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搭讪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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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国际机场，VIP休息室。
霍澄把自己缩进单人沙发，两天多没怎么睡觉，她困的头疼。
可是每每闭上眼睛，就像回到了货轮上，海浪颠簸地的五脏六腑都在转圈，抽抽鼻子，好像还能嗅到柴油、海风混出来的腥臭味。
休息室里的轻爵士节奏柔和，霍澄控制着一呼一吸的节奏，强迫自己放松。她的肌肉慢慢地松弛，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那一刻，手里的登机牌滑落。
“小姐，你的登机牌。”清亮悦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带着明显的笑意。
霍澄条件反射般绷紧了身体，警惕地看向声音来处，一个陌生的女人，拿着自己的登机牌！
女人很高，穿着宝蓝色休闲套装，衬得的小麦色肌肤格外亮眼，浑身洋溢着不容忽视的生命力。她的五官明艳大气，及肩长发打理得十分利落，脸上带着灿烂自信的笑容，笑得像牙膏广告的模特。
很健康，很阳光，也很有侵略性。
霍澄快速给对方下了定义。这个女人的眼神，带着一种过于直接、毫不掩饰的打量，以及某种微妙的探寻，让霍澄本能的觉得不适。
接过登机牌，对方温暖干燥的手指碰到了霍澄的指尖，霍澄迅速收回手，嗓音带着初醒的微哑与不易察觉的疏离：“谢谢。”
“不客气。”蓝衣女人顺势坐在了霍澄对面，笑容明媚的搭话，“看你很累的样子，刚结束长途飞行？”她的声音很好听，但带着港式普通话特有的软糯与顿挫。
霍澄闭上眼，含糊地“嗯”了一声，身体微微转向另一侧，用肢体语言表达着“请勿打扰”的明确信号。她在翡翠号上和娜塔莎一起，没黑天没白天的监控那个刘经理，实在没力气再应付这种自来熟。
蓝衣女人并不在意她的冷淡，饶有兴致地继续闲话：“不好意思，我注意到你的登机牌，是一个人出差吗？真巧，我刚从加拿大回来，过段时间也要北上。”
就在这时，霍澄口袋里的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细微的震动如同无声的指令，她立刻坐直，将所有的疲惫和不耐烦抛开，发信人是温助理。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
【凯旋项目提案被否决】
霍澄冷着脸，捏着电话，用力到指肚发白。身旁的女人不再讲话，只是盯着她看。
她飞快地打字：
【Boss在哪？】
温助理秒回：
【桃源俱乐部。】
收到回复，霍澄抓起脚边的背包，没有再看那个蓝衣女人一眼，径自离开休息室。
“诶？小姐……”蓝衣女人看着那个头也不回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敛去，挑了挑眉，眼神里充满了被无视的错愕和更深的好奇。真遗憾，这么合眼缘的人，没要到电话呢。
步履匆匆的男女，与霍澄擦肩而过，他们是来见蓝衣女人的。
“徐小姐，车已经备好了，在外面等您。”司机低声道。
女秘书递上一份文件，低声汇报：“徐总，希和的郗蘅小姐有意收购我们在内地的囤积土地，之前和总经理提过。不过，总裁那边，”秘书顿了顿，谨慎地措辞，“态度倾向拒绝。”
被称为“徐小姐”的徐家晴接过文件，目光从霍澄的背影收回来，微微点头：“知道了。”
徐家晴离开机场时，返京的飞机滑过长空，留下一道白线。
京城西郊，桃源俱乐部。
霍澄从机场飙车过来，还穿着黑色冲锋衣和牛仔裤，风尘仆仆地走进俱乐部的时候，保安下意识拦了一下，发觉是熟面孔，才放霍澄进去。
“霍秘书！”
是郗蘅的游泳教练，她说郗小姐在顶层泳池，已经两个多小时了，不让别人打扰。
霍澄心里一沉，郗蘅的心情必然是坏透了。她这位BOSS，只要心情不好，就会疯狂运动，试图用运动产生的内啡肽去调动情绪。
巨大的玻璃穹顶下，恒温泳池中，只有一道穿着白色连体泳衣的身影，如同愤怒的美人鱼，在水中一次又一次劈波斩浪。
霍澄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水中的身影，看着郗蘅将头埋在水里，手臂击打水面，力量大到要将所有的不甘心狠狠地砸进水里。
现在根本拦不住她，在这方面算得上经验丰富的霍澄用内线电话交代侍应，送热果茶和茶点上来。自己则去储物柜里拿出郗蘅惯用的浴巾，放在了郗蘅的躺椅上。
