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凌误》楚芩涵

12、一朝微变，千秋罹难（下）

　　“扶我起来。”

　　从前父亲，母亲，哥哥，洛家，你们保护我。现在，换我来保护你们。

　　屋外的阳光也是白晃晃的，染得挂满了白色条幅的洛家更加凄凉，父亲的白头隐在白茫茫一片中。

　　“父亲，你歇着吧。还有女儿呢。”

　　父亲疲惫极了，连夜的忧愁让他上了年纪的身躯显得形销骨立。谁能想象得到面前这位老人，一生无争，不盼功名利绿，却曾经从敌国长洛国那里救回了年仅五岁的圣上。曾经用一人之力撑起了洛家一片天。

　　父亲回去歇着以后，我仔细盘问了现在的情况。

　　又去哥哥院子里去收拾那些旧物，看到了一封信。

　　有人传丫鬟婢子来了，该点名了。就忙把那封信揣在了口袋。

　　点名时才发现人少了许多。

　　树倒猢狲散！人心真是凉薄，何况现在洛家还没倒呢。倒是哥哥之前的后院女子多多少少来了很多。

　　她们各自缄默，看着白色绢花围绕的身体。

　　那个和她们诉说情意，没个正经样子的人，再也不会醒来了。

　　想到哥哥，只觉得鼻头酸酸的。洛家到这一代只有哥哥一人，要承应这偌大的家业，他压力该也不小吧。

　　哥哥，哥哥！他说过让我照顾好自己的。

　　咬咬牙，耐着性子压住悲伤看了府里近几日的账本。

　　尽我所能，让你的身后事无后顾之忧。

　　每日哭泣，早晚供祭。

　　“头七了，小姐，再不合棺少爷怕是不能往生了。”

　　我看着哥哥越发干瘪下去的皮肤，灰青的脸色，深陷的眼窝。

　　握紧拳头，等等吧，再等等，再等一下下就好了。

　　当三更的钟声打过。

　　沈清凌终于来了。只她一人。以面纱覆面。

　　她直接走到哥哥棺木前，目光温柔缱绻，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看着看着就哭了。

　　眼泪滑下那一瞬间，她拉扯着薄薄嘴唇的嘴角，勾起一侧酒窝，想让自己勉强有一丝笑。

　　“洛郎。”

　　她从喉咙里嘶哑出两个字，漫溢的声音如夜半鬼魅。

　　“沈清凌，你究竟是谁？”

　　她的眼泪收住了，“你觉得呢？”

　　她像是恢复了理智，看着我。

　　“我是谁？我就是你，洛青隐”

　　她在最后十分用力念我的名字，像是巫师在读一句最恶毒的谶咒。

　　“你这个疯子！盖棺吧。”

　　她一下睁大了眼睛，摇着头，“盖棺？盖什么棺，不要，千秋会回不来的。”

　　“他不会回来了，你亲自把他送走了。你要装到什么时候！”想到了在书房找到的她写给哥哥的信，与足可以致我们一家于死地的腰带上的巨龙。我大吼一声。

　　不要，千秋会回不来的......她恍若未闻，一直喃喃着这句话。

　　直到瑶瑶找到把她拖走。

　　我摊在棺盖前，握着沈清凌那天早上写给哥哥的信件，泣不成声。信上写着：

　　洛郎

　　我想最后见你一面

　　落款是将亡之人，沈清凌

　　哥哥，你和她的情谊，连我都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冷月，枯藤，寂夜，无声。

　　送行路上，队伍拖了老长。不知在说这个家族曾经的显赫，还是嘲笑现在的落败。

　　高高的坟头堆起，一把一把的白花在坟头纷纷扬扬。

　　空气里是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只有迎春花，仿佛在讴歌这个绚烂的季节。金黄的花瓣拼命地怒展着。告诉人们，春天快来了，百花要开了。

　　三月二十五，黄历上说，宜祭祀，伐木，备嫁娶，畋猎，捕鱼。

　　祭祀和嫁娶居然在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