《一世为人半世为妖》卷耳怪

10、海月歌

　　当朝萧氏当权为帝，作为皇上的亲弟弟，萧程为自保不成为兄弟的眼中钉，被迫成日饮酒作乐，四处寻欢，他那时消极过了头，经常四处游历十天半个月的出走。
　　终于有一天他下定决心，带着盘缠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看似荣华富贵实则人人自危的皇宫。
　　他喜欢大海，所以他径直向着海边骑马奔去，走走停停足足跑了半个月，他来到了一处临海的偏远城镇。
　　他初遇月歌时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景象，他正被一群匪徒追的精疲力尽，狼狈的躲在一处黑暗的巷子，巷子里潮湿阴冷，安静的只能听到滴水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萧程心下一惊，刚想出声被捂住了嘴，从黑暗中探出了一个面容姣好妆容精致身着直领对襟的蓝紫色罗裙少女。
　　少女一只手指靠在唇边做嘘声，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萧程的手腕，看着年纪不过十七八。
　　萧程看痴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惊艳的绝美女子。乌黑茂密的长发，红唇娇艳欲滴，眼睛大而灵动。
　　“那群土匪对这片巷子极为熟悉，你躲不过他们的，跟我来。”少女转身向巷子深处跑去，转身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跟上。
　　巷子深处错落堆放了几个木头箱子，少女熟练的爬了上去，灵活的骑到了高高的围墙上，向萧程伸出了手。
　　萧程转头看了一眼外面，听到土匪的声音越逼越近，他略施轻功三两步翻上了围墙。
　　“身手可以啊。”少女拍手赞叹。
　　翻过城墙是一个堆满杂草的推车，两人借着推车安全落地，这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后花园。
　　虽然赶不上皇宫精妙绝伦的亭台楼阁，对于百姓来说也是富丽堂皇了。
　　少女落地整理了仪表，仪态间端庄优雅。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偏头问：“你的衣服我从来没见过呢，是从临安来的吗？”
　　“这家小姐原来也是临安的，她的哥哥们也穿过类似的衣服，但这边不总是见。”少女见萧程寡言，也不再多问：“叫我海月歌，或者月歌都行。”
　　奇怪的名字，奇怪的姓氏，奇怪的少女。
　　后来萧程知道了月歌也不是这个府里面的小姐，她却是这家小姐的朋友。
　　月歌的遭遇和萧程极为相似，也是被同样的匪徒追赶调戏，跑到这个巷子里翻墙进了府，却在落地时候扭伤了脚，正好遇到了这家的二小姐徐灵卿，徐灵卿悄悄将月歌留在了房中照顾。
　　古时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于外面的新鲜事物充满了向往却又止足于门前，因此徐灵卿对于月歌的到来十分惊喜。
　　两人很快就成为了秘密的朋友，月歌伤好后也时不时的翻墙进来找徐灵卿，给她带来许多海里的新奇玩意，为了方便月歌来，她甚至命人专门在围墙边放置了一辆堆满稻草的马车，就为了方便月歌翻墙出入方便。
　　可是温馨的画面没有持续太久，噩梦转瞬将回忆吞噬，美好的场面变的暴力血腥，脚下四处都是火海，周围充斥着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月歌坐在一片火海里，缓缓转头，脸上全是血和泥，眼泪已经哭干。
　　“萧程，你罪该万死——”
　　萧程正趴在电脑桌前，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睡衣，少女凄厉决绝的嘶喊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他深吸一口气，昨晚在电脑查阅资料竟然直接趴着睡着了，看来持续使用海魂珠，是需要消耗许多体力的，不过这也让萧程重新有了做人的错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过累到睡着的经历了。
　　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半，他揉了揉眉心，虽然疲惫但是已经毫无睡意。
　　苏沐沐那天的话时不时的就在脑海回荡，她说自己只是迁怒于她。
