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糖》妙戈

15、三 薄荷糖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惊出了声。

　　林嫣有些着急，“哪个呀？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简宁白了眼林嫣，“你当是吐的不省人事，头都是晕的，有印象才怪。”

　　谷雨想了想，道：“我记得你上次被那个梁辰拖累，在操场上晕倒，好像就是一个教官送你去的医院。这批军训来的几乎都是云崖湾的海军官兵，不会就是他吧？”

　　秋意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温柔而又迷离，“对，就是他。”

　　简宁拍了拍秋意的肩膀，“可以啊，你竟然在平淡无奇的人生里上演了英雄救美、美人恋英雄的戏码。”

　　谷雨不以为然，“秋意，咱可不是大一新生了，还有时间慢慢地谈恋爱，离结婚也就一步之遥。虽说那个许平之可能人品不大好，可我觉得那种类型的才是适合你的。你父母都是大学老师，你现在也算是半个大学老师，他是一个当兵的，这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简宁放下了碗筷，“我可不同意你的话啊，当兵的怎么了？只要有颜值，是什么都无所谓。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人家兵哥哥就是不讲理的？”

　　谷雨自知说不过简宁，“我只是就事论事，我当然不会希望秋意在这种年纪走弯路。谁像你一样，阅人无数。”

　　简宁眨巴眨巴眼，“我怎么阅人无数了？我又不是不理智。”说着问秋意道，“你们俩加微信了？”

　　秋意摇摇头。

　　“那你们俩互留电话了？”

　　秋意还是摇摇头。

　　简宁一拍脑门，“拜托啊大姐，你不会打算用最原始的方法写信吧？那你也得知道是哪个军区哪个营连排啊？”

　　秋意深吸了一口气，不禁也有一丝沮丧，“我只写给了他我的号码，他的我没问。”

　　“你……你就给了你的号码？”简宁简直有些吃惊，“那他回去后打电话给你没有？”

　　秋意有些心烦地摇摇头。

　　“那依我看你还是趁早死心吧。不是我打击你，这种当兵的我见多了。你别以为他们是军人就正直勇敢，那是手撕鬼子的年代。他们待在部队里有纪律，长时间见不到女人，心里饥渴着呢，你可小心点。”

　　“你没喜欢上那个文绉绉的水兵吗？”秋意反唇相讥。

　　简宁一时语塞，“我……我最起码跟他联系上了呀，我知道他是上海人，我老家也是上海的。后来不也没联系么。”

　　“行了，我知道你们的好意。你们放心，我很理智，毕竟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了，不会被一时的情绪冲昏了头。”

　　谷雨等人稍稍放下心来，“你能这样想就好。”

　　几个人岔开了话题，有说有笑地喝完了粥。

　　夜色凉如水，弦月如钩，“这个温度是不能再开窗睡觉了。”秋意关上窗，给了一床不厚的被子给林嫣，谷雨回了自己宿舍，简宁晚上还有别的场子先回去了。

　　林嫣接过被子，“幸好你这里的床是上下铺的橱柜床。刚刚谷雨和简宁的话你怎么想？”

　　秋意淡淡笑笑，“你了解我的，我一向有主见。谷雨家境不大好，年纪又比我们大，考虑问题比较现实又传统；简宁家境优渥，从小不缺吃穿，只要是她看上眼的人基本不问好坏，可她父母是经商的，耳濡目染难免透着精明。”

　　林嫣好奇地半探出身子，“那你……真的喜欢那个海军军官？”

　　秋意的眼眸变得如月光一般柔和，“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大海上见他的时候，波涛汹涌的台风中，他一把抱起我，对我说，‘走不走可由不得你’；随后又把我像扔麻袋一样扔到地上。我第二回见他，他在训我的学生，对他们说，今天教会他们做人，以后去社会上就少被人教训。后来我晕了，他送我去医院。我看见他楼上楼下地跑，急得满头大汗。我觉得……”

　　她想了想，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我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古道热肠、正义、诚恳，有时候严肃古板，最难得是还有一些温柔。也是奇怪了，我一看到他，就觉得挪不开眼光。”

　　林嫣听得津津有味，趴在床沿上，“也许这就叫做铁血柔情吧。”

