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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互相演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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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衍定定地看着宋铻,顾卿华会被派往雍州御敌是半年前就计划好的,他当然知道宋昭里会借机除掉这把用不顺手的刀,只是他不认为宋铻会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把话都摊开来说。不过 ,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那就看看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吧。
垂下眼睫,傅衍轻声问:“宋统领为何这么说。”
宋铻盯着他有些黯然的脸,唇角不由翘起,“傅大人恐怕没告诉你,先前奴场一事牵扯甚广,其中就有宁王。”
傅衍猝然抬眸,遮掩住眸中惊慌,声音却有些控制不住的隐隐发颤,“你的意思是,宁王会在此战中动手脚?”
宋铻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轻轻“嗯”了一声,“前几日幽、兖两州交界的余曦城闹出私盐之事,傅公子应该听说了吧?”
“沸沸扬扬,想不知道都难。”傅衍握紧扶手,呼吸的节奏有些紊乱,“可这和阿然又有什么关系?”
“和他没关系,但和燕霜寒可大有关系。”顿了顿,宋铻作出一副叹惋的模样,“恰巧两人同被派往上榆,宁王定会用尽一切手段将其困死上榆,可惜了两名好将。”
“铛”的一声,傅衍心慌间打翻了茶盏,他急忙将杯子扶正,掏出手帕胡乱地擦着桌上洒出的茶水。无措至极又强装镇定地努力扯扯唇角,“这也不过是统领猜测,还不一定呢。”
宋铻挑了挑眉,“也是,我就这么一说。”
话落他站起身,“那就不叨扰傅公子了。”
“等等!”傅衍也跟着急急站起,“我想知道,宋统领判断的依据。”
宋铻眸光侧过去,青年惯常温和带笑的脸上尽是紧张,远山似的眉轻蹙着,其下眼眸暗潮四涌,像是在飞快构想着救人之法。再往下,就是那清冷的琼鼻,海.棠般微红的唇紧抿,努力克制着不泄露出太多情绪。
而在这之下,宋铻眸光一顿,盯住那毛茸茸的围领间隙露出的绯红喉结,细细看去,似乎还有血点和齿痕。他瞳孔微缩,瞬间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不能说吗?”面前的人放柔了声音,近乎哀求地问道。
宋铻恍然回神,勾起抹冷笑,笑意不及眼底分毫,“傅公子若被人断了财路失了名声,能一笑了之吗?推己及人罢了。况且代子衡,也就是如今的宁王回幽州时,可与你们任何一个人说了?”
见傅衍垂眸抿唇不语,他心中升起异样的快感。唇角笑意越发残忍,上前一步在他耳畔轻轻道:“我记得你们兄弟二人还对他有救命之恩吧?当初在万林山,傅大人好像还跟他生死与共。啧啧,感情真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傅衍往回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再抬眼时,眸中已带着几分决然,“那既然宋统领一早知道宁王会借熏戎除掉大周两位将军,为何不阻止?”
宋铻静望他片刻,越发觉得面前之人称心如意,让他不由想赶快将人圈在自己手里把玩。低低笑了一声,他问:“傅公子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傅衍一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怔了下才回:“武艺高强,统军有方。”
宋铻笑着摇头,“你说的是宋统领,我问的是宋铻。”
厅内陷入一阵沉默,时间似乎凝固成令人厌烦的、在桌上冷掉的蜡油。宋铻脸上的笑越来越淡,在他即将失去耐心时,傅衍开口了,“冷血、淡漠,行事只考虑自己的利益。”
宋铻没忍住笑出声来,缓了一会儿才深深望着他道:“傅公子果然很懂我。既然这么懂我,就该明白我没有救他们二人的理由。”
“你就不怕我进宫面圣?”傅衍瞬也不瞬地望回去,眼瞳黑沉。
宋铻无畏勾唇,“大可一试。”
傅衍抿了抿唇,方才质问时的底气尽都消散,只剩一截弯下的脖颈,“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救他。”
宋铻装模作样想了片刻,忽地挑眉笑开,“我不缺权势,不缺钱财,傅公子可得好好儿想想,该怎么讨好我。”
最后几字宋铻将声音压的极低,只够让傅衍听见,说罢没再看他,转身向外走去,脚步很是轻快。
“公子,”待宋铻出府,久良悄无声息地站到他身侧,皱起眉,“我怎么觉得那小子那么欠揍呢!他最后跟你说的什么?”
“让我讨好他。”傅衍懒洋洋应着,“厨房里还有什么吃的吗?或者你现做碗高汤牛肉面?”
