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臧漆宽大的袖子里总是装着许多东西。丹池贵为神君，吃住都是上等，作为他的仆人，他总是随身携带若干云纹湿巾、凤凰披肩、雕花烟斗，光是不同颜色的发带就足足有上百条，更别说一些小东西如指甲剪、檀木梳、星光瓶。
穷奢极欲的朱雀神君爱好一切华丽的东西，宝石偏爱装在星光瓶里，晃荡着听响。心情好的时候拿出来赏几瓶给下人们，心情不好的时候拿出来咬碎咽肚。
贴身神仆臧漆自然也得过几瓶，一开始还有些新奇，到后来就没再惊异，随神君下凡时还在神君授意下送出去了好些。
这次下凡他们到的是一个繁华的城市，末法时代来临，科技崛起，智慧的人类总能让自己过的更好。上次来喝的冰茶店家给的是琉璃壶，这次来的冰茶店家给了个纸杯，还附赠了纸吸管。
老字号的冰茶店味道非同凡响，臧漆把茶倒进随身带着的冰瓷青碗里递给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的神君。
“神君，请。”
神君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白里透粉的指尖懒懒搭在一边，“不想动。”
臧漆掏出吸管：“那试试这个？”
神君瞪了他一眼，“纸吸管？不要。”
臧漆抿唇，“那我喂您。”
可是神君并不配合，嘴唇紧闭着，少许茶水溅在唇上，波光粼粼，水色潋滟。
神君睁开了眼，不满从红色的瞳孔里晕出，“不知道怎么喂吗？”
臧漆抿嘴，“神君……”
他当然知道丹池是什么意思。
然而面上还是一幅害羞的样子，在戏谑的眼神下将碗靠近自己嘴边，接着附身下去贴上对方饱满的唇瓣。
尚未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眼前的画面却发出“咔嚓”声响，一道黑色裂痕劈开，破碎的声音越来越大，裂痕越来越多，直接破碎成块跌落下去。
臧漆冷下了脸，耳尖的绯红飞快褪去，他站起身，面无表情看着打碎幻象的东西。
“谁？！”
那东西身上蒙着一层光，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空洞的声音似乎从九霄云外传来，“在虚幻的世界里折磨自己，是你真正想要的吗？”
臧漆冷冷：“管你什么事。”
“我可以给你重生的机会。”
臧漆拳头一下子握紧，目光带上狠厉，“什么条件？”
“条件？”祂似乎是笑了笑，短暂的停顿下，“做个堂堂正正的人——这就是我的条件。”
臧漆眼神带上质疑，“就这？”
“你以为呢？”祂说。
天上掉馅饼的事在臧漆看来一点可信力都没有，心脏被取出谁都难逃一死，但是他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不如就相信这个人，反正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处境了。
他点了头，这个神秘的人挥手撒下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身体，“这是誓言锁，一旦你违背了堂堂正正的要求，就将接受惩罚。”
*
臧漆再一次醒来是在地牢。
“嘶——”尚未得到强化的肉身遍体鳞伤，鞭子抽出的血印和衣服黏连在一起，下半身浸泡在肮脏的水池里，腿几乎没了知觉。
眼前站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又是一鞭子甩过来，笑容狰狞，“你说啊！还不肯说吗？！”
血花炸开，臧漆疼得一下子蜷缩起来，但是四肢被铁链拴着，他无处可躲，硬生生吃下一鞭。
遁雷蛇骨所做成的鞭子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承受，庞向文根本就是没想让臧漆活着出去，“不说也可以，打到你说就行了。”
又是一声鞭响，庞向文眼睛里激动的血丝猩红可怖。
“你不是臧家大少爷吗，想不到今天会落在我手里吧，图腾印在哪其实不重要，我就是想让你也尝尝被人鞭打的滋味，怎么样？大少爷，我伺候的您可满意？你该庆幸你遇见的是我，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不会让你轻易地死。”
臧漆闷哼一声，血水顺着伤口流下，他感觉自己在濒死边缘，“……你这样，不能给上面交差吧？”。
“没关系。”庞向文突然大笑起来，“我现在还活着的意义就是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哈哈哈，在地牢里呆了这么久，你没疯倒是让我很佩服，不愧是大少爷，和我们这些下人就是不一样！”
鞭子破空声再次响起，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拦下，巨力从鞭尾传来，坚韧骨鞭竟然一寸寸断裂。庞向文惊慌看向四周，“谁？谁装神弄鬼！”
