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兖州之变 ...
-
蹙眉看两人刀光剑影的缠斗了半柱香的时间，傅衍终于察觉出不对的地方。这哪里是打架？分明是互相喂招！
方才自己关心则乱，没瞧出端倪来，现在他算是知道最初那丝被自己忽略的熟悉感是什么了——眼前这女子的身法和燕霜寒几乎一模一样。
“你果然很不错。”
正思量着，女子收了刀，冲顾卿华淡淡一笑。
顾卿华颔首：“过奖。”顿了顿，又转头看向傅衍，“抱歉，吓到你了。”
傅衍噎了噎，扭了下肩挺起胸脯，显得自己更有男子气概点：“我哪那么容易被吓到？早就看出来这位女侠是燕家人了！”
女侠爽快一笑，引二人进侧屋。随手开了坛酒给他们斟上，自饮一杯后道：“我叫燕雪洁，如今的燕家家主，燕霜寒的阿姐。”
傅衍有些惊愕：“原来叱咤疆海的燕将军竟是位女子！”
燕雪洁撇嘴笑了下，“你当我想？”说着又添一杯仰头饮尽。
傅衍巴巴看了两眼跟前澄亮的清酒，抿了抿唇，还是自觉地将酒杯往顾卿华那边挪了挪。
顾卿华不由翘起唇角，端起浅酌一口后抬眼问道：“燕将军为何要请我兄弟二人到此一叙？”
燕雪洁定定看了他片刻，随口道：“给我弟报仇啊。”
“那将军大可在我们初入兖州时就动手，何必等到现在，”顾卿华迎上她的目光，“将军可是有事相求？”
燕雪洁素来无畏的表情龟裂出一丝细纹，默了几息，她笑开：“你果然，很不错啊，难怪小寒喜欢你。”
顾卿华神色一僵，垂眸望向傅衍，“不是那种喜欢。”
“……”
他又不是傻子，再说跟他解释什么？
燕雪洁眸光在两人身上晃了一圈，不耐烦地用杯子磕磕桌沿，“说正事儿呢，回去再打情骂俏。”
“？”傅衍蹙起眉，正要解释，身边的顾卿华却一颔首，“将军请讲。”
……
傅衍要憋屈死了，上赶着挨训也别带上他啊！
这边燕雪洁已经又问道：“你们一路过来，有没有觉得哪里蹊跷？”
傅衍不再纠结刚刚的小插曲，连忙回道：“两州交界的余曦城戒备格外森严，不仅严格宵禁，连城东门都给封死了。本来我们还打算去最东郊看海呢，结果被拦下，今日才看成。”
燕雪洁淡淡“嗯”了一声：“那是因为他们幽州占了余曦，在临海开了新的盐场。”
傅衍蹙眉，从前盐场都在兖州，由朝廷与燕家共同监管，除此之外九州再无私盐。宁王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占下余曦并开设盐场，当少不了宋昭里的支持。如此看来，或许这就是宋昭里和宁王之间的交易。
顾卿华双手交叠拢在桌上，忽地问道：“兖州是不是许久都没有被倭寇侵袭了？”
燕雪洁愣了瞬，笑出一口白牙：“谁告诉你的？”
顾卿华不语，傅衍微叹一声低下眸：“将军自己告诉我们的啊，若是战争频发，海上的将军怎会回到岸边采珠穿链。并非不希望兖州太平，只是这太平有些蹊跷。”
她的笑容慢慢暗了下去，伸手想要够酒坛倒酒，触及坛沿又将手收了回来。
“九州以后可能还会需要兖州，而兖州，已快不需要燕家了。”燕雪洁声音很轻，先前那股家主独有的气势尽数收敛，只剩一个落寞的、只能借酒浇愁的女子。
屋内静谧的过分，昏黄烛火在简陋的灯架上跳跃着，将几人的影子扯得乱七八糟。忽有一阵夜风穿过窗棂缝隙吹进，烛火可怜的颤了颤似是抵死反抗，可还是熄了两支。
燕雪洁抬手一挥将窗子关严，没管那两支熄了的烛火继续轻声道：“宫变之后不久，兖州就生了变。倭寇不再进犯，只是偶尔来骚.扰下，杀几个燕家军就是他们最大的目的。起初我没放在心上，过了阵才觉出不对。”
“幽州，或是宋昭里同倭寇做了交易？”顾卿华沉吟着问。
“嗯，”燕雪洁还是没忍住，给自己又倒一杯酒饮下，“我查了许久，才查出些许蛛丝马迹。姓宋的不知许了倭国什么好处，总之生意往来是少不了。有次我冒险潜入余曦，见倭国带走了一队被麻袋罩着脸的人，用绳子拴在一起，像牵狗一样拉走。”
傅衍眉心一跳：“奴隶？”
燕雪洁淡淡道：“或许吧。总之，兖州盐场关了，海运停了，燕家这把刀也要放锈了。”
“那百姓的生计……”
燕雪洁抬眸扫了傅衍一眼：“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傅氏商铺开的到处都是，接纳了不少因停盐而无工的人。”
傅衍敛着眉，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顾卿华见状，伸手隔着宽大衣袖在他手背上安抚地轻轻拍了拍。
“燕将军需要我们做什么？”傅衍低低道，声音有些发闷。
“也没什么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呗”燕雪洁往椅背上一靠，又成了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燕家人进不得帝京，小寒也回不来，想让你们替我捎句话。就说，燕家护不住他，也不需要他护了，照顾好自己别拖累他姐我就行。”
傅衍抿了抿唇：“将军放心。”