　　秋意浅浅笑笑，望向窗外，“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给我打电话，可我总觉得可以试一试。我想写，所以就写了；就像我不喜欢许平之，不论他是我父母朋友的孩子也好，是别人觉得多适合我的交往对象也罢，又或者他在众人面前营造出他就是我男朋友的假象也好，我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我遵从我的本心，如果有一天我觉得他也不适合我，我也会大大方方地走开。”

　　林嫣点了点头，她望着秋意，“秋意，你长得真美，可我更羡慕你这样的性格，我就不行，总是拖泥带水。”

　　秋意笑道：“你也很美啊，你那么甜美，等你工作了，一定会有大把的男生喜欢你。你是被我们师大的男女比例给耽误了。”

　　林嫣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他叫什么？”

　　“他叫罗千。”秋意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

　　“罗千。”林嫣喃喃地念着，“网罗世界万千，好不错的名字。那我祝你有一个好运吧。晚安好梦。”

　　秋意轻轻关上灯，拉起自己的被子，嘴角微微上扬，耳边不由想起了那天的话：

　　罗千？是网罗世界万千的意思吗？

　　不，我姐姐叫罗一。

　　秋意忍俊不禁。

　　静谧的夜，维多利亚港的海风此时非但不凉，反而宜人得很。对岸灯红酒绿、霓虹交汇，映着香港这颗美丽的东方之珠。罗千枕着手臂，躺在甲板上，沉浸在旖旎的夜色里。

　　隐约听到从船舱里走上来一个人，脚步声渐渐靠近。最后停留在自己身边，也躺了下来。

　　“钟灵珊走的那年以后，已经很少见你如此安静地躺着了。是不是有心事？”

　　罗千没有侧头，只淡淡地动了动嘴唇，“什么时候，你老熊也变得这么细腻了？”

　　熊飞“嗤”了一声，笑道：“你还想钟灵珊吗？”

　　罗千摇了摇头。

　　“一点也不？”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都是学生时代的情愫，本身什么也没发生。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感情的事容不得一点拖泥带水。她来了，我欢喜；她要走，我绝不阻拦。假若有一天她重新回来，我也不会回头多看一眼。这样既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未来的那个人。”

　　熊飞不以为然，笑得更欢了，“我看你是有了新的意中人吧？”

　　罗千没有说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看你，藏不住的。”老熊笑道，“是那天那个师范的姑娘？”

　　罗千笑笑，手里把玩着一个小海螺，旋即放在胸口的位置，“她叫秋意，是海大的辅导员。之前在台风海难的时候，我救过包括她在内的一船人。”

　　老熊恍然大悟，“老套的英雄救美啊！”

　　“她……”罗千的眼前渐渐浮现秋意的脸庞，心里有些痒痒的，又有些酸涩，还有一丝甜意，“长得挺美。”

　　“俗人，美你就看上了。”

　　“说不上来。”
　　老熊叹了口气，“你们俩不是一路人哪。”

　　“为什么？”罗千侧首。

　　见他的脸上有了波澜，老熊知道果然被自己说中了，“你也不想想，人家是大学老师，你呢，海军。这不等于是秀才碰到兵？”

　　罗千见他说的是这个，十分不屑地别过脸去，“说的就跟我没上过大学似的，谁还不是正儿八经大学毕业的？我是有文化的兵。”

　　罗千懒得和老熊那几个人打趣，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心里想着，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秘密训练，自己是不能跟外面联系的。现在训练已经结束了，那自己是不是应该联系她？他捏在手心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想了想，罗千拨通了电话。

　　秋意洗完头，正在擦头发。

　　室友喊道：“秋意，你手机响了。”

　　“哦，来了。”

　　秋意将擦得半干的头发向后面一甩，室友羡慕地摇头赞叹：“羡慕嫉妒恨哪，我什么时候要能有你一半的发量就好了。”

　　秋意笑笑，“你呀，少熬点夜，头发就不掉了。谁呀打电话给我？”

　　上面没有显示名字，是个陌生号码。

　　“会不会是骚扰电话？那你还是别接了吧。”

　　秋意正犹豫着，忽然心里有了一个冲动闪现，不会是他吧？

　　“喂。”
　　罗千打了很久，对方都是忙音，心里有些失落。正准备挂掉电话，忽然电话接通了，里面传来了秋意说话的声音。

　　“是……罗千吗？”

　　罗千笑了，“对，是我。”

　　秋意高兴得在屋里转了一圈，坐到了床边上。

　　“你怎么现在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啊？怎么了？打扰你睡觉了？”

