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苏惜然视角 ...

  •   八月十日

      星期一

      天气 微晴

      搬家,父母的工作总使我居无定所。刚开始适应的环境又一次改变,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但仍旧感到疲惫。

      似乎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是,他们终于同意让我独居。独自一个人的生活,孤独而又放肆。其实与他们同住时亦是孤独,工作,加班,深夜回家,清晨便走,明明居于同一屋檐下,却十日半月才有机会见上一面。

      不如独身一人,好歹,我可以放肆。

      九月一日

      星期二

      天气 微风

      同学似乎很是友好?啧,搞笑,自以为是的伪装。我所见过的人,不是你们这些在一个小城镇长大的女孩子们能想象的。

      但是又怎样呢,谁知道我什么时候就会走,无论她们有何目的,有多贪婪,又是怎样的残忍冷漠无情,这不过是我暂时歇脚的地方,逢场作戏,不必留在任何牵挂,那会使我离开时不舍,自找麻烦。不过,我至少得保持表面上的融入,毕竟,被孤立的感觉,可并不怎么好受。

      九月十八日

      星期五

      天气 微雨

      一个有意思的姑娘,神情麻木而淡然,不在乎结局生死的淡然。

      她与我之前见过的那些受校园欺凌的女孩不尽相同,她在远离我,但不是在怕我,倒像是在为我担忧。

      担忧什么呢?怕与我走得太近,使得我也陷入与她一样的处境中?啧,她应该多担忧担忧她自己,真是一个傻姑娘。

      十月七日

      星期三

      天气 微晴

      星期三了,她今夜会去买醉,这并不难发现,毕竟每周四早晨都可以看见她一脸疲惫,带着一身尚未散去的酒气,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听着周遭女孩的嘲讽辱骂,忍受着她们的殴打拉扯。直到上课铃响,她们四散开去,她才沉默地整理好被扯乱的衣服,带着新增的伤痕,回到最角落的位置去。

      她们总是吵吵闹闹,但也并非全无意义。至少从中我知道她父亲是个小职工,在公司受了气就回家打老婆,她母亲虽有工作,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牌桌,每次被父亲殴打后就会打女儿。

      她们说,她在酒吧卖。她们确信这是实情,因为她并不反驳。但事实上,她从不反驳她们说的任何话,似乎是因为知道争辩并无意义。我并不相信她们的话,一个善良到令人心疼的女孩,即便自己身陷囹圄依旧在为他人着想。她回避着我的示好,因为担心影响我的生活,这样的女孩,这样隐忍而沉默的女孩,这样有着干净到极致的眼睛的女孩,怎么会主动去做这样的事情。即便。不管怎样,我今晚得去看看。

      她们说对了一半,但她们并不知道另一半。她在酒吧,她喝醉了,她,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那个男人这般对待。她皱着眉,但似乎只是因为酒精,她的神情麻木,眼睛却依旧干净,透亮得像最澄澈的水晶,不含任何黑夜的意义。

      许久未动过手了,我握着碎了一半的酒瓶,捂着流血的伤,有些自嘲的想,当一个普通高中女生久了,连打架都不会了。她看着我,眼中染上惊异,但并未反抗我的拥抱。当我抱起她时,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但比起□□上的疼痛更让我心疼的是,她瘦的可怕,轻得令我险些认为,我抱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

      十月十七日

      星期六

      天气 阴

      她在闪躲,我可以看出她的犹豫与渴望。不必说她,我近日也在思考我的反常与心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头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这种情绪,她的悲喜沟通着我的心,她干净,隐忍,楚楚可怜,让我想起幼时收养的小猫,瘦小,无助,总带着惊恐的黑水晶般的眼睛,对一切事物表现出不信任的警觉。我曾经在一次搬家中,因为路途遥远而不得不遗下它。

      如今。

      我不知道对她是否只是源于对它的愧疚,但她的确与它一样,澄净而惊恐的眸子令我心疼。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绝不。

      十月二十九日

      星期四

      天气 阴雨

      她们令人烦躁,更何况她们那般对待我的女孩,收拾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高中女生简直不要太容易。但也不必太过狠辣,毕竟,过度的害怕与凌辱都不会改变我的女孩被孤立的事实。

