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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周运 ...

  •   八月末,起风的日子里落叶盘旋,转几转叶稍就发了黄。风带着丝丝凉意,天还热,季节却开始轮转了。

      赵严伩的果园来的大多是散客,三三两两的趁着周末或是下班时候来,好在人络绎不绝的没断过。

      瓜果都是有节令的,别说瓜果,连人连天地万物都得顺节令。哪些果子该下,哪些果子该上赵严伩都得盘点,趁着下之前还能往周家送一波。

      周运车修好后就不用赵严伩再操心接送了,本以为这人上路会有心理障碍,赵严伩还想劝他,不行这车不开了,他接送也挺好的。周运一口拒绝了,甚至态度有些豪横,“我开车守交规。”

      赵严伩劝不动,守交规的是你,那些闯红灯酒驾的可没这个自觉。周运有时候就是轴,死心眼,他好了世界都好了,脑子里的条条框框跟发条似的,只要拧上了,该怎么运作就得怎么运作,不允许事情的发展偏离轨道。

      对这人没意见,只是偶尔觉得周运之于他必不可少,他之于周运却是可有可无。

      该粘人的时候不粘人,就是拿他没辙。

      早秋雨水多,淅淅沥沥的下。周运在实验室取样,隔壁师兄突然凑过来,神神叨叨的小声嘀咕,“衍泽,前几天北边下大雨,冲出来好些文物,这事儿你知道吗?”

      衍泽是周运的字,周保泰取的,运字太普通,刚改完那两年天干,庄稼地收成不好,跟周保泰一个经商的也没什么关系,就是怕周运命里缺水,所以起了这么个字。周运读书的时候用这个字,在家里氛围松散,一家人都不这么叫,只有周运一些同学知道。

      说起这个,周运兴致就提上来了,眼睛亮闪闪的,连语调都不由得上扬,“是说冲出好些甲骨文吗?”

      师兄郑杞一拍手道:“就是!”

      取样也先搁着了,周运凑过去,小声问:“师兄,你有门路?”

      导师不在,实验室没人管,郑杞兴冲冲道:“有!我有个朋友,刚好是负责这个的,他前几天叫我去围观来着,要是能从这残缺的甲骨文里译出什么就好了。”

      找对人了,周运视线微仰,目光中折射着痴迷与期盼,肯定道:“我可以试试。”

      周运对甲骨文感兴趣,算业余爱好,毕竟有主业在,绕是副业,也投了他不少光阴进去。甲骨文对周运来说神秘,背后又蕴含着另一套壮阔的世界体系,宇宙是浩瀚的,历史的长河里无数古人的一生造就了一个个图标,等待着后人的探索。

      “成,下了班咱就去。”郑杞约他。

      周运连连点头,有了期待时间就过的慢了,他俩一下班就往市外跑,毕竟不是本市,路途耗时间,好在也不算远,来回不耽误,明天又是周六,断不能错过这先睹为快的大好时机。

      郑杞孤家寡人没想起什么漏掉的,周运一门心思扑在甲骨文上也忘记了,他没跟赵严伩说。

      赵严伩跑完老宅,又去了趟周琪家,周琪结完婚随夫家住,周琪娘家有钱,夫家更有钱,住的地段儿都是有钱人扎堆的楼盘。凯旋城的房子要刷卡才能进,赵严伩就抱着瓜果在外面等周琪下来接他。

      周琪带着小宝下来的,小宝听说赵严伩来,非要跟着妈妈邀请舅舅上去坐。

      “舅舅,果果。”小宝攀住赵严伩的腿,要往长腿上头爬。

      周琪接了一半水果过去,赵严伩才得空抽手一把抱起小宝,高高大大的男人把小孩儿抱的稳稳当当的。

      “高高。”小宝还在拍手,赵严伩蹭他鼻头,笑的毫无芥蒂。

      “下次不要送这么多了,冰箱里放不下。”周琪叮嘱他。

      赵严伩扭头看她,脸上还挂着笑,轻声道:“有的耐放,放的住,没事。”

      林荫小道上日光晃晃,透过枝叶细碎的投在他脸上,天光明澈,照着的人也跟着发光。周琪看他一眼,赵严伩笑的还一如从前,她倒不是原来的她了。

      “姐夫还没回来吗?”进电梯的时候赵严伩还在问,要是姐夫不在,他也不方便多待,准备把水果送进去就走,等下周运下班了还要给他做饭。

      周琪不在意的点头。

      小宝环着赵严伩的脖子,肉乎乎的脸蛋往他耳朵上蹭,嘴里还不停的嚷,“舅舅跟我玩。”

      赵严伩也扭头蹭他,笑意蔓延至眸底,眼眸弯弯,嘴角弯弯,温柔道:“舅舅跟你玩儿。”

      周琪看他这副样子也没说什么,赵严伩把水果送上来就要走,小宝抱着他的腿,大眼眶里汪着泪珠,苞着嘴委屈巴巴的问:“舅舅怎么说话不算数,不是要跟我玩吗?”

