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十指交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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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阁送来的求见牌递到湘陵君手里时，他正兴致缺缺地自斟自饮，随手便将牌子丢到一旁，“不见。”
龟公赔着笑，“祖宗欸，您就过去待一会儿就成，人花了大价钱点名要见您。”
湘陵君冷笑，“花大价钱见我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还要我挨个儿去见？”
龟公为难地搓着手，“这位不一样，这是上次那个脸特别凶，瞧着随时都会杀人的主儿，我怕……”
湘陵君瞬间想起那柄割进肉里的长剑，伸手抚了抚还未掉痂的伤口，他翻了个白眼，“那就让我过去送死？安的什么心！”
说着拿酒杯砸向龟公，被他一躲，砸在门框上，发出闷闷的“铛”声。
“湘陵君脾气很大啊。”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往下掉的杯子接住，随手抛回去，酒杯稳稳落在小案几上。
湘陵君脸白了白，平日风情万种的狐狸眼瞪成个怒目金刚，“谁让你进到里阁的？不知道这是我们起居的地方吗？出去！”
顾卿华懒懒靠在门框边，双手环胸看他发火，等他不嚷嚷了才扯扯唇角，勾出些许不屑，“谁稀罕来？若不是你敬酒不吃，我至于亲自来请？”
见他仍是一副抵死不从的模样，顾卿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情不愿道：“我表哥要见你。”
湘陵君脸上的怒意当即散了个一干二净，他后来专门查过这两人，自然知道那眉心一线朱砂的清隽公子是这家伙的表哥。
扬了扬眉，他故作姿态拿乔，“你表哥又是什么人物？他要见我我就非得答应？”
顾卿华静静望了他两息，转身就走，说的好像他很想让傅衍见这花孔雀似的！若不是他是最佳人选，自己怎么可能会再带傅衍来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当然，他承认自己也有那么一点小私心。
但既然这花孔雀不买账，他也没必要再继续耗下去，又不是没有物色其他人选。
湘陵君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当即从美人榻上跳下来，气急败坏地在后面追，“你等等！”
顾卿华觉得好笑，拿眼风斜睨趿拉着鞋子勉强跟上的湘陵君，“刚刚不是不见吗？”
他冷哼，“心血来潮，又想见了。”
顾卿华：“呵。”
湘陵君气得磨牙，又拿他没办法。眼见就要走到东阁，他忽地勾起红唇同样用眼角睨回去，尾音向上阴阳怪气的挑衅，“我就是好奇，你表哥知道你看他这么紧吗？”
“表哥”二字咬音格外重，似乎在提醒顾卿华注意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顾卿华非但不恼，还扯出一抹略显得意的笑来，眼含深意地望过去，“那你可以过去好好儿满足下好奇心了。”
“？”
湘陵君疑惑皱眉，总觉得这人说话时比他还像个孔雀，屏都开的翘天上。
几息后，湘陵君就明白顾卿华得意的根源了。
拉开东阁一间雅室的雕花木门，戴着雪白帷帽的傅衍便出现在视线正中央。听见动静，他抬头望过来打招呼，遮在脸前的白纱轻晃，挡的严丝合缝，连那双不点而红的唇都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湘陵君勉强扯了扯唇角，“傅公子看得清我吗？”
“还成，大概能看出是个人形。”
“……”
旁边的顾卿华没忍住低笑一声，挤过湘陵君的肩膀走到傅衍身侧，自然的挨着他坐下。随手剥开一个橘子，将上面筋络都细细撕去，而后才掰出一瓣伸进傅衍的面纱里喂他。
傅衍瞟了眼还在门口站着的湘陵君，当着外人的面还投喂，多不好意思啊。刚要拿眼神跟顾卿华交流，要他注意点，就见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朦胧。
……
所以他当时是为什么脑抽答应戴这破玩意儿的？
“不想吃橘子吗？”顾卿华的嗓音低醇温柔。
傅衍回过神，想到来之前顾卿华说这湘陵君觊觎他美色，甚至把全阁都变成他的仿制版。只有故作亲密以示名草有主，才能让他知难而退，便立马配合地从他指间衔过橘瓣，末了还要夸一句，“真甜。”
湘陵君：……谢谢，瞬间不好奇了，想走了。
告辞的话还没说出口，只听顾卿华淡声道：“先别急着走，你该不会忘了你来帝京是做什么的吧？”
话音轻飘飘的落下，廊中忽地起了阵风，吹起湘陵君未束的长发。他默了片刻，转身将门拉上，“你都知道些什么？”
顾卿华又掰了瓣橘子喂给傅衍，“坐下来慢慢说。”
湘陵君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迈步过去，坐在二人对面。素来张扬光华四射的眸敛下，静静等着下文。
“鲲落，你是为他而来吧？”顾卿华慢条斯理道。