      所以,收买人心,打一棒子给个枣,这种事情,我也干过不止一次两次。

      十一月六日

      星期五

      天气 微风

      她最近在躲我,与最开始的远离不同。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委屈与怨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这种不知从何而起的误解令我心焦,我不怪她,我知道她是受了太多伤,爱与信任对她而言太过梦幻而遥远,她只是想要保护自己。

      十一月十日

      星期二

      天气 雨

      她的手臂上有新鲜的伤口,或深或浅的口子,像玻璃或者刀片。她不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推开我时神情像是吸毒者,渴求毒品而不得的不耐与凶狠。

      她又开始饮酒。她身上曾经的淡淡的干净的香气被酒精和发霉的潮湿气息替代,这种死亡一样的气息,我只在一个地方闻到过。荒废,潮湿,阴冷的天台。

      她白日的神情有着疯狂的意味,我猜到她今夜也会去天台饮酒。我的确猜对了,但其实,我更希望我是错的。

      她坐在天台的角落,像平日坐在教室的角落一样,死寂的沉默。她头发凌乱,身边是散乱的空酒瓶,她把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的手臂上伤痕累累。刺目的鲜血混着打翻的酒瓶中流出的酒液,在碎了的玻璃上流淌,令人心惊。

      她看见了我,仿佛看见什么恶心的东西般露出嫌弃与抗拒的神情,但从她清泉一样的眸子中,我看见悲伤与哀凉。我忽然懂得了她的委屈,她应该是看见了我安抚那些女生的场景,受过伤的女孩总是敏感而怯懦的。

      真是该死,我明明早该想的。

      我跪在她的身边,一只手抢过她手中的酒瓶,另一只手握住她拿着刀片的手腕,我自以为是个会说话会安慰人的人,在我的女孩面前,在一双含着委屈,不满,无助,自嘲的眸子的注视之下,我除了对不起,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她怨愤的挣扎,想去抢夺我手中的酒瓶。醉酒的女孩力气大得惊人,在混乱中,她手中的刀片划破我的手臂,我们的鲜血混杂在一起,在透明的玻璃上流淌,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仍是怨愤。我一把抱住她,眼泪终是忍不住夺眶而出,我的女孩,被我自以为是的善意与作为,折磨得遍体鳞伤。

      十一月二十日

      星期五

      天气 阴

      今日放学前她的神情平静到令我不安,自那日后,我鲜少见到她这般平静的神情了。

      即便是回家以后,心神不宁的我依旧是坐立难安,我决定去看看,哪怕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

      她家附近平日虽然来往的人不少,但也不应该热闹成这边模样。他们仿佛看热闹似的神情更让我感到心慌,我加快脚步,最后干脆直接跑了起来,到她家楼下的时候,我看见那朵在天台边缘绽放的白色的花,像悬崖边傲立的梅,又似暴雨后不屈的荷,虽然看不真切,但我几乎是下意识的直确信那是她。

      我冲上楼顶,被守在楼梯口的警察拦住,我无意与他争辩,更何况我已经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困乏之意,她累了,不想再拖下去了。我来不及细想,一把推开拦着我的人,来不及反应的警察被我推开,我冲上天台,在她不远处停下身后,警察已经追了上来,却因害怕刺激到她,而犹豫着不敢上前。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妄图安慰她,但她只是望着我,平静而麻木,我可以体会到她内心的绝望,但现在的我无能为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我只想告诉她我在,一直在,会永远在。我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但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在她面前流泪。

      在即将失去她的时候,我忽然明了,我对她的感情。在黑夜跌撞前行的旅人,碰见了她足以同行一生的伴侣。我们彼此需要,彼此救赎。看着面前死寂悲伤的女孩,我想给她一个拥抱,或者说,我想向她,要一个拥抱。

      我不确定她是否能允许这个请求,但我很庆幸,我成功了,为她,也为我自己。

      十二月十八日

      星期三

      天气 晴

      她最近越发黏人,我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渴求与欲望,这没什么不好,我的女孩,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也只能向我一个人索求。霸道而明确的占有欲,只对她一个人。

