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卷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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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酷暑，拾忆挺着个大肚子，站在医生办公室外面的长凳旁。尹浩陪在她身边，手里拿着医院的建档卡。
已经九个半月了，拾忆的肚子还迟迟不见动静。
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女医生走过来，熟练的拿起手套戴上，让她到里面的台子上躺下。检查完出来，医生说开了二指，可以办住院了。
正想跟尹浩吐槽刚才的检查，听见医生这样说，拾忆此刻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尹浩脸上也懵懵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神似的问医生：“现在去办住院吗？去哪里办啊？”
“拿着这个，直接去产房A区”，女医生递过来一张表格。
办完住院手续，拾忆留在病房里，尹浩一个人回家了。
约摸一顿饭的功夫，他提着大包小包的进来了。有婆婆准备的小孩被褥，还有拾忆从网上买的“产妇包”。
眼看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拾忆却没有半点心情，肚子顶的她直难受，躺下又不舒服，只能在走廊里慢慢踱着步子。
听说孕后期多走路，生孩子的时候没那么费劲。
女医生下班回家了，走之前来病房给她开了催生针。
自打怀孕后，拾忆做了很多关于生孩子的功课，有的是网上找的，有的是听朋友和家人说的，东拼西凑的，她感觉掌握了足够多的知识。
但真要生了，却又好像一无所知，那些“知识”，一下子飞出去老远，跟现在的情况完全不沾边。
就像她之前听同事说起过催生针，只知道打了很管用，但具体多久开始起作用，怎么起作用，有没有副作用……这些她都不清楚。
等到护士进来挂上吊瓶，外面已经朦胧的黑天了。
剂量调的很小，拾忆看着头顶上的透明塑料管，水一滴一滴慢慢往下掉。
刚开始她还很紧张，以为马上就要生了，结果等了一个多小时，一点反应也没有。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肚子开始一阵阵的疼起来，吓得她赶紧让尹浩去叫护士。
来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也是熟练的戴起手套，“内检”完，略带不满的看着他们：“开了二指了，还早着呢？你怎么大晚上的打催生针？二胎啊？”
“一胎，医生让打的！还要很久吗？今晚上能生吗？”拾忆忍着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满含期待的盯着医生。
“头胎哪有晚上打催生针的？今晚上又生不了，明天你还有力气生啊？”
“那怎么办啊？现在还打不打？”
听见拾忆这样问，那个医生的语气逐渐缓和下来：“不是我们值夜班的不愿意给你们打，你现在才开了二指，折腾一晚上，明天体力就没了。”
“那我们今天不打了？”拾忆抬头看了眼尹浩。
“不打了吧，不打了！”，尹浩看着身边痛苦又疲惫的拾忆，转头斩钉截铁的跟医生说道。
躺在病房的床上，拾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针虽然拔了，这种规律性的疼痛却没有半分消减。
凌晨三四点钟，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病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呼呼啦啦进来四五个人，簇拥着一个孕妇。
那个孕妇躺在床上，疼的吱哇乱叫，跟着的人也叮当作响，整个病房里顿时乱哄哄的。
拾忆听见有人在给医生打电话，让她赶紧来给看看。
一会儿的功夫，医生来了，拾忆认出就是下午给她做检查的那个女医生。女医生照例给她“内检”了一遍，说是马上要生了，让他们赶紧去产房。
拾忆正侧着身子，这会儿看见他们扯着一条被单的四个角，想要把她抬起来。
谁知孕妇非但没有被抬起来，叫声却愈加剧烈，有人又跑出去叫医生。
女医生让病房里的几个男性先出去，回头指挥着那个孕妇，让她使劲。
有个四十来岁的女的，像是孕妇的妈妈，在床头抱着她，满脸的心疼。
折腾了很久，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
不知道是为了逼她使劲而故意吓唬，还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女医生说再生不出来就要剖了。
拾忆听别人说过，有些产妇费半天劲生不出来，中途再转剖腹产，俗称“受两遍罪”。
旁边的那几个女人都劝她赶紧使劲，她却哭的稀里哗啦的，大声叫着说：“不生了不生了，给我剖去吧！”
床头的妈妈也哭着冲医生说“剖吧剖吧！”
女医生又跟她们确认了一遍，才转身出去，接着进来几个护士，推着一台病床，说是要把她送去手术室。
孕妇被推走了，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尹浩和隔壁陪床的男人一块走了进来。
拾忆闭着眼睛，两只手紧紧握着扶手，不知明天她的遭遇如何。
早上查房，女医生说开了三指了，让拾忆下来多走走，又开了催生针。
尹浩的父母、大爷大娘、叔叔婶婶都来了，聚在产房A区外面的大厅里。
