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成为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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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顾卿华下朝回来，随行还有位褐衣暗纹的内侍官，带了队禁军抬着十几箱恩赏，一路招摇的从宫城行至监使府，其间百姓夹道相送，欢庆声隔着条街都能听到。
内侍官往后瞟了一眼，冲傅衍笑笑：“傅家真是门楣兴耀，大公子统领商会，小公子仕途通达深得圣心，实在令人羡慕。”
傅衍颔首行礼，面上挂着合宜的浅笑，“大人过誉了，不如过府饮杯冰茶解解暑气。”
“不必了，”内侍官淡笑着拒绝，“咱家还有别的事务在身，就在这儿宣旨吧。”
说着将袖中明黄的卷轴抖出来，直接在府门口宣读起来，尖细的声音引来不少关注。
傅衍皱起眉望向顾卿华，却见他了然的冲自己弯了弯唇，示意他不用担心。
待宣读完圣旨，内侍官一扬手，禁军便抬着箱子鱼贯而入，整齐的在廊下码成一排。
“那傅公子，傅大人，咱家就不叨扰了。”
顾卿华略一颔首，“恕不远送。”
把位极人臣的骄矜做派拿捏的十成十。
这位一直跟在宋昭里身边的内侍总管轻轻扯了扯唇角，没再说什么便带着人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原先住在傅衍客栈里寻亲的百姓，连同东市那些相熟的同行便一拥而上过来庆贺。傅衍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早就备好了酒席，请他们进府热闹。
人群欢欣涌入，傅衍便看见了原先掩在人后持扇长立的代子衡，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望着他和顾卿华，脸上挂着浅淡笑意。
没等傅衍出声，顾卿华便上前一步招呼他，“进去喝一杯？”
“也好。”代子衡笑着应下。
三人没去热闹的前厅，穿过回廊走到一处凉亭。刚坐下一会儿，宴寒白便拎了食盒过来，将菜肴一一摆上桌。
代子衡听着前厅隐隐传来的欢闹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扇子感叹，“不愧是行知百年难遇的天才，傅然兄才入朝三年便如此风光。”
顾卿华抬眸扫了他一眼，“世子殿下也不差。”
代子衡又过一年还是未能入文渊阁，便干脆通过春试。以第一名入殿，在礼部做了个闲职，年前珈蓝国使臣来访便是他一手操持，也得了不少嘉奖。
不过这嘉奖中有多少是看在宁王的份儿上，就不得而知了。
傅衍见两人之间氛围落得有些尴尬，便开口打圆场，“今天这么热闹，齐楚元没过来还真是可惜。”
提起他，两人不由笑了笑，总算找回了点当初在学府中一起揶揄人的默契。
“可惜什么？”顾卿华挑眉，“还是让他待在学府好好儿读书吧，再熬不进书博院，侯爷就打算把他发配到远乡喂猪了。”
“这事儿我也有印象，”代子衡饮了杯酒，弯唇笑着，“那日是青州牧入朝述职，下了朝侯爷就抓着人家不放，非要纪松闻帮着教教他那混球儿子，还说着要让齐楚元下乡喂猪，场面欢乐得很。”
傅衍不由也笑出声，“纪松闻现在不是入文渊阁了？还跟齐楚元住在一个院？”
代子衡“嗯”了一声，“老纪喜静又自闭，现在学府里除了齐楚元这家伙没人敢接近他，就一直这么同院了。”
顾卿华也补充道：“别看纪松闻一天说不了十个字的模样，他其实才是我们几个中最怕孤寂的，有齐楚元在旁边咋呼挺好。”
“双向互补。”傅衍表示肯定。
顾卿华深深看他一眼，“我们两个也是。”
傅衍被他忽地这么一点，莫名就想到昨夜种种。脸颊一烫，他低头夹菜，“快吃吧，都凉了。”
代子衡视线在两人身上轻转，眉心不由一蹙，那股若有若无将两人拢在其间的屏障感越发强烈。似乎只要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周遭一切就都沦为陪衬，没有外物可以插足。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始终是个局外人。
筷子在碗中点了点，他下定决心般扬唇看向傅衍，“傅先生前年去过幽州对吧？”
傅衍提起这事儿就觉得有点心虚，明明答应了人家的寿宴邀约，结果一声不吭跑了，就留了礼物和顾卿华草草写的书信。虽说他对宁王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毕竟有些于礼不合。搅动着碗里的汤匙，他含混“嗯”了一声。
代子衡觑着他的神色，温和的眸子里映着亭外枝叶的阴影，“怎么没等父王寿辰就走了呢？我特意提前一日赶回幽州，也没见着先生。”
“啊，生意上有点事，实在对不住。”傅衍歉意笑了笑。
“干嘛突然翻后账？”顾卿华有些不悦的皱眉看过去。
代子衡淡淡扯了下唇角，“没什么，就是觉得可惜。”略顿了下，他又问，“你们后来去了兖州？”
顾卿华的脸彻底沉下来，“代子衡。”
他无辜耸下肩，“这也不能问吗？我不过想知道，在傅先生看来，幽州和兖州哪个更好玩罢了。”