      她今夜又去饮酒了,但当我赶到,看见她眼睛亮亮像幼孩索抱般向我伸出手时,我知道,她并不是想喝酒,她只是以此为借口,想让我来接她。我有些无奈,我的傻姑娘,依旧是不敢光明正大的赖在我的怀中,似这般的理由,也只有她能想得出来了。

      我知道她并不想回家,所以我将她抱回我的公寓。她喝的并不多,但脸庞依旧被酒精灼得泛出粉嫩的红,可爱得让人想要犯罪。我将她放到床上,准备去给她倒杯水,顺便去阳台吹吹风冷静一下。

      我没想到她会拉我,一时重心不稳,跌到了她的怀中,她看着我,眼睛中闪过挣扎,但转瞬即逝。酒精的刺激使她大胆而主动,她的唇饱满而柔软,她的动作笨拙却霸道,因为我顺从的态度越发放肆,她环住了我的腰,我知道,今夜,她将占有我。

      十二月二十八日

      星期六

      天气 大晴

      她的神情一日比一日鲜活,她的父母毫不拘束或者说毫不在意她的去向。

      我喜欢她听我讲题时专注而认真的神情,浮出浅浅笑意的酒窝,想去我家时撒娇的语气,她不再以酒精为借口,用疼痛来释放,她开始热衷于我的拥抱与喘息,即便她有时多少有些不知轻重,但精神的愉悦并不会受身体的疼痛影响。

      她使我对这世间有了期待与留恋,头一次,我如此不愿再随父母搬家。

      一月二日

      星期六

      天气 微风

      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发现的,就像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知晓这一切的父母,身边的所有人似乎都是不支持我的行为的,多方的压力令我心力憔悴。

      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但我也清楚的知道,我的笑容越发勉强,曾因对我心有愧疚而事事允我的父母,这次却出奇的强硬。但其实这或许并不奇怪,鲜少有父母会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在这个社会的观念中,我们是异类,是怪物,是不被承认和接受的存在。

      他们对爱情的定义太过狭隘,令人发指。

      一月八日

      星期一

      天气 阴云

      我觉得我应是有些神经衰弱了,不知怎的,我想到了死亡,若是与她死在一起,便再也没人能将我们分开了吧。不,我不该如此自私,她的生活已经逐步步入正轨,她好不容易才从黑暗的深渊中挣脱,我怎么能让一朵即将绽放的花陪我一同凋零。

      已经不记得是多少次了,但这一次父亲是真的生了气,脸上的伤很疼,但却又一次让我想到了她,从小到大她受过多少这样甚至更过分的殴打与虐待,她曾多少次在无人的黑夜中独自流泪,最终麻木到平静,我有些心乱。令人窒息的心疼让我想要马上去抱住她。

      一月九日

      星期二

      天气 小雨

      我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一步。

      我烦躁地拍着门,而回应我的,只有父亲被逼急后的谩骂和母亲无助的哭泣。许久未回家,不知何时加上的防盗窗,紧闭上锁的房门。他们似乎是铁了心要将我关在此了,甚至不惜以断我的吃食来迫使我屈服,我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从未关心过我的父母,在我已经成年过后,以这样的方式“弥补”多年来欠缺的“关爱”。

      呵,虚伪而可笑。

      一月十二日

      星期五

      天气 阴转雨

      这是,第三日了,今天的天气很不好,天空的乌云厚的似乎要压进地面。从早晨开始,压抑的窒息感便令我心神不宁,临近上午十点,窗外忽然刮起大风,呼啸的寒风吹得推关的窗户哐哐作响。

      我不安地盯着窗外,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事要发生了,不是好事,而且应该与她有关。

      十点整,笼罩城市近乎一上午的乌云终于化作暴雨。

      透过窗户,我看见一只鸟儿在空中挣扎着展翅,然而,最终被无情的暴雨砸落地面,那一刹那,我忽然泪流满面。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了,我只知道,在我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医院。开着的电视机报道着她的死亡,而我,却看见她站在我的床前,对着我俏皮的笑。我知道我病了,但我拒绝一切精神方面的治疗,我与常人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我能看见永远留在我心底的爱人,仅此而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