链锁咔嚓一声断开落入水中，臧漆体力不支向前倒去，被一个人拎住领子扔出水池，池边有人接住臧漆，扶到一边。
“你再坚持一下，神君马上就处理完。”耳边有人这样说道。
臧漆困难地睁开眼，血水顺着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他固执地盯着那道身影，干涩的眼睛久违的有些湿润，他几乎不敢眨眼，怕这个人在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劫后余生的喜悦都比不上此时见到丹池完好无损的兴奋。他彻底放松下来，转瞬晕了过去。
庞向文被砸进水池，溅起水花，腹部剧痛加上污水入鼻，从水中几乎站不起身，他目眦欲裂，“你是谁！我是庞家三少，你杀了我，庞家不会放过你的！”
丹池声音张扬明朗，“我管你是谁，在我的领地欺辱我的附属，罪该万死！”
他手指一点，庞向文就被无形之手拽出，四肢向外拉扯，巨力传来，他面部狰狞，七窍流血，痛作一团，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渐渐流失，他慌乱求饶，“求求你，别杀我……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是庞家要臧家的图腾印，和我没关系，我才被他们认回去，和我没关系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刺耳，丹池五指一勾，庞向文直接被无形巨力压成几堆马赛克，神魂从破碎的外壳中飘出，尚属于懵懂状态，便被丹池拧成麻花捏爆了。
“看着灵魂的肮脏程度估计坏事做尽，死不足惜。”冷哼一声，他飞到臧漆这边，“空气污浊，真受不了，走了。”
“神君大人，他晕倒了。”仆人说。
丹池脚步停下，转身看来，“真弱。”
他看着臧漆伤痕累累皮肉之下蜷缩的神魂，一时错开了眼，隔空一点帮臧漆止住了血，拧眉道，“我对治疗法术不擅长，到时候带去给执明看看。”
仆人看出神君对此地的嫌恶，便不再多说，一刻也不肯耽误将晕倒的臧漆背到身上，跟着前面的人走出地牢。
不知过了多久，臧漆才悠悠转醒。
丹池早没影了，留下一个仆人照看臧漆，那仆人察觉臧漆醒来，说道：“醒了就下来吧。”
血污沾到衣服上，脏兮兮的，真恶心。
臧漆身上翻江倒海的疼，咽下口中血沫，“丹池呢？”
“神君名讳也是你能说出口的！”仆人皱起眉头。
“他有没有说什么？”臧漆不在意仆人的态度，问道。
仆人面露不屑，“没有。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你臧家先祖有恩于神君，神君不会来救你，留你一命够不错了，你不要肖想其他。”
臧漆看着与记忆里同出一辙的嘴脸，敛目无言。
臧家做事不光彩，生意人常有的奸诈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在旁人看来他们有利便趋之若鹜，无利便一哄而散，名声并不如朱雀领地上其他世家好。臧家落败之后，雪中送炭的只有一个欠了老祖人情的朱雀神君。
上行下效。如今他对这些微小的恶意提不起劲来对付，现在只想赶快疗伤。前世他被仆人随便撂进下房，身上伤口尽数溃烂，高烧不退，要不是强撑着到医草园求药，估计早就死了。
臧漆问道，“神君有没有说治疗的事。”
仆人短促地笑了一声，“说了，让你去找玄武神君。”
臧漆即使就剩半口气，睥睨看过去也威压十足：“那就带我过去。”
仆人看着那双眼，不知怎的就腿脚一软，强撑着站住，“那你还不跟上！”
臧漆直接拽住他的衣领使劲一甩，仆人就被摁倒在地，顺出这人身上自保的匕首贴上他的脖子，一把拽下他腰间的令牌，“李三？职位不怎么高嘛，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
朱雀宫的仆人用百家姓和数字组合成名字，李三不过是个差不多的侍卫仆。想来丹池其实对营救他这个臧家独苗也不是那么认真，纯当做是散散心罢了。
醒来后没有发现丹池在身边，这一刻臧漆清楚地认识到他们现在只不过是陌生人关系，前世他死时已与丹池多年未见，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丹池对待他就如对待路边花草，漠视得自然，以往深情全然不复，这让臧漆陌生又排斥。
丹池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憎恶也好玩味也罢，都是有情绪的。
他不认为这是丹池，或者说，还没有认识到这是丹池。
上辈子臧漆用谎言浇筑爱情，用尽手段勾搭神君，这辈子说要活得堂堂正正，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烦的很。
恰好李三撞上枪口，不崩一枪好像有点对不住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