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时刻（缓慢更新中）》热山

4、第 3 章： 隐 匿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破晓基地内。
　　机械不断运转的声音此起彼伏，广播里有条不紊的男声明确且迅速地重复着各部门之间的情况及气候预报。
　　所有人都像按了快放键一样，整个基地的动作都被加速播放，效率极高又极安静。
　　钢筋混凝土建造的废土风格让整个地上基地更像一个巨型加工厂。
　　无数条管道盘根错节地横贯在基地的顶部，内部灯光打得很足，但从外面来看，整座坚不可摧的钢铁堡垒却显得晦暗不明。
　　如蛇形怪物利维坦，一旦被它吞噬其中就无法逃脱。
　　车库通道开启，传来数辆越野的引擎轰鸣声。
　　一辆红色的吉普率先缓缓驶入，车位旁已经站了一列等待已久的异能者们。
　　“领袖，您回来了。”
　　为首的异能者是他的秘书，恭敬地鞠躬，后面的人也依次照做。
　　从驾驶座上下来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络腮胡蓄得浓密，中等厚度的嘴唇和饱满的鹰钩鼻显示出他的人种特征。
　　他只轻轻一点头，如狼的目光扫去，在场的异能者们都下意识地瑟缩。
　　当今破晓基地的领袖——阿卡亚，中东人，超常血统土属性异能者。
　　曾在当地是有名的大盐商，在陨石流袭击前，该国政府还曾想请他出资帮助修建地下基地。
　　但阿卡亚并不信任政府的一套末日论，只觉得是他们想吞并了自己的财产、抢占自己的地盘。
　　没想到陨石流真的到来之后，他竟在一片废墟中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还拥有了掌控沙土的异能。
　　再去寻找当地政府提前修建的地下基地时，因阿卡亚有异能在手，幸存下来的本地人都奉他为神明。
　　他将政府人员轰了出去，召集了还存活的旧部们，进驻了地下基地，改名为破晓。
　　破晓信奉的是新生主义，认为所有经历过这场世界末日后还能存留下来的人即是上天选中的人，肩负着带领地球奔赴新生的使命，与宇宙其他生命体接轨。
　　阿卡亚大手一挥，检疫人员拿来了消毒装置，递给他防护面具后，便围着他不停地喷着消毒剂。
　　消毒人员手脚麻利，很快拿着消毒装置四散开。
　　阿卡亚走向地上基地的大门，那里已有人在等着他。
　　“欢迎回来，领袖。”
　　地上基地那扇足有两人高、整个隧道宽的圆型铁门前，密码锁“滴答”一声开启。
　　铁门内部发出了机械零件摩擦的声音，一环扣一环，伴随着掉落的尘土，铁门缓缓开启。
　　里面的冷气霎时间争先恐后地涌出，一道幽幽的蓝色光芒自门口出现。
　　身穿白色实验服的实验员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操作，整齐地向门口鞠躬道：“领袖！”
　　一位戴着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示意众人继续进行试验，胸口的金色标牌彰显了他是这里的负责人。
　　阿卡亚“嗯”了一声，见到谢晨，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些，不再冷得吓人。
　　“ESH人类基地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两人向谢晨的私人办公室走去，谢晨点点头：“几天前知道的。”
　　“ESH在今年12月初便开始对基地里的卧底秘密进行了大规模清除，我们的人损失不少。”
　　阿卡亚手中的手机消息不断，反复亮起的屏幕举到了谢晨的面前。
　　谢晨快速扫了一眼那些接连不断的消息，蹙起了眉头。
　　“根据卧底情报，12月14日我发动对ESH基地一处前线指挥所的攻击，就想引出他们基地内的大名鼎鼎的那位评判官。”
　　阿卡亚拿起桌上的日历，随意翻看着上面勾画出来的日期。
　　“我知道他很强，但没想到，我派去的异能者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四个人捡了条命，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回来！”
　　“若不是如此结果，我也不会提前结束血统训练赶回来。”
　　日历的一角被他捏的皱起，谢晨几度张口想劝说些什么，但还是噤了声。
　　阿卡亚将日历放回到桌上：“其实，这次袭击行动是为了给另一个间谍行动的掩饰。”
　　“只不过领军的那个蠢货看不懂我的用意，只可佯攻不可恋战，竟白白葬送了我那么多的异能者。”
　　谢晨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阿卡亚口中另一个间谍行动是什么。
　　阿卡亚饶有兴趣地说：“间谍组那个异常血统的异能者迟冽，当时和队伍前后抵达ESH人类基地外围。他做的很好，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已经进入基地，没有暴露。”
　　他看向谢晨，问：“我记得，他是由你亲自救回来的？”
　　谢晨点点头：“陨石流袭击发生后六天，我们在地表寻到了他，经血统检验确定为火属性、异常级别的异能血统，迄今为止我的已知里只有他一人是这个级别。”
　　阿卡亚：“我很看好他，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让破晓失望。”
　　把人送走后，谢晨关上实验室的大门，有助理跑来询问是否继续进行细菌观察的实验。
　　他只是烦躁地摆摆手，随便指了个实验员替代自己。
　　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谢晨看着通讯录里“迟冽”的名字，不知道他此时潜伏如何，心情五味杂陈。
　　迟冽是陨石流后、自己亲自带队从地表救回来的人。
　　在实验室中进行血统检验时，他也是谢晨的第一个异能者研究对象。
　　况且迟冽的异能血统极其罕见，脾气又和自己合得来，谢晨其实并不想看他去亚欧大陆乃至全球现存人类基地里最强的ESH人类基地里白白丧命。
　　但奈何领袖命令、任务安排，谁也不能违背。
　　思来想去，谢晨翻到另一个人的电话号码，拨打过去，上面显示着“简森”。
　　“喂？老谢？有事吗？”电话通了一会后那边才传来粗犷的声音，听着环境声嘈杂，好像在军营。
　　谢晨握住手机的手逐渐用力：“简森，我想拜托你个事情。”
　　几分钟后，他心事重重地挂掉电话，快速地删除了这条通话记录。

　　“2056年12月20日天气播报：当前室外气温零下七度，风力较强，寒流来袭，未来五小时内有大到暴雪，请基地民众们做好防寒准备，无任务不外出......”