将一切准备好，霍澄在另一张躺椅坐下，她计算着时间，最多再等二十分钟，如果郗蘅还不肯上岸，她就必须上前去提醒，说什么也得把人从水里弄出来。
泳池里水声依旧，带着能催眠的节奏感。
潮湿的水汽里，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佛手柑味道，那属于郗蘅常用的香水。连续五十个小时几乎没合眼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霍澄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再坚持一下，再等十分钟……她靠在躺椅上，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汹涌的睡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好香啊，海藻为什么会带着香气，脸被海藻划过，潮湿的感觉，怪怪的。
美人鱼能上岸吗？
小秘书沉沉地呼吸，看上去睡眠质量好极了，可惜，金色的夕阳在泳池里随波荡漾，不能让她继续睡了。
裹着浴巾的女人轻轻捏住了小秘书的鼻子。
霍澄猛地醒过来，她感觉呼吸不畅，好像有人捏了下自己的鼻子？
面对霍澄充满疑虑的目光，郗小姐一脸若无其事，坦然的将热茶推过去：“喝吧。”
嗯，难道真的是错觉吗？BOSS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
霍澄揉揉鼻子，不好发问，捧着茶吃点心，等待郗蘅沐浴更衣，重新坐在了对面。
郗蘅捧着茶杯，神色有些黯然，目光盯着养生壶里的洛神花：“你知道了吧？”
“是，温助告诉我了。”
霍澄老老实实的点头，就听郗蘅哼笑一声：“是我外公一票否决，当然了，在场的董事们大半不同意。”
回忆起上午的董事会，郗蘅揉揉额角，那甚至算不上有来有去的争论，完全是郗蘅一个人对抗整个董事会的反对意见。
郗蘅当然理解，次贷危机下，大家本能的想采用保守策略，但是，将“谨慎投资”诡辩成“不要投资”，实在是没法让她心服。
凯旋国际的囤积土地，是她筹谋已久，足以奠定未来十年，希和在内地布局的关键一步。她做了详尽的调研，构建了完美的项目模型，甚至预演了无数种说服董事会的方式。
然而，现实却如兜头浇下的冰水，给她的雄心与筹谋来了个透心凉。
会议室里，那些平日里立场各异，对她客客气气的董事和高管们，居然统一了立场。
“郗小姐，现在的经济形势，大家都明白的，‘现金为王’。动用近十亿资金去抄底土地，如果配套政策没有落地，风险实在太大了！”主管财务的副总林岷态度明确的反对，这还是郗蘅父亲一手提拔的人。
“这份魄力我们都佩服，但凯旋徐家是出了名的铁公鸡，这个时候肯放地，价格一定低不了，现在恐怕是保守估价。而且林总说的没错，政策变数太大，我们投入如此巨大，到时候一旦失手……”独立董事同样不赞同。
几位与郗家关系匪浅、看着郗蘅长大的老人，以及父亲带出来的旧部，此刻也大多选择了沉默，或只是委婉地表达“时机不太合适”、“需要从长计议”。
“是啊，这个提案有些操切了。阿蘅，你还年轻，万事不要着急，现在真的不是收购的好时机。”董事副总经理秦开显语重心长，完全是替郗蘅着想的好伯父模样。
这个提案会遇到阻力，甚至可能被暂时搁置，这都在郗蘅预料之内。秦开显那番看似公允实则处处掣肘的发言，以及其他董事的反对，郗蘅也有心理准备。
她做好了第一次会失败的预期。
但她没想到的是，主持会议的外公郗长懋，竟然会亲自开口，一锤定音。
老人的声量不高，却不容置疑，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郗蘅的身上，“希和目前的情况，不适合进行如此大规模、高风险的投资。稳健，才是当前的第一要务。”
“郗蘅，你要做的是多学习，不要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搞风险巨大的投资项目，这件事以后不要提了。”
没有给出任何转圜的余地，直接给郗蘅的动议判了死刑。
那一刻，会议室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沉默。郗蘅那位好伯父，嘴角努力压下去，装作很遗憾。母亲为难的神色，刺痛了郗蘅的眼睛。
唉。
幽幽的叹息让霍澄的心沉甸甸的，灯光下，郗蘅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眉头微蹙，看上去格外忧郁。