　　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幼稚了。
　　他披了一件外套，又拿了一个毛毯，打开落地窗，落地窗外可以直接出去，外面连接着一个小阳台，小阳台在窗外和隔壁相连。
　　睡不着的不止他一个，苏沐沐正蜷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大海的方向，桌子上有一杯喝了一半的热牛奶。
　　看见萧程来了，她扯出一个微笑，调侃道：“老年人也睡不着了？”
　　萧程敲了她的脑袋：“小丫头家家嘴上一点也不饶人。”
　　他嘴上数落着，但还是把毛毯给她盖上：“海边的晚上还是凉的，女孩子不能贪凉。”
　　他坐到了苏沐沐对面，拿出了一根烟准备点上，看了一眼对面，把烟放到了桌子上：“还在想白天的事？”
　　苏沐沐支着下巴，手指轻轻敲着杯子边缘，心里虽然被许多事压着但还是表情平和：“说不想也太假了...总归是需要适应一阵。”
　　“其实我也不是很害怕...死吧，只是还有许多牵挂的人和事。”苏沐沐喝了一口牛奶：“而且真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痛苦，残忍的是我也许还要不只体会一遍。”
　　“我的人生有很久，我能陪你很长的时间，你其实也不必这么难过。”萧程不知怎么开口安慰，这个事还真得无法安慰，说什么对方可能都觉得是无关痛痒的话。
　　苏沐沐轻叹：“我还要工作，还要结婚，我之前的人生规划其实真的很普通，可当这种普通都变成奢求的时候，我还挺怀念之前稀里糊涂的生活的。”
　　萧程有些理解苏沐沐，他和苏沐沐有着相似却截然不同的烦恼——他的人生枯燥且漫长。
　　这种烦恼伴随了他上百年，起初的无感到后来逐年递增到孤独与无助，已经融入了他的骨髓吞噬着他的血肉。
　　到这个地步已经并不算是烦恼了，他已经不再去思考变的麻木而迟钝，因此才选择在海底沉睡，逃避这一切，用漫长的沉睡来营造死亡的假象。
　　只是没有想到现在有了让他醒来并且要为之努力的目标。
　　他潜意识里其实希望苏沐沐就是月歌，这样他还可以面对，解释，甚至可以化解这份怨恨，了结这复杂事请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但是他又害怕，怕他不知如何面对月歌。
　　正思考着，对面传来了一阵轻鼾，苏沐沐睡着了，头歪靠在木头栅栏上，手臂垂了下来，表情安详，密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似乎在做着梦。
　　萧程靠近，抬手轻轻摸着她的眉毛，又划过她的脸庞，实在是太像了，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
　　萧程不再端详她，站起来将她抱起，本来准备把她送回房间，但一想他进女生卧室不太好，于是转身将苏沐沐抱回自己的房间，轻轻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
　　苏沐沐许是白天心事过重太累了，此刻睡得香甜，丝毫没有醒的迹象。
　　萧程走近电脑桌，电脑屏幕正显示着一个地址，桌子上有一张手抄了地址和电话的纸张，他关上电脑，将纸张折叠放进衣服口袋。
　　关上了灯，萧程松了松上衣领口，床边有一个懒人沙发，他将大半个身体陷进沙发，修长的双腿委屈的无处安放，最后他折起一只腿找到了稍微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苏沐沐又做了那个很久很久以前关于月歌的梦，这次的梦境更为真实，她坐在一个古代闺房的床上，床上的纱幔拉起，有点看不清外面，只隐约看到门口有一个丫鬟的身影在候着。
　　“月歌，你想什么呢？”对面有一个头上簪了金步摇的深闺少女，少女伸了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月歌回过神，她冲徐灵卿点点头：“你继续说，你说萧程怎么了？”
　　“你说萧程心悦我吗？”徐灵卿小脸红扑扑的，手指一下下的缠着头发。
　　“你喜欢那个木瓜脑袋？”月歌挑眉，她印象里，萧程一直沉默寡言，成天白天翻墙出去打些零工晚上给徐灵卿拿回些银两充当借宿的费用，此外和徐灵卿也并无瓜葛。
　　不知怎得，这位二小姐瞧上了他，许是萧程的气质出挑，模样也生的俊秀了些，徐灵卿少女怀春的年纪一来二去的就心动了。
　　“不管怎样，你爹不可能同意你与他一起的，劝你慎重。”月歌想起徐灵卿的父亲就有些头痛，他父亲是个老古板，又分外严厉，不然月歌也不至于成天像个梁上君子飞檐走壁的。
　　徐灵卿抿了抿嘴，点点头，她也清楚家门森严，婚配大事全由父母之命。
