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爱情故事》路人痴语

15、第 15 章

　　季翡没能立即回答程玘的问题，地下车库的感应灯明灭几次过后，他才笑道：“你干什么啊你……”

　　正常人都听得出是张盼的玩笑话，这人却煞有介事地问他姑娘好不好看。

　　“不是从后视镜里看人家来着？坐后座上都能勾着你走神，想来是好看的。”

　　季翡听出醋意，偏偏又想这有什么好醋的，眉宇都是无奈：“她坐在驾驶座后面的位置，看不到的。”
　　他这解释实在不怎么样，似辩解又像假话，想要多想，每个字都能引申出不同的含义来。

　　程玘忽然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一个大男人吃人家小姑娘的飞醋，像什么话，他放开季翡，说：“走吧。”率先下车。

　　餐厅在十九楼，早早到的杨旭带着人占好桌子，张盼特意点了两瓶中高档的酒，摆在桌子中间，看上去像团餐。

　　见到程玘后张盼豪气地说难得聚餐，要放开喝。

　　“那两瓶怎么够，”程玘手指圈着瓶盖，轻笑，“换箱吧，另外也别限品种了，要喝什么自己拿。”

　　一帮人那叫个兴奋，哄闹声中夹杂着尖叫口哨，还有姑娘破音的告白：“哦程总，我爱死你了。”

　　像明星现场，引得餐厅里其他客人频频回头。

　　“死这个字太吓人了，不合适出现在高兴的场合，喜欢就够了。”程玘笑道，提点完用餐礼仪后，放这帮人鸽子似的四散飞去取食材。

　　他自己却没动，拿起酒瓶欣赏工业造型，见季翡也没动，抬眸问道：“怎么不去拿吃的？”

　　口气轻慢的很，像是嫌弃，你怎么还杵在这儿。

　　季翡突兀地察觉到，程玘不高兴了。

　　但是为什么？

　　情绪比大脑运转的要快，在季翡还没想好之前，他已然开口：“这家店有个很特别的地方……”

　　“什么特别的地方？”程玘兴致阑珊地回问，视线从酒瓶顶端的六棱宝石滑开，很难估摸下一个引起他兴趣的会是什么。

　　季翡蓦然紧张，这种情绪比上一种情绪更让人莫名，却实实在在的，让他的手指掐住了掌心：“吃完东西带你去看。”

　　太像哄小孩的语气：你乖乖的，吃完饭，妈妈或者爸爸带你去公园玩，估摸三岁以上的小孩都不会相信。

　　然而程玘抬起头，视线落到季翡身上，嫌弃的语调偏能品出无奈宠溺的味道：

　　“季翡，你哄人的技术真差劲。”

　　可是让他哄好了，因为愿意让他哄，这人的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从不会刻意去为难别人。

　　季翡抿住嘴，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很轻：“去吃点东西？”

　　程玘绕过桌子出来，搭住季翡肩膀，轻推他：“走吧。”

　　餐厅主打的海鲜和牛排，档次在工薪族里算中等偏上，对上程玘这么刁的嘴，菜品不太够看。

　　程玘挑挑拣拣只娶几片生鱼片丢火锅，反而是季翡给他挑了一盘子帝王蟹腿，回桌后剥开壳挑蟹肉给他。

　　杨旭看着白嫩的蟹肉分外眼馋：“翡哥，我想吃你手上那个。”

　　筷子正巧捅出腿肉，莹白的嫩肉在壳端晃荡，不仅是杨旭，一圈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其中就有那个小徐。

　　姑娘满心满眼盯着季翡，即便知道是为口吃的，程玘也顿时不爽起来，说：“季翡，我也想吃。”

　　一桌人都愣了，始作俑者的杨旭探头探脑：“那……给程总？”

　　好歹一部门领导，跟员工抢吃的。

　　胆大的立即起哄起来：“翡哥你手上是不是抹蜜了？我怎么觉得比我手里的香呢？”

　　“可不，我瞅着还比我的大，蟹腿也看人？”

　　“错！是颜值！”

　　七嘴八舌当中，程玘直接拿过季翡手里蟹腿，轻轻一咬，众目睽睽之下将那截腿肉吞下肚，还说：“味道不错。”要多挑衅有多挑衅。

　　桌上顿时一片混乱，有人鬼嚎他也想要，有人假哭别人手快有自己手慢无，中间夹杂着女孩子神秘莫测的笑容和意义不明的眼神交汇。

　　张盼笑眯眯地拍下照片放到朋友圈，招呼身边的一圈人去点赞。

　　很平常的聚餐，却因为有这个人在，聚的比以往都欢乐。

　　聚餐临近结束，程玘借口抽烟离桌结账，桌上有人喝醉，张盼安排人互相搭伴回家，挨到季翡，她叹气：“好男人就这么没了。”

　　季翡没明白：“什么没了？”