湘陵君微皱起眉，琥珀色的眸子潋滟着烛光。默了两息，他朱唇轻挑看向傅衍，媚眼如丝地嗔怪道：“傅公子怎么把我们的小秘密都说出去了？”
顾卿华“唰”地看向身侧。
傅衍人在吃橘子，锅从对面来。
他气哼哼咽下橘肉，顾卿华说得对，这个湘陵君就是没安好心！
“是这样，”傅衍解释道，“那天我是和赵景南一道儿过来的，他能作证，我只是单纯的问了下湘陵君认不认识鲲落。”
顾卿华温柔“嗯”了一声，旋即侧目睨向湘陵君，“原来现在秘密的门槛这么低。”
“……”他磨了磨牙，“你们要只是过来展示下你们有多恩爱，那本君就不奉陪了。”
傅衍被他话里直白的字眼一戳，脸上倏地烫了起来，好在隔着面纱，他们看不到自己脸红。
“当然不是，”傅衍解释的声音如蚊哼，“我们是来帮你的。”
“帮我？”湘陵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低笑起来，松散的领口在他动作间扯的更开些，锁骨肩颈一览无余，“我怎么不知道咱们有这么好的交情？还是说傅公子你，想要与我交好？”
轻挑的尾音还未落下，一柄玄中带赤的长剑便挟寒意贴上了皮肤，激起一串鸡皮疙瘩。
湘陵君眸色沉了沉，“怎么？要在我左颈边也来上一剑？”
傅衍急忙在桌下拉住顾卿华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写了个“六”。
柔软指腹在敏感的手心轻轻游走，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顾卿华喉结微动，压下那点痒意反手将他的手扣住，十指交握。执剑的右手微向下倾，用剑尖挑着湘陵君的红衣给他把衣裳拢好。
收了剑，顾卿华漫不经心道：“怎么会，怕湘陵君冷而已。”
“呵。”难道不是怕自己勾.引他的宝贝表哥？
笑死，隔着那么厚的面纱能看到个鬼啊！
“那个，现在，能正常谈话了吗？”傅衍歪头问，顺便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谁料顾卿华拉着他的手往上一抬，大揦揦地放在桌上，秀的肆无忌惮。
傅衍：……
总觉得他是在借机宣誓主权。
“不用多心，我们又不是平白帮你。”顾卿华美滋滋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语气都轻快不少，“你应该是月黎拥护王族的分支里派来找回鲲落的吧？可惜收集的情报有限，只知道他被卖去了帝京，后来又被谁买去便再查不出来。于是便待在这竹幽阁里，一边玩弄风月觊觎旁人，一边搜罗他的踪迹。”
湘陵君噎了噎，他说的基本都是实情，不过这话怎么从他嘴里出来就显得自己特别猥琐？
“我长成这样还需要觊觎谁？！”湘陵君忿忿澄清，余光瞟过顾卿华身侧面容被白纱遮挡都掩不住浑身清隽如月的人，又有些心虚地小声嘟囔，“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罢了。”
顾卿华没搭理他，反而看向傅衍，交握的手指在对方手背上轻轻点了点。
湘陵君：“……”
总感觉自己是掉进什么陷阱了。
算了，湘陵君暗暗翻个白眼，正事要紧，懒得跟这种人计较。
既然顾卿华能把话说到这儿，就意味着自己苦寻的人就在他手里。虽说不知道他是怎样避开了重重眼线，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敌是友，但筹码在他手上，自己只有为鱼肉的份儿，现在只希望他要交换的不是自己这条小命。
“为了鲲落，你能去死吗？”
顾卿华寒凉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耳畔，湘陵君吓了一跳不小心碰到了杯盏。他也没扶，只惊疑地看着眼前还挂着浅笑的玄衣男子，这家伙是会巫术吗？居然会读心的！
听到杯盏的“叮当”声，傅衍连忙补充，“假死而已，别紧张。”
说着便不满地看顾卿华一眼，怎么把话讲的那么难听，瞧把人吓的。看到一半意识到他根本收不到自己的眼神讯号，傅衍一怔，又想自闭了。
顾卿华委屈，握着他的手晃了晃，“我那不是试探下他对鲲落的忠诚嘛。”
当着外人的面，傅衍不好给他顺毛，只骄矜咳了声，“注意方法。”
“嗯，都听表哥的。”顾卿华当即阴转晴，眉眼弯出的弧度能溺死人。
看的对面湘陵君叹为观止，刚刚还一脸随时杀他的变.态眨眼就成了乖顺大狗子，恨不得把尾巴摇天上。中原人常道“一物降一物”，诚不欺他。
“诶”了一声将两人视线拉回来，湘陵君指指自己，“你们能不能多关注下需要假死的主人公我，到底是个是什么事儿？”
“也不算什么大事，”顾卿华说的随意，“如今鲲落是黑市奴场的主人，而我刚好收集了他的罪证，不日呈报大理寺，如无意外最多七日便会问罪。”
“？？”湘陵君猝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到底是敌是友？”
顾卿华抬眸扫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啜了口茶，“这么冲动干嘛？没说完呢，坐。”
见湘陵君仍浑身戒备地杵在原地，顾卿华挑了挑眉，光明正大的跟傅衍说悄悄话，“难怪这么多年都找不到自家王子，这心性就不行。”
