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方告白》十柒点

3、对象

　　朝阳律师事务所在丰河路景色最好的一段，大大的落地窗前远眺几乎能够把这附近整片焕丽的夜景包揽，不过可惜路曦来的时间是白天，所以没能一览路朝口中那看一次能抵一顿饭的好风光。

　　路朝此人，光看姓也能瞧出些端倪。

　　话说当年，路宏江醉心古代诗词文句，一心深造恨不得投身穿越，虽然后来这种现象有所减轻，但总归还是在生活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路朝，路曦。

　　长大能听懂人话之后，路曦年年听她老爸扯东扯西，总能拐起最初为他们取名的故事。

　　按路宏江的话来讲，他们这俩兄妹的名字，取自苏轼的一首诗。这首诗的名字广为流传，乃是大名鼎鼎的《饮湖上初晴后雨》。

　　只不过——还得加个“其一”。

　　苏轼的《饮湖上初晴后雨》其实共有两首，但后世多传的只有其二，而鲜少有人知其一。作为研究诗文多年A大赫赫有名的文学院教授，在自己家庭的文化传承和教育上当然不能落后。

　　一句“朝曦迎客艳重冈，晚雨留人入醉乡”，路大教授大笔一挥，取其前头二字，分别赠给了他的儿子和女儿，从此这首诗不管在别人那里如何，反正在他们路家，那是顶顶的无法忘记。

　　“回来好几天，这才总算想起来见我了？”路朝端着咖啡从茶水间出来，悠悠问道。

　　路曦惊讶回头：“你在？”

　　“不然？”

　　“我以为你在盛康。”

　　“本来应该在盛康的，回来拿点资料，没想到这么刚好碰见你。”

　　路曦对他口中所谓的“刚好”保持怀疑意见。

　　盛康那么大个公司，他当人家法律顾问不是一两年了，能有什么资料落下，非得在工作时间回来拿？路曦不想质疑自己老哥的专业素质，所以只能质疑他的诚信人品。

　　“我才不信你。”她冷哼。

　　路朝笑：“被你发现了。没错，我确实不是回来拿资料的，昨天我就请了假，特地回这儿守你的。”

　　路曦撇嘴：“守我干嘛？”

　　“你说守你干嘛？”

　　路朝放下咖啡，淡淡瞧她：“回国不提前说，趁着老爸老妈不在家偷偷溜回来。你学业和实习的事处理好了吗？”

　　“早处理好了，我还是玩了一周才回来的。”

　　“玩了一周？确定不是等了一周？来我这还偷偷摸摸，‘光明正大’这个词基本跟你无缘了。”

　　“路朝同志，注意你的语气态度，我可不是你的委托人。”

　　路朝点头：“你确实不是我的委托人，因为我现在是你的临时监护人，最近几天你的行为，都要在我的看管之下，实习的事，妈让我给你处理，你自己觉得呢？想去哪儿？”

　　路曦觉得今天自己来这儿真是来错了。

　　她本来就是想着，回来这几天，好不容易不下雪了，能出门走走，这朝阳律师事务所，是她出国之后路朝跟人合办的，她一直没机会来，正巧今天工作日，路朝在盛康，她过来参观参观也无妨，可谁能想到……

　　有人比她心思还多，早就在这儿守着了。

　　“我哪儿不想去，现在只想回家睡觉。”

　　路曦浑水摸鱼，晃着脑袋装疯卖傻，可惜被路朝一把抓住：“别想跑啊，实习的事还没说完。”

　　路曦头疼：“有什么好说的？”

　　“你在国外进修这么多年法律，回来不实习难道想坐吃山空？哥给你个建议，如果你不想去别的地方，就干脆来我这事务所，我会找好的律师带带你。”

　　“别！不用，我才不想跟你一个地方工作，搞得像是我走后门一样。”

　　路朝瞅她：“不想来我这儿？那行，去盛康也可以，我们平等工作。”

　　盛康……那更是不用了。

　　路曦不想和他说话了：“你别给我出馊主意了，我现在就想休息一段时间，找工作的事过完年再说吧，我不会在家混吃等死的，你放心。”

　　路朝当然清楚自己妹妹的秉性，她虽然瞧着跟盛家那位一样不靠谱，但在学习的事上没有懈怠过，啃老的事自然也是不会做的，他刚刚那么说，不过就是看看她的态度而已。

　　如果要休息，那就休息好了。

　　“行吧，你的事你自己做主，我不强求，反正抓紧进度就好。盛家那小子，可比你领先不止一步。”

　　听他提起盛之行，路曦一顿，觉得听出什么不对劲：“你什么意思啊？”

　　路朝打量她：“你没跟他见过面？”

　　怎么可能？她早上才从他家里出来。

　　“见过啊。”

　　路朝闻言了然，但也不说话了。

　　路曦皱眉：“没你这样吊胃口的。”