　　“对了灵卿，我这次前来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月歌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个漂亮的金色水晶贝壳，又将腰间挂着的水袋取下。
　　“你拿这些做什么？”徐灵卿好奇端详这金色贝壳，贝壳是半透明的，上面有着漂亮华贵的金色纹路，迎着光细看金色纹路里还流着闪动的光。
　　月歌握住徐灵卿的手：“你让迎春出去一下，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徐灵卿吩咐丫头出去关上门，看见月歌神秘兮兮的她也来了兴趣。
　　“你别害怕，我给你看个东西。”月歌将水袋木塞打开，拿起那枚金色贝壳：“这个东西叫做贝晶石，遇水即化，我试过了，你们人，可以在贝晶石的水中呼吸。”
　　“你们人？说的怪吓人，说的好似你不是人似的。”徐灵卿皱眉，拿起贝晶石左右细看：“这东西果真如此奇妙？”
　　“我真的并非人，我实则是生活在远洋中的半人半鱼，且能活上千年，虽外貌和你们极为相似，但和你们人类完全不同，人鱼如果像我这样上岸的话需要断尾生出人腿。”月歌认真的看着徐灵卿的眼睛：“我从小一直有一个愿望，人鱼一族始终观察着陆地，我眼看着你们人类一代又一代从呱呱坠地到衰老离世。”
　　“我很喜欢陆地，我喜欢你们人类丰富的感情生活，喜欢你们人类珍惜着短暂生命并为之奋斗一生的样子，我喜欢你们人类可以创造出来很多的新奇小玩意，我真的希望有朝一日人可以和我们一起安详生活。”
　　看着如此认真的月歌，徐灵卿选择相信她的话，毕竟月歌从未骗过她，但这些她还无法彻底地接受，她有些害怕，不过也对这种神奇的生物产生了兴趣。
　　月歌选择告诉徐灵卿，除了她十分信任这位天真的二小姐，也很大程度因为徐灵卿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和渴望，之前带来许多海里的玩意，徐灵卿也十分高兴，将那些玩意全部珍惜收藏。
　　深海藏着许多人类终年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而人鱼将这些大自然赐予的东西组合起来加上自己的能力，创造出许多生活用品。
　　人鱼总习惯使用能力来解决生活中大部分的事情，枯燥且无味。
　　而人类虽然身体弱小但是有着强大的天马行空的思想，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创造能力。
　　月歌爱极了这种创造，她也乐于将海里奇特的东西带来给自己的朋友收藏欣赏。
　　月歌抬手操纵水袋里的水，一股水从水袋涌出分散成数股，缠绕着流向徐灵卿手里的贝晶石，徐灵卿心下一惊，将贝晶石丢出去，坐着往后退了一下，水流将贝晶石包裹，贝晶石逐渐溶解，最终化成了金色细闪，融进水中，水的颜色更加清澈，且颜色变淡。
　　徐灵卿捂着嘴巴看着这一切，大家闺秀的修养让她第一时间没有叫出来。
　　“灵卿，你要试试吗？”水柱化成水球，在月歌的手心不断旋转。
　　徐灵卿惊恐的摇头，她看了看月歌认真的表情，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
　　月歌将水球轻轻盖上徐灵卿的脸，水是微凉抚着脸有些舒服，但徐灵卿还是紧闭眼睛嘴巴不敢呼吸，月歌见状抬手向着徐灵卿腰间挠了一下，徐灵卿没忍住笑出来，这下被迫吸了大口的水。
　　但是真的不会被水呛到，甚至呼吸起来毫不费力，徐灵卿惊喜的尝试大口呼吸，水滋润着她的肺，居然分外舒服。
　　月歌又说了些什么，但苏沐沐忽然听不清了，耳边响起滴滴的声音，眼前也逐渐被黑暗侵袭，刚刚的画面飞速消退融入黑暗。
　　没多一会儿，苏沐沐就醒了过来，睁眼看到了床边沙发上的萧程，正在关手机闹钟。
　　苏沐沐躺了回去，回味着刚才的梦，而后意识到什么猛地坐起来：“我怎么在你房间？？”
　　萧程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脖子：“昨天你坐那睡着了，你好不容易睡着的，我不好叫醒你。”
　　苏沐沐看自己衣服完好，松了口气，又想起刚才关于月歌的梦：“我做了一个梦——关于你提到的那个月歌的。”
　　萧程停下动作，看着苏沐沐：“......说说看。”
　　苏沐沐将梦中支离破碎的画面拼凑了一下讲了一通，她也没有全部记清楚，但是大部分都讲明白了。
　　萧程沉思后站起身：“你与月歌果然是有关系，这坚定了我要查清楚这个事的决心，你今天如果没有事，陪我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