　　张盼斜睨他：“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说完直接跳过他安排下一个。

　　等程玘回来，张盼她们陆陆续续拎包走人，没人再要坐程玘的车，杨旭倒是跃跃欲试，结果却被张盼扯住领子要他送一个女孩回去。

　　杨旭哭丧脸：“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啊！”

　　“真的吗，我们不信！”几个女孩异口同声，凶悍又爽利。

　　等人都走完，程玘拿过钥匙，要自己开车，季翡坐副驾，上车后，程玘瞄他：“安全带系好没？”

　　这个梗就过不去了好像，季翡拉长安全带示意，程玘便没再说话。

　　路上都在沉默，过一个红灯时，程玘打开车载收音，里面正放着纯音乐。

　　曲调非常熟悉，班得瑞的，初雪，轻柔的节奏带着雪终将化去的淡淡哀愁，非常能舒缓神经。

　　季翡倚着靠背，目光应接着车窗外的景色，脑子空空的昏昏欲睡。

　　程玘就是在这时候、这个音乐背景里问他的：“季翡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什么样的？季翡没想过。

　　这个没想过不是指他没想过喜欢的是什么样的，而是他从来没想过喜欢这种情绪。

　　工作，喜欢吗？不讨厌。
　　同事，喜欢吗？挺好的。

　　以前人力会调查满意度，季翡的满意度永远最高，他对什么都满意，他的满意度也最高，谁也说不上季翡哪点不好，就连最难缠的客诉季翡都能给人解决好，下次还能再合作。

　　季翡久久不答，程玘也没再追问，他咬了支烟在嘴里，氤氲的薄荷香气在未点燃前有股冷冽的凉意，沾染在衣袖上，变成冷香。

　　回到住处，车停，程玘说：“把我那间房收拾出来吧。”

　　他的手探出车窗，金色的尖晶袖口在融入夜色的烟灰里闪了闪光泽，季翡无缘无故地盯着那颗扣子出神。

　　程玘没等到他答复，转头对上季翡的脸：“现在连搭理我都不稀得搭理了？”

　　“没有的事。”季翡回神，“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回答问题。”

　　“想好了？”

　　季翡当时是觉得自己应该回答说“想好了”的，哄一哄这位大人，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还没。”

　　怔愣间，听见程玘嗤笑：“季翡啊，你就仗着我现在喜欢你吧。”

　　钓鱼还得让鱼吃上两口饵料呢，他比鱼还不如。

　　程玘率先下车，走几步才发现季翡坐车上没动，他回头说：“喜欢这车？送你。”

　　车是他初来时开的宝马，被季翡索要过豁免权，现在不需要了，程玘把车钥匙丢给季翡，自己大踏步往前走，结果在门前才想起，这房子的控制权在季翡手里。

　　他站在门外抽烟，烟气慢慢飘升，弯弯曲曲的形状像这人的心思一样不定。

　　季翡打开门，等他进来，程玘也没和他客气。

　　他的房间真正收拾起来花不了太长时间，季翡做博古柜和窗帘时都打扫过，新做的柜子有味道，他也特意开窗通风多日，因此只需要将床铺好即可。

　　程玘看他忙上忙下，心中郁气散去些，上手同他一起套被子。

　　他的动作十分熟练，塞好被子的四个角后，程玘将被子折起轻抖，整床被子都铺展开，看上去柔软舒适，不知道常年住酒店的人从哪里学来的技艺。

　　程玘回头见他又眼神缥缈起来，顿感无奈：“怎么总是发呆？”

　　大概是今晚得到的拒绝太多，他问完后似乎并未期望得到季翡回答，而是转身去整理枕头，认真的仿佛真真正正要住下来。

　　季翡霎时间涌起想要拥抱程玘的念头，不管不顾的、耗费所有努力的将这人留住，留在自己往后无趣的余生里，从青年走向中年、老年，直至死亡。

　　其实这种情绪是很突兀的，就像季翡喜欢楼底下宠物店的那只猫，能不管不顾的去跟人家说“我想拥有这只猫，你卖给我”么？

　　不是他的，即便生出妄想，也只是妄想而已。

　　季翡最终没有动，静静地看着程玘折腾自己的床铺，在程玘收拾好之后，将两把钥匙递给程玘：“有一整套新的东西，都在柜子里。”

　　钥匙在钥匙圈上晃荡，钥匙圈又在季翡指尖上晃荡，似乎这个人都在晃。

　　程玘夺过钥匙，眉宇间漫上从未有过的阴霾，语气依旧是温柔的：“好，我知道了。”

　　季翡敛下眉目说：“那我先回房间了。”

　　回应他的是关门声，在他转身出房门后，咔嚓一声，门锁吸附进插销里，关得牢牢的，房间里的光都没有透出。

　　盯着那道门缝，季翡眼神飘忽：今晚真能留住这人么？

　　他是想的，非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