久良一怔,“不是刚吃完回来?”
“演戏多费心神体力啊,”傅衍舒展了下肩颈,“特别是跟这种人演。”
久良视线在他露出来的喉结上一扫而过,轻咳了一嗓子,“那成,我这就去做。”转身走了几步,又没忍住回头问:“宋铻那边儿,应付得来吧?”
“放心,”傅衍弯起眸子笑起来,小狐狸般,“我也不用真去求他什么,意思意思得了。下午我带赵景南再去趟竹幽阁,挑几个闹腾的给他一天送一个。”
“哈哈哈,”久良大笑,“这个可行!”
等他乐呵着奔向厨房,傅衍脸上的神彩便渐渐消了,轻轻呼出一口白气。
宋铻能这么肯定,必然是做了完全准备。燕霜寒那边还好,他所带的都是神策军,问题出在顾卿华这儿。他带的那五千人可不尽是手下之人,而是宋昭里挑选出的“精兵”。虽说不会尽都是要置他于死地的,以顾卿华的身手也没那么容易被暗算,但不知深浅、不明人数的内鬼混在其中实在让人无法安心。
况且,顾卿华要去的地方是上榆。
傅衍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在那儿会发生点什么。
“公子!”宴寒白扑腾着跑过来,“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傅衍放下手摇了摇头,“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寒池那儿多待几天?”
宴寒白眨巴眨巴眼,“就不能是我想公子了?”
傅衍斜他一眼,“好好儿说话。”
“哦,”宴寒白嘟囔着站直身子,“阿姐每天都忙,没人陪我玩儿。”
“之前就有人陪你玩儿了?”
“对啊。”
“鲲落?”
宴寒白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又摇摇头。
傅衍眯起眼狐疑地瞧他,“你俩不是天天打架吗?”
“是,是啊,”宴寒白磕巴了下,“就是打架也消磨时间,还能,提高武艺!”
傅衍不由笑出声:“明白了,鲲落走了你觉得寂寞所以回来找我。”
“不是!”宴寒白急得直摇手,“公子是放第一位的!”
“好了,不逗你了,”傅衍抬步往厨房走,“久良做了高汤牛肉面,一会儿给你也盛碗。”
两人并肩行在铺了青石板的小道上,宴寒白余光里的傅衍依旧带着平和的淡笑,只是好像有哪点不太对,他也说不上。
等快到厨房,闻得见牛肉香味时,他才后知后觉,“公子,您脖子上是我前些年的小毛领吧?”
傅衍步子一僵,很快便若无其事地反问:“怎么?不许我戴?”
“不是!您随便戴,”宴寒白抓了抓脑后的马尾憨笑,“我就是好奇,您怎么把它翻出来了。”
“天有点冷,我体虚。”傅衍目不斜视把早上补充过的解释一股脑倒出来,还像模像样地咳了两声。
宴寒白懂事点头,“那这几天我给公子煮姜汤驱寒。”
傅衍矜持地点了点下巴。
“那公子,你这脖子上红一块儿也是冻得了?”宴寒白关切地凑近了些,“都冻出血点了!”
“啪!”傅衍一把拍子自己脖子上,含糊应了下转身就走,“你先吃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
没给宴寒白反应的时间就匆匆奔回屋里,一把扯下有些松垮的毛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大眼瞪小眼。
下回一定不能心软让他啃脖子啊啊!
傅衍在心里嗷嗷咆哮,嗷完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说下次?不会有下次了!
正暗自发着誓,门被敲响了,他立刻又把毛领套上,确定没露出皮肤后才去开门。
久良站在门口端着碗面,瞧他小脸通红的开门走出来,不由愣了愣,“看来公子最近确实比较虚。”
?谁虚!
傅衍正要反驳,忽地想起自己为了挡这破吻痕扯的谎,艰难把话咽下,露出个特别勉强的笑。
“那下午你就别去竹幽阁了,小白听说后非要过去玩儿,让他跟赵景南一起去吧。”久良贴心建议。
傅衍想了想,点头同意,“那等会儿我写封信,你帮我送到钱庄,让他们再送往梁州,要尽可能快。”
“干什么?”久良下意识地问了句,问完才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要……”
傅衍轻轻“嗯”了一声,将他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久良深吸口气,“公子,是不是有点儿太小题大做了?那是我们翻身的老本儿,就这么全掀出去?”
傅衍垂下眼,这些他也明白,只是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如果自己不这么做,一定会后悔。
片刻后,他抬眼笑了笑,“我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