      赵严伩为难了,确实不方便,他看了周琪一眼,周琪了然,厉声道:“小宝不听话了吗?舅舅有事要做,下次再跟你玩。”

      小宝闻言不敢再闹,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把赵严伩看的心里好不是滋味。

      回到家了眼前都还有小宝那张含泪的脸,小孩子太纯真的,想哭就可以哭。赵严伩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负担不起一个孩子的一生,他自己都过得一团糟了,所以就是幸好周运不会生。

      今天买的菜多,他做了三菜一汤,饭做好了周运还没回。他坐在客厅,怕打扰到周运索性就没打电话,传了短讯问周运什么时候回。

      夏季傍晚最浪漫的就是火烧云,簇拥的云团被染上太阳的光芒,成片成片的散落在天边一隅,绚烂夺目。

      室内还有橙光,赵严伩静坐着,开了体育频道百无聊赖的看,忽觉日子过的有些慢。

      从绚烂橙光到清冷月光,赵严伩坐的腿有些麻,等周运的功夫他差点睡着,再看时间已经过九点了,周运还没回消息。该是等不到了,赵严伩起身,把饭菜留了一份,等周运加晚班饿了回来吃。

      他起身上楼,洗漱完准备睡了,不知怎么想起周运那句’你没等我’。

      要不…等等他吧,不是周六,也想等他。

      赵严伩又从被窝里下课楼,依旧是体育频道,倚着沙发看,看会儿就要走神,周运还没回来。

      十二点一过,就是崭新的一天了,赵严伩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周运没回家也没回消息。都这么晚了,加班也要看时间的吧?难道是又出事了才这样?

      周运早上开车出门的,怕人出什么事,赵严伩开始给他打电话,一直到滴声停住,电话挂断,周运都没接。可怕的念头一出现,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赵严伩接着打第二个,第三个…他从没给周运打过这么多通电话,整整四十六通,尽是无人接听。

      不能再打了,赵严伩坐在沙发上,听着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夜先是暗,浮云遮月,风再一刮,后半夜倒明朗了。

      深夜静谧,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赵严伩给自己卷了一支烟,莫合烟呛,一股辛辣的味道刺激着他的感官,也调动着他那烦躁的思绪。

      烟灰缸里散落的烟头堆积如小山,赵严伩一抽就没停,烟味缭绕,直到天明都没散尽。

      八点一刻,门被人推开,赵严伩循声望去,是周运。周运一脸轻松的神态,对上赵严伩冒红血丝的眼睛一顿,皱了皱鼻头道:“你抽烟了?”

      赵严伩还在看他,周运生龙活虎的,什么事都没有。好事,真是好事。呵。

      “你身上臭死了。”周运走了两步,刺鼻的烟味儿让他停下脚步,不愿再往前。

      “你一晚上没回来,去哪了?”赵严伩嗓子沙哑,沉沉的目光犹如漆黑不见影的深海海底,定定看人的时候透着股煞气,如有实质般带着压迫,周运被他问住了。

      才从文字的美妙世界中漫游出来,通宵达旦的快乐被赵严伩的质问一扫而空。

      又是这副沉默的样子,赵严伩盯着他,语气中充斥着无奈,认命般叹气道:“周运,你的手机是座机吗?”你知道家里还有个人等了你一整晚吗?

      周运摸摸口袋,他把这茬给忘了。

      “你知道我不爱看手机。”周运回他,手机对他而言不过是工具,不是非要带在身边离不开的,忘记了也正常。

      赵严伩闻言抹了把脸,下巴上胡茬扎手,熬了一整晚人情绪都不稳了,还在听周运搪塞他。

      “随你,你爱看不看。”赵严伩跟他擦肩而过,突然间的疲惫让他暂时不想看见周运。这么多年了,周运就从没想过晚归的时候跟他说一声,他在周运这儿的存在感也不过每个约定好的周六上.床,再无其他了。

      挫败感连同躁郁让他整个人钻了牛角尖,一时不知道人这辈子活着是图什么了。图遇见一个周运这样的人然后把自己气个半死吗?

      赵严伩没跟周运吵过架,那句爱看不看一撂下,周运怔住了。他后知后觉的掏出手机,通红的未接来电蛰眼,划开手机才看见赵严伩给他打了几十通电话,信息也不停的往外蹦,他站在楼下一条一条的看。

      什么时候回来?

      饭好了(跟着张饭菜的照片)

      加班了?

      十二点了,路不好走,要不要我接你?

      周运…我有点担心,你要是看到,回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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