　　窗外不断重复的广播喇叭在基地四处间歇响起，ESH地上基地内开始有不少居民开始外出劳作。
　　中心城区内则更是热闹，基地六大部门的高楼区间满是神色焦急的工作人员。
　　他们要比普通居民提前半个小时到达工作地点，因为他们隶属的部门是整个地上基地的骨干和核心。
　　左辛舟忙了两个多小时，才把昨天救回的所有流浪者一一进行了血统鉴定。
　　让秘书拿走最后一份表格后，他关了麦摘下面罩，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见时间不过九点四十，便起身去咖啡机前，想尝尝之前宋映秋给他的那包新咖啡。
　　咖啡浓郁的香气在热水浇灌的一瞬间被激发彻底。
　　扑鼻的纯正咖啡豆磨粉的香气间带些涩苦，他却独爱的很。
　　左辛舟端着一杯咖啡，走到窗前，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们，不由的想起来迟冽。
　　程行昨晚就把人亲自送到基地最外围的低等居民居住处，完成身份登记。
　　以后他就和其他低等异能者或是无异能的普通人一样，在基地外围干一些伐木、搬运、清洁地表上星际垃圾之类的粗活。
　　如果没有出众表现和特殊情况，几乎是无法进到地上基地的中心区域。
　　秘书送来了关于昨晚新来的流浪者携带物品报告，左辛舟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转身离开了窗边。
　　其他人的报告里大多是食物和一些防身武器，没有什么异常。
　　但迟冽的物品报告里写着，他的背包里除了一些修理用的简易工具外，还有一个看起来与流浪者格格不入的高级军用护目镜和一个小型腰带式辐射探测仪。
　　据基地里以前加入的流浪者说，他们在野外有时也会捡到或抢到一些遗漏的好玩意。
　　虽然迟冽是低等血统的异能者，但流浪这么久要是连一件东西都没有，也是说不通的。
　　可迟冽的异能等级并不高，他又是怎么获得这两件高级物品的？
　　左辛舟放下报告，眼中的情绪重又泛起波澜。
　　站在低等居民居住处的门前时，同他一起被分到这里的还有八九个人。
　　迟冽接过来士兵分发的卡片端详着，说不出来它是什么材质，银色的卡面上刻着他的名字，正面有一个指纹认证区。
　　卡片放到机器上后，迟冽摁下了右手食指的指纹。
　　“滴——！ESH地上基地第6524名居民迟冽，身份验证通过，欢迎你的加入！”
　　机器发出悦耳的女声，迟冽垂眸，他拿出自己的身份ID卡，慢慢摩挲着。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你好，你也是新来的居民吗？”
　　他警惕地回头，昨天在医院见过的金发碧眼的年轻人正站在他身后，善意地提醒道：“新来的居民领完身份ID卡后统一站到这边，待会由我来给你们分配住处。”
　　“不好意思。”
　　迟冽点头，忽略年轻人眼中那抹笑意，装作没见过他一般，也随着人流站到一边。
　　那金发青年见人都到齐，拍了拍手，高声道：“各位静一静！我是兰彻，以后负责大家日常生活的问题反馈，以及物资需求统计。”
　　“下面让我们有请ESH人类基地物资分配部的部长——宋映秋女士讲话！”
　　穿着黑色风衣的小个子女人从兰彻背后出现，宋映秋站到众人面前，先是随意扫视了众人一眼，尔后道：
　　“首先我代表ESH人类地上基地欢迎各位的到来！每次见到在世界末日里幸存下来的人们，我总是感到很荣幸！也很钦佩！”
　　众人哄笑一声，鼓起掌来。
　　宋映秋瞥到站在人群最后的迟冽，虽然他低着头，还把制服领子拉链拉到最高，一副不想让别人注意到他的模样。
　　但他的身高和这副格外想隔绝自己的样子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讲话很简短，宋映秋没耽误太久的时间，物资分配部的工作人员就按序开始发放物资，领着众人去各自的住处。
　　迟冽跟在一个工作人员身后，抱着一大箱自己的物资走着。
　　两人很快走到了一排平房前，刷开房门，工作人员指着门牌号319的屋子说：“这是你的住处，地上基地刚建造半年多，条件有限，别太挑剔。”
　　平房区外观看上去破败不堪，但内里的装修还算正常，普通家具齐全，只是没有供暖。
　　现下寒冬时分，加之陨石流给气候带来的巨大影响，有更多的无异能者需要加热炉这种取暖措施来抵抗严寒。
　　迟冽不由想起在破晓基地的日子，自己在破晓基地的高级公寓里却足有两台加热炉。
　　这在冬天里救命的东西总共不过数十台，破晓的地上基地两千多人，就算把零件都拆下来分也不够。
　　简单收拾下屋内，迟冽瘫坐在铁架床上，一动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他又看了看自己这不过二十多平米的小屋子。
　　低矮的天花板上仅有的一盏小电灯散发出昏黄的颜色，屋内满是破败的气息。
　　身下是一张破旧乌黑的铁架床，床尾是一个有点霉味的木头衣柜，还有一个竖式晾衣杆。
　　质量最好的就是他手边的这套桌椅，而厕所则在外面统一的一个地方。
　　虽然的确简陋，但可比在野外居无定所好的不知百倍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