燕雪洁没说什么，又喝了两杯酒起身送他们出门。恰时小丫头也从正屋探出身子，将原先那条粉色珍珠的手串塞给傅衍，嘴里念念有词：“这是挨长姐打的损失费，赔给你了！”
傅衍忍俊不禁，谢过后戴在了腕上。
一路回到海滩，宴寒白的宝贝马已经焦躁的在原地来回转了无数圈，傅衍看了它一眼又看向顾卿华，犹豫道：“要不，你先回去？”
顾卿华静静望着他：“你不想和我一起回？”
傅衍连忙摇头，“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一起的话两人还要共乘一骑。
顾卿华心下了然，垂眸把缰绳解开，看向傅衍弯了弯唇角：“那我们一起走回去吧。”
傅衍微讶，身边人却已牵好马等着他了。
傅衍低头上前半步和顾卿华并肩往前走，一路无言，只有夜风轻柔的拂过。
快到客栈时，一个怒气冲冲的人影“唰”的蹿过来，宴寒白扁着嘴质问顾卿华：“说！你骑着我的宝宝把我家公子拐哪去了！”
顾卿华没能环着傅衍骑马回来的郁气瞬间被他点起，干脆把缰绳往他怀里一扔：“我凭什么跟你汇报。”
宴寒白气得白了脸，飞身上去就要揍人，“偷我的马还好意思这么跟我说话！”
傅衍赶忙在顾卿华身前一拦，给幼儿园小朋友劝架般，“急着办正事去了，不打架啊，回头我补偿你套新的马鞍。”
宴寒白这才包着嘴狠狠瞪了顾卿华一眼算了事。
回客栈傅衍已没了原先吃海鲜大餐的兴致，随便喝了几口瑶柱虾粥就起身往楼上走。顾卿华慢他一步，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
拿着钥匙开门时，身后的人还没有走开的意思，傅衍回头望了他一眼，目光隐隐催促。
顾卿华也看着他，目光同样催促，怎么还不开门？
僵持片刻，傅衍出声提醒：“我这次给你订了房间。”
顾卿华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判断出燕雪洁请我们过去么？”
“……”傅衍瞟了眼走廊尽头的窗子，天色似乎还不算特别晚。他将钥匙插.入锁孔一转打开房门，不忘给身后的顾卿华打预防针，“讲完你就回自己房间睡觉啊。”
“嗯。”顾卿华应着随他进去，不忘回身把房门锁好。眸光对上坐在桌边满脸写着好奇的人时，他微抿了下唇，将翘起的笑意压下，坐到傅衍身侧捉着他的手腕放在桌上。
“你干嘛？”傅衍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声音警惕又有些飘忽。
顾卿华抬眸看了他一眼，用指尖点点他腕上戴着的淡粉珠串：“看这里。”
傅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反应有些过激，窘迫地低下头：“哦。”
顾卿华用手指拨转着那些珍珠，带着薄茧的指腹不时擦过傅衍莹白如玉的皮肤，撩起一小片酥酥麻麻的痒意。
就在傅衍打算干脆将手串褪下来让他慢慢看时，他指尖定住一粒雕着花纹的珍珠，“找到了。”
傅衍愣了愣，这颗带花纹的珠子不是刚刚就在眼皮下过了一遍了？
许是猜到他心中所想，顾卿华解释道：“还有两颗刻着花纹的，我仔细辨了下才确定。你先看这颗，有没有觉得很特别？”
傅衍歪着脑袋瞧了片刻，真诚发问：“特别不像花纹？”
“……”顾卿华抿唇，“这么说也不错。”
“答案是什么？”傅衍忽闪着一双求知的大眼睛。
顾卿华压了压唇角，凑近了些指给他看：“这是古兖州文字的‘来’。”
傅衍惊讶：“你还会古兖州文？”
“我知道的东西，比你想象中多很多。”
轻飘飘一句话，看似平常又似乎意有所指。傅衍心虚的以为他说的是亲密值的事儿，干笑了下转移话题：“那后来这种文字怎么几乎消失了？我们到兖州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
鱼儿自己跳上来咬了饵。
顾卿华极轻的眨了下眼：“这要从千年前的一位惊才绝艳的少年国师说起……”
他讲故事的声音低沉悦耳，如湖水缓缓从心间淌过，令人十分享受。时间便在这享受中倏然流逝，夜已深浓。
傅衍托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仍坚持着努力撑起眼皮。
正说到精彩部分，顾卿华的声音戛然而止。
傅衍连忙迷蒙着双眼问：“然后呢？”
顾卿华伸手帮他顺了顺被蹭乱的头发：“然后夜深了，该睡觉了，剩下的明晚我再讲与你听。”
傅衍混沌的大脑已不能支持他思考，晕晕乎乎被照顾着洗漱好躺到床上，在身侧熟悉的味道里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傅衍恍然觉得今夜发生的事有些熟悉，像极了他从前看过的《一千零一夜》。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兖州之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