　　吊胃口归吊胃口，作为律师，不想说的话别人怎么都套不出。他端起咖啡又开始惬意地品尝，朝他老妹无情地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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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曦成功被路朝从事务所赶出来。

　　她倒没感觉郁闷，反正被自家老哥驱赶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就是觉得有什么秘密从她嘴边溜走，让她在吃盛之行瓜的路上倒退了一步。

　　许欣然在市区的家就在丰河路一带，这也是为什么今天路曦会来事务所的原因之一，反正顺路，这个时间点，许欣然也应该醒酒了。

　　路曦猜的大差不差。

　　她过去时，许欣然确实清醒了，正窝在小沙发上蓬头垢面地看电视。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谁来了。”

　　许欣然由惊恐变为放松，收拾头发的手又重新落下。

　　“你以为？你还把房子密码给谁了？”

　　“我男朋友啊。”

　　路曦思考：“哪一位？”

　　“……”许欣然拿抱枕砸她。

　　路曦接住，过去在她旁边坐下，笑：“你那么多任男朋友，我哪里记得？”

　　“那是你不关心我！我这个男朋友都谈一年了好不好？”

　　那路曦是真不知道。

　　她举两手投降，勉强承认这是自己的错，也没再问，只对茶几上一堆小零食和小面包感兴趣，拿了几块解馋，许欣然一边换台一边说：“少吃点少吃点，一会儿一起去吃火锅，咱们好久没一块儿吃饭了。”

　　路曦没有意见，啃着饼干：“就我们俩吗？”

　　“不然嘞？你还想喊谁？”许欣然歪头，“盛之行吗？”

　　路曦眨眨眼。

　　许欣然晃头笑，一脸奸诈：“西西，这就是你没跟上时代了。你以为你青梅竹马的好朋友还纯洁无瑕吗？你以为他还会是坨没被鲜花插过的牛粪吗？他呀，最近可忙得很呢。”

　　路曦的嘴角慢慢放下，一时沉默。

　　如果路朝说的时候她还没有察觉，那么这会儿就是想装傻都没可能。何况她根本不想装傻，只想把事情问明白。

　　“什么意思？”

　　“我就知道他没跟你说，那家伙就怕你揪住他小辫子呢。”许欣然笑眯眯地凑过来，一脸八卦样，“我跟你说……”

　　她放低声音：“盛之行最近啊，好像有发展对象了，据说是跟何家那位。”

　　何家，何氏。

　　路曦听说过。

　　盛康建业是盛家的家族企业，从盛之行爷爷那一代传下来，现在在A城享誉盛名。盛康建业搞建筑，那自然离不开合作的投资商，利益朋友千千万，没最坚固的，也有比较坚固的，何氏，大概就算是其中一位。

　　“……所以是，商业联姻？”

　　许欣然一撇嘴：“我感觉不像。”

　　她有理有据：“你想啊，盛家那么有钱，名气又大，按盛之行爸爸那个性格，应该不会搞这些东西。所以有可能就是他们俩自己看对眼了，毕竟合作的时间长了，指不定脑袋一抽就瞧上对方了。”

　　路曦默了会儿：“时间长……才更不可能看上吧。”

　　“那不一定。”许欣然反驳，“不然那些朋友变成恋人的例子都是哪儿来的？”

　　路曦苦笑：“你只看到过程，没看到结果，多的是最后分开两不相见的。”

　　“你这说的可不是原论点啊。”

　　许欣然纠正：“我们讨论的是‘相处时间长的朋友是否会看上对方’，这跟最后他们的结局是什么样没有关系，你别转移话题啊。”

　　“……”

　　路曦腹诽：“第一次发现你这么严谨。”

　　“那是，这种话题我比你有发言权，毕竟你是个母胎单身，跟我不是一个等级。”

　　果然这世间不乏有把“万花丛中过”当成炫耀资本的人，路曦今天算是有幸见识到了。

　　“哎，西西，说到这个，我倒是挺好奇的。”

　　许欣然扒拉着沙发朝她靠过来：“你说盛之行有钱又有貌，虽然瞧起来吊儿郎当不靠谱，但他那是实打实考过系里第一名的人，你说你看不上他哪里？”

　　路曦和盛之行，一个圈子里玩的都晓得这俩冤家，那是妥妥的相爱相杀，从小闹到大。在许欣然想法里，他们就是那所谓的“相处时间极长的朋友”，这么多年没在一起，不是看不上是什么？

　　但路曦否认了：“没有看不上。”

　　“那是为什么？”

　　路曦用力捏着小面包：“就……就是太熟了而已。”

　　“熟悉还不好？知根知底的。咱们这一伙人里，也没有谁比你俩更熟悉对方了。”

　　路曦笑，垂眼摇摇头。

　　许久之后才说：“以后总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