霍澄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视频：“收买刘德伦的人，就是秦开显，他想通过刘得到恒顺船务的财务资料，判断恒顺到底做的什么生意。”
视频里，明显被喂了一些药物的刘德伦口吐白沫，还在持续的自爆秘密。
郗蘅嫌弃的问：“他还活着？”
霍澄点头，将视频彻底删除：“娜塔莎已经将U盘换掉了。”
月前，恒顺船务的数据监控系统报警，财务经理刘德伦在不合规的时间、不合规的地点，使用不合规的设备，试图查看公司的敏感财务资料。
系统警报惊动了恒顺的安保负责人娜塔莎，经过调查，在那个时间段，频繁与刘德伦联系的人，正是秦开显的秘书。而秦开显是郗蘅的二伯，希和最受瞩目的新一代掌门备选。
事涉第二大股东郗蘅与可能存在的家族内斗，娜塔莎选择将情况上报，很快，调查资料被送到郗小姐手里。
当时郗蘅震惊到无语，她曾经对着霍澄讥嘲那位二伯：“居然让自己的秘书出面，半点遮掩都没有，他还真没把我放在眼里。”
霍澄没出声，如果那位秦副总知道，恒顺的数据监控系统，是郗小姐力主投入使用的……会不会直接气死呢？真能气死就好了，为大家减少麻烦。
事已至此，霍澄作为郗小姐的代理人，前往港岛参与调查，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刘德伦与秦开显的交易，总算被她们抓到了一些证据。
“几天之内撬出底牌，你怎么做到的？”郗蘅直觉霍澄做了什么，静待花开，可不是她的风格。
霍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清清嗓子：“呃，那个，我请娜塔莎出面，让船长找刘德伦喝酒。他喝醉了，意外从舷梯摔到了甲板上。”
郗蘅了然，“意外”未必是真的意外，但只要达成了目的，郗蘅不会深究手段。
从舷梯到甲板，最低也是脑震荡，配合适量的巴比妥酸类药物……真是简洁高效。
但出于某种担忧，她还是多问一句：“你确定他不会记得吗？”
在这个问题上，霍澄非常自信：“翡翠号靠岸，药物代谢完成，我算好了计量，绝对不会出问题。”
刘德伦只会记得和船长喝酒，喝醉后失足摔落舷梯。一场意外而已，他不会记得有人把他踹下去，更不会记得他自己掀了自己的底牌。
“根据监控，最近几天，他会把财务数据交给秦开显，准确的说，是交给齐秘书。”霍澄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那份数据修改过之后，秦开显怎么用，都会把自己坑死。
一切顺利的话，她们能从姓秦的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
……但那毕竟要等很久，现在郗蘅的提案要怎么办？
霍澄烦恼的啃着三明治，最喜欢的烤牛肉都吃的心不在焉。
“别胡思乱想。”
餐厅里只有她们俩，郗蘅说话也不需要背着人，她在霍澄眼前挥挥手，把小秘书的魂儿拽了回来。
霍秘书在想什么，郗蘅一猜就知道，小霍万事都好，就是太喜欢往身上揽责任。
她打量霍澄，挑剔的看着冲锋衣和牛仔裤上的褶皱，霍澄脸色也不好看。想也知道，在货轮上待了好几天当然不会舒服：
“明天放假，你休息几天。”
说着，郗蘅的手刚刚摸上冰美式，杯子就叫霍秘书抽走，塞进手里的是一杯热巧克力。
面对佯怒的BOSS，霍澄皱皱鼻子，假装没看见。
“唉，”郗蘅撑着额角，姣美的面孔上流露出一片悲哀之色，彷佛听到了什么悲报，“我这个老板真是越来越没地位，连咖啡都喝不到。”
霍澄嘴角抽搐，实在绷不住，忍无可忍的翻起旧账：“是谁去年冬天非要吃冰淇淋，结果肠胃炎住院挂水三天？又是哪一位对我说，以后一定注意身体。”
郗蘅放下热巧，杏眼含笑，毫不尴尬：“这么怕我生病啊，是担心失去工作吗？霍秘书。”
“是啊。”霍澄扯出个宛如肌肉失调的笑，搭配下三白的眼睛，看上去有点凶，“所以请老板您保重龙体，属下我还不想失业流落街头。”
郗蘅撑着头笑了。
她笑起来真好看……霍澄也跟着笑起来，然后发觉自己笑的莫名其妙，很快看向了窗外。
桃源俱乐部的餐厅外面是个花园，不过三月倒春寒，花园里光秃秃的，都是假花，没什么可看的。
郗蘅摆弄热巧里的勺子，看上去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霍澄想知道，自己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要做，多点耐心，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搭讪不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