　　“哦，没有，我是说，你之前……”秋意越说越害羞，声音都小了下去。

　　“之前有集训，这些都是高度机密，不能告诉任何人。现在训练结束，我可以联系你了。你过的怎么样最近？”

　　秋意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尽量让声音平静一点，“没怎么样啊，还是老样子呗。我开始给学生上课了。”

　　罗千的脑海中浮现出秋意给学生上课时的情形，“现在的大学生可都有个性的很，没有人把你气哭鼻子吧？”

　　秋意气急败坏，“你才会被气哭鼻子，你把我也想得太脆弱了。你到底有话没话？都是废话那我可就挂了啊。”

　　“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看星星。我在维多利亚港，今天天气特别好，有很多星星。我看到大熊星座了。”

　　秋意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意，还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和这样一个人谈恋爱，可以如此浪漫。

　　这无疑是秋意平静生活中的一颗闪光弹。

　　关于秋意和罗千的事情，秋实一无所知。但吴湘却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许平之打来的，对方委婉地表达了自己配不上秋意，辜负了双方父母的一番好意，恋爱可能谈不成了。

　　吴湘很是困惑，到底是许平之的意思，还是秋意的意思。

　　许平之隐隐在电话里向吴湘透露道：你们还是问问秋意本人吧，也许她正谈着恋爱呢。毕竟年轻的女教师，在学校里也有很多机会。现在的大学生胆子也都是挺大的，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说不定还是富二代呢。

　　吴湘听了这话，是大为生气，许平之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说秋意嫌贫爱富吗？

　　她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心疼起女儿来。但许平之的话，她还是听了一半进去，她要找女儿问个清楚。

　　这天，吴湘亲自到了女儿工作的大学，校园里人来人往，一个个大学生青春洋溢。走过她身边的有些男大学生，个子都有一米八几，看起来成熟的也有不少，青春又时尚，长相帅气不输明星，丝毫不像她刻板印象中学生的样子。

　　“同学，请问辅导员宿舍区在哪里啊？”

　　“您找我们辅导员啊？我带您过去。”

　　“谢谢同学啊。”

　　“不客气。”

　　吴湘在热心学生的带领下，来到了宿舍区。远远的，就看见一个高个的大男生，笑容灿烂，和秋意正在有说有笑。

　　“秋老师，你就答应我吧！”

　　“答应你什么？”吴湘的一声喝断，让两人都吓了一跳。

　　秋意很惊讶，“妈，您怎么来了？”

　　吴湘板着脸，径直走向梁辰，“这位同学，你待在你大学辅导员的宿舍里合适吗？”

　　梁辰眨巴眨巴眼，“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不大白天么？”

　　吴湘深吸一口气，尽量克制自己，“请你先出去，我和我女儿有话要讲。”

　　梁辰愣愣地看了一眼秋意又看了一眼吴湘，只好点了点头，“哦，好好。秋老师，您别食言啊。”

　　待梁辰走后，吴湘这才气得坐下来，“小意，你不想相亲，妈也能理解，你可以跟妈妈说啊。你怎么能跟你的学生谈恋爱啊？”

　　秋意也生气了，“谁跟学生谈恋爱啦？人家刚刚那个男孩子来，是问组织远途秋游的事。不信他还没走远，你追过去问问。”

　　吴湘将信将疑，“难道说，你不是和这个学生？另有其人？”

　　秋意耐着性子，“您都是听谁说的闲话？”

　　吴湘不说话了。

　　秋意忽然想起了简宁的提醒，“是不是许平之？”

　　吴湘抬头看向秋意，有些尴尬和惭愧。

　　秋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现在看来我幸亏没跟他谈恋爱，真是心术不正哦。您知道么？当初刚见面，我直接婉拒了他，说做朋友。他倒好，天天往我们办公室送花，同事问他，他也不解释故意让人误会他是我男朋友。搞得所有人都背后对我议论纷纷。您想，如果我以后真的谈恋爱了，那别人是不是要传我始乱终弃？对我的声誉造成多不好的影响？他如果真是您和爸爸理解的那种好孩子，还有这心机挑拨离间呢？”

　　吴湘一下子明白过来，连连对秋意道歉，“小意啊，你别生气，是妈妈没有打听清楚。这小许，我也看是熟人家的孩子，知根知底嘛。”

　　“是知根知底，你知道是他父母，你对他了解么？你看着他长大的么？就算是，他长大后上学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么？”

　　吴湘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