湘陵君正想说“你行你来啊”，就见傅衍的白纱一晃一晃，显然是在点头认同。
“……那你继续。”湘陵君从牙缝里挤字。
“我需要你代替鲲落入大理寺接受调查，你什么都不用说保持沉默也会被定罪，确定问斩之日后，我会助你假死脱身。”
顾卿华说到这儿，湘陵君也明白了他要做的事与人无关，目的不过是为了捣毁奴场。
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皱了皱，他点头，“可以，只是你们要如何让竹幽阁的湘陵君消失？在这之后又打算怎么安置我呢？”
“消失好说，”顾卿华闲闲挑唇，将长剑“哐当”拍在桌上，“你惹我不痛快，下手没注意分寸。”
湘陵君扯了扯唇角，“合着要我死两次呗。”
“都是做戏，这么计较干嘛？至于事了后，”顾卿华顿了顿，“我需要你回到熏戎，散布鲲落还活着，且活的很好的消息。”
“届时你混进我的商队里，借道梁州绕行至熏戎，我的人会确保你的安全。”傅衍补充道。
“你也会去吗？”湘陵君眼眸亮起。
傅衍一愣，还未回答就听顾卿华挤兑道，“我表哥当然是跟我在一起，去什么熏戎？”
湘陵君冲傅衍撅起嘴，“你不是说会保护我的安全吗？”
“放心，”顾卿华勾着唇凉凉笑着，“随行给你派一百零八个壮汉相伴左右，绝对安全无虞。”没给湘陵君回应的时间，他继续道，“好了，现在来装死吧。”
说着便提起了剑。
“等等！”湘陵君觑着那柄长剑一跳老远，“不是装死吗？怎么还要动剑？”
“为了以假乱真，放心，不会太痛。”说话间顾卿华已经站起身，缓缓拔剑出鞘。
湘陵君吞了吞口水，“我……其实还有个万全之策。”
顾卿华挑眉，静静望着他。
他干笑两声，“其实我就是竹幽阁的阁主，不用装死那么麻烦，咱们直接走就成。”
顾卿华俯身凑到傅衍跟前，“我所说不错吧？”
傅衍颔首，“真知灼见。”
湘陵君看着莫名打起哑谜的两人，忽地心里很是不安，比刚刚顾卿华提剑时候还要忐忑。
“既然大家都是生意人，就不用那么拘束啦，我们好好儿谈谈。”傅衍笑容狡黠，隔着面纱都让湘陵君觉得危险。
“还谈什么？”他警惕问。
“竹幽阁，你回熏戎之后，这儿打算怎么办？”
湘陵君眉宇微蹙，事发突然他还真没想好这一茬。
傅衍料定他没计划，便笑吟吟道：“不如将竹幽阁转给我，一来可以合理不追查你的死，二来也能让你在帝京这么多年的辛苦不白费。要知道，一个月黎族人开的小倌馆，在帝京可不是那么容易存活。”
湘陵君沉默的权衡着，半晌抬头问道：“那我能得到什么？总没有拼下来的产业白白给人的道理，当然，如果你愿意嫁给我……”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垂眸盯着点在自己喉结上的剑尖，他干笑着将剑小心翼翼往外推，“别激动，我就开个玩笑，你看看你，敏感了。”
顾卿华凉凉扫他一眼，“这是你能开的玩笑吗？”
湘陵君抿唇，瞥了眼他手中的寒刃，还是没忍住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不服道，“可你表哥总要成家立业的，那时候你也要这样死把着他拿剑指人吗？”
说完就闭上眼，做好了再被他戳一剑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顾卿华并没对这话做出什么反应，只是轻轻一笑带过。
湘陵君默了默，忽地变了脸色，“兄弟，你这可是乱那个什么，你懂吗？”
“唰”地收剑回鞘，顾卿华眼含深意，“不懂的是你。”
湘陵君是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玩笑话就别说了，”傅衍循循善诱，“我也不是什么黑心老板，不会坑你的。现在有两个方案，一是你开价，合适我就买下来；二是抽分成，你还是竹幽阁的实际拥有者，我帮你管理，疏通上下关系，你只需让利四成给我即可。”
湘陵君犹豫着，第二种方案确实让他很心动，可以留下这份基业作为他源源不断的摇钱树，万一鲲落夺位失败还能有个退路。只不过四成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许是看穿他的心思，傅衍颇善解人意道：“没关系，你慢慢考虑，或者把竹幽阁留给别的能守住也靠得住的人也行。我也就这么一说，傅氏商会太多事要我打理……”
“我选二。”没等他说完，湘陵君就匆匆下了决定，时间紧成这样他哪还能找到那么一个“别人”？如今他可不是待价而沽，反是急着脱手，哪有挑剔的份儿。
但毕竟是自己多年心血，湘陵君决定还是再争取一下，“傅公子，你的提议很好，但是让利部分，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行啊，”傅衍十分大方，“你说分几成，我考虑下。”
“不如，三……”湘陵君踌躇着，生怕自己给太低，傅衍直接不做这买卖。咬了咬牙，他道，“三成半。”
“成交！”
傅衍从怀里掏出写好的契条，在纸上原本写着的“三成”后面加了个“半”字，而后笑吟吟递过去，“签字画押吧！”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十指交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