话题又绕回自己身上，傅衍颇无奈的端水，“幽州人文有趣，兖州风景更胜，各有各的好。”
“若我非要让先生分出个高下呢？”代子衡盯着他，眸色认真，不见半点柔和笑意。
傅衍抿了抿唇，同样正色回道：“兖州的海很美，我很喜欢。”
代子衡敛下眸，“知道了。”
席间再无言语，沉默的用完膳，代子衡起身作别。走了几步又忽地回过身，一半侧脸照在日光下，一半侧脸笼在树荫里，“过段时间我就要回幽州了。”
傅衍一愣，“这么突然？”
“是啊，”代子衡声音很轻，“在帝京这七年像场梦一样，我原以为不会对这里有任何眷恋，没想到收到父王要我回去的来信时，竟觉得有些怅然。不论如何，我很高兴认识你们。”
傅衍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身侧的顾卿华掩在宽大袖袍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淡声道：“走之前跟我们说一声，叫上齐楚元他们，好好为你饯别。”
“然后再被山贼拐一次吗？”代子衡摇着扇子揶揄，似是想起什么，没忍住“噗”地笑出声。
顾卿华也不由低笑，“你在山洞里要死要活的模样我还记得很清。”
“打住！”代子衡“唰啦”收起扇子，转身背对他们挥了挥手，“走了！”
说罢似是不敢再停留般快速穿过回廊，消失在重叠阁宇间。
傅衍浅叹一声：“以后恐怕就是仇敌了。”
顾卿华揽过他的肩，“原本就不是一路人，没什么可惜的。”
“是吗？”傅衍没注意他的动作，只顾抬眸盯着那双墨色深浓的眼看，“我怎么觉得你刚刚还有点感慨呢。”
顾卿华抿了抿薄唇，“做戏。”
“戏这么好？”
“你第一天知道？”
傅衍噎了噎，“也是，你觉得宋昭里会放他回去么？”
“很难，”顾卿华沉吟着，“但毕竟两者还有其他交易，若是……”
“宁王退位，换代子衡执掌幽州，为宋昭里把持盐场。”傅衍接过他的话。
顾卿华点了点头。
“如此就彻底成敌人了，”傅衍缓缓道，顾卿华正想要安慰他两句，却见他拍了拍手，“行吧，这也没有办法。奴场的事结束了，盐场还等着我们去处理，我这两天就联系兖州的人，和燕雪洁商量下具体怎么做。”
傅衍说完就侧扬起脸看顾卿华，见他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由皱起眉，“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顾卿华浅浅弯唇，“觉得阿衍长大了，一点都不优柔寡断。”
傅衍一耸肩膀把他的手抖下去，皱着眉严肃教育：“不要把我说的像小孩子一样！我比你大，乖乖叫哥！”
顾卿华坏心地勾起唇角缓缓开口，低哑的嗓音缠绵又惑人，“哥哥。”
傅衍脊背一麻，“算了你还是别叫了。”
顾卿华便低笑起来，胸腔微微颤鸣。
“别笑了！”傅衍恼羞成怒，抬手给他胸口一拳。
顾卿华闷哼一声，做作的皱起脸委屈，“哥哥打的好疼啊。”
傅衍：“……”
见他转身就走，顾卿华赶忙追上去，“生气啦？”
“没有。”
“不开心了？”
“不是。”
“那是什么？”顾卿华一个箭步挡到他面前，“我都把心思全部直白的告诉你了，你不能这样让我猜。”
傅衍深吸口气，“是无语。”
顾卿华：“……”
沉默一会儿，他开口找补，“要不去数数宋昭里送来的东西？”
傅衍这才想起来那十几大箱宝贝，眼眸亮了亮，还是克制住爱财本性，矜持地轻咳了一声，“我还得去招待宾客。”
顾卿华从善如流，牵过他的手，“那我陪你去，然后再跟你一起开箱子。”
开箱子，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傅衍想起从前开盲盒的快乐时光，当即将刚刚的小插曲抛到脑后，拉着人就往前厅赶，他都要迫不及待了！
然而傅衍实在是低估了这帮人的能喝程度，宴席开了大半个时辰了还热热闹闹的划拳。顾卿华酒喝了一圈又一圈，这帮人还嚷着不醉不归，傅衍实在担心，寻了个由头又将人拉出来。
原先廊下的大箱子已经被久良指挥着抬到了府库，左右那儿也没人，傅衍干脆带他过去，醒酒的同时开箱。
“这宋昭里当皇帝当得不实诚，”傅衍有些嫌弃地挑拣着箱子里的瓷器酒鼎，“搞这么大阵仗，又是招摇过市又是门口宣旨的，就给点这些占地方的东西。”
顾卿华醉醺醺地靠在他身上，“不喜欢那就给他丢回去！”
“说什么傻话呢？”傅衍皱眉瞥他，“本来你现在就在风口浪尖，再做出这么挑事的举动，不是上赶着给宋昭里送把柄吗？”
顾卿华嘿嘿一笑，“我知道，但管他呢！我的阿衍不能受委屈！”
傅衍心头猛地一跳，耳廓烧的通红。勉强保持面上的镇定侧过脸看过去，却见趴在肩上的人已经睡着了，唇角还上翘着，像是做了什么美梦。
轻轻叹了口气，傅衍伸手点点他的鼻尖，“你这个人真是……”想了半天没想出形容词，傅衍咬了咬唇内软肉，无奈中又有些甜蜜，“难搞！”
温热的气息一直若有若无的铺洒在面上，距离似乎很近，但也就止于此了。
想象中柔软的唇并没有落下，枕在他颈侧装睡的顾卿华不由在心里叹口气，看来只有自己喝醉不行，得他俩都喝。只是傅衍沾酒就醉晕过去，根本没办法达到微醺之下互诉衷肠的效果，得找到能把控这个度的酒才行啊。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成为敌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