拾忆朝他们苦笑了一声，捂着肚子在走廊里一圈又一圈的慢慢走着。
周围人来人往，走着走着，她忽然就哭了。
这一刻，她很想让妈妈也陪在自己身边。可是，她知道即便现在打电话过去，妈妈也要晚上才能来，况且还有年幼的小侄女没人照看。
半个月以来，她几乎每天跟妈妈通电话。
尹浩家的亲戚、她的朋友经常发来微信，问她生了没。
次数多了，拾忆也开始着急起来。她一遍又一遍的给妈妈打电话，询问她生孩子的事情。听说女儿生孩子的疼痛程度和妈妈差不多。
妈妈远比她要淡定，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出她的焦虑和担心。
昨天住院，拾忆本来想告诉妈妈，但犹豫了一番还是作罢了。
现在，她看着周围穿梭来往的人群，忽然心酸起来。
早晨勉强吃了一个鸡蛋，中午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肚子好像疼的更厉害了。
尹浩的大娘给她冲了一大搪瓷缸红糖水，又让尹浩去买了巧克力。
刚吃下去，还没等走完一圈，她就在产房门口的垃圾桶里全吐了出来，身体的疼痛似乎一下子缓解了许多。
又去产房检查，医生说先前还开到四指，现在又二指了。想来是刚才呕吐的缘故。
在走廊里又来来回回的走了一两个小时，尹浩的一个婶婶忽然指着拾忆的肚子说道：“你看她肚子往下走了！”
周围的人顺着她指的方向，都齐刷刷的看过来。拾忆也低下头，看着凸出来的肚子，好像是没有之前那么靠上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拾忆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像一头“牲口”，和它们完全没有什么区别。
随着孕后期肚子越来越大，她的睡眠质量也越来越差，除了频繁的起夜，还有睡觉的姿势，怎么都不得劲儿，平躺更不行，分分钟就会窒息。
本来这个时候不再呕吐是件好事，可肚子却顶的她胃里很难受，想多吃一点都不行。
她开始质疑“过来人”的话：“还是没生出来好”，现在的她只想赶紧把孩子生出来。
渐渐地，拾忆感觉到疼痛的频率高了起来，不像刚才间隔那么久了。之前她没想起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宫缩阵痛”，现在她特意留心起来，观察着时间。
平均每四分钟疼一次，每次的时间好像也延长了。
这样疼了大概一小时，她忽然感觉裤子湿了。
跟旁边的婶婶说了，她迅速拉着拾忆进了产房。
随之而来的是愈发频繁的阵痛，拾忆一下子慌了神。她被尹浩的两个不知是大娘还是婶婶，架着胳膊抬进了产房里面的台子上。
这一刻，什么脸面啊、害羞啊，似乎都被狠狠的摔在地上。
屋里开着空调，女医生和几个小护士在门口的桌子上聊天。拾忆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台子上。
小护士过来催她使劲，说已经露出头来了。可拾忆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难道我也要转剖吗？”她心里想着，听人说剖腹产好几天都下不了地。
半天，她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没劲了”。
“随便吧，爱咋地咋地！”她想着。
“没劲了是吧，来，我帮你！”没想到，那几个护士和女医生都走了过来。
刚才说话的那个护士两只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边使劲往下按，边告诉她根据呼吸逐渐用力。
两三分钟以后，拾忆听见一声响亮的啼哭，在产房撕心裂肺的响起来。
她终于松了口气。
“女孩，6斤7两”，护士说道。
“竟然是女孩”，她心里闪过一丝失望，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女孩儿好像也挺好的。
婆婆和尹浩的大娘走了进来。
拾忆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不远处孩子的啼哭声。
尹浩的大娘端来红糖水，拾忆连着喝了满满的三搪瓷缸。婆婆站在门口看着她，一直没有过来。
护士说要在产房观察三个小时。拾忆身上盖了一床被子，可还是冷的发抖，尤其是两条腿，控制不住的哆嗦个不停。
尹浩走过来，摸了摸拾忆的头，又去看了眼孩子。
护士回来提醒，产房里只能留两个人。见状，尹浩出去了，剩下婆婆和他一个大娘。
拾忆听见她们问要不要给宝宝盖上点东西，护士说了不用就走开了。
不知躺了多久，护士进来给她按肚子，接着说可以去病房了。
整整三个多小时，婆婆始终没有过来，跟她说过一句话，只远远地站着。
回到病房，天都黑了。
拾忆还没感觉到太饿，尹浩被叫出去买饭了。回来的时候，捎来一份小米汤和小勺子。
拾忆躺在床上，看她们拿小勺给孩子喂水。
不知怎么，她现在脑海里才蹦出想抱抱这个孩子的想法。刚生出来的时候，安全没想到要抱她，现在想抱，却又有点不好意思，不知该怎么开口，而且也不知道该怎么抱。
一直到晚上，护士进来说让孩子多吃奶，她们才把孩子抱过来，递给拾忆。
两只手支吾了半天，她却不会抱，感觉手怎么放都别扭，最后，只好把孩子放在旁边。
第二天，医生检查完说可以出院了。
拾忆穿上尹浩刚从家拿回来的外套和袜子，套上来时的拖鞋，婆婆抱着孩子，一起上了车。
满地鸡毛的日子正式拉开帷幕。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卷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