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听说人的心脏停止跳动后还有三十秒可以听见周围的声音。
太短了，三十秒远远不够，心脏的位置破出一个大洞，先是全身无力，接着视力被剥夺。臧漆感觉到黑点覆盖在视网膜上逐渐遮住视野，却仍然直起身努力瞪大眼睛。他踉跄几步，脖子一歪重重磕在地上，眼睛却始终盯着那个方向。
五，四，三，二……直到最后一秒，他也不知道这场复活到底成功没有。
臧漆死了。
*
“我以仆人的身份请求我的大人……”
臧漆半跪在地，执起丹赤的手放在嘴边轻吻，抬眼看向红瞳似火的美人，随即害羞一样温顺地垂下头。
“－－让我成为你的伴侣。”
朱雀，懂善恶，明是非，一双光华流转的丹凤眼能看透一切真相与虚妄。
丹赤头一次如此痛恨这与生俱来的种族能力，手背上落下的吻带着人体的温热，他一时间被烫的有些茫然。
眼神空洞，往日琉璃一般的眼睛红似泣血，“好啊。”
臧漆惊喜地抬头看他，跪起身，双手捧住他的脸，珍视一般吻上尊贵无比的朱雀大人。
又梦见了。
此时晨光大亮，臧漆静静地睁开双眼，看着头顶暗红色的华贵床帐。
这些前尘旧事让他感到难堪后悔，他却如自虐一般时时刻刻想着梦着。
丹池是上古大妖，有老祖宗式的不愿接受新潮的偏好，留下来的照片只有寥寥几张。天人相隔大概有百年，能回忆的能触碰的几乎都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了，臧漆只能凭记忆里的东西来回翻看咀嚼。
他现在还住在朱雀殿里，青泓每次来总要嘲讽半天，话里话外都是觉得他玷污了这个地方。
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过青泓也只能嘴上说说，毕竟多年过去，臧漆已经不是那个柔弱的一手可以掐死的人类，而是代替朱雀继承四殿之一的半神。
“毕监，没有人告诉你，进来前需要敲门吗？”神识覆盖整个朱雀领域，臧漆轻易发现了大摇大摆走进来的白虎神君。
神殿自朱雀神君死后，仆人纷纷离开，没了精心照料，这里杂草丛生，远远看去像是一座荒废了的破宫殿。无人传报，无人阻拦，白虎神君轻而易举来到殿内。
“巧了，还真没。”毕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今天是朱雀祭日，走一趟？”
“我不明白你们干嘛搞这些，让我参加他的祭日？你不怕他在地下也不安稳吗？”臧漆冷笑一声，甩袖背在身后，居高临下看着毕监。
毕监忍着脾气，皮笑肉不笑道：“百年过去，你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坏，和他越来越像。”
他踱步上前，在臧漆面前站定，一双灿若寒星的银灰色眼眸里泛着冷意，“他在地下恐怕永远不能安生……但愿他把那孟婆汤喝干净，忘不忘我们无所谓，把你给忘了就行。削骨抽筋之痛，他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却没想到你还是不肯给他真心半分。你难道不觉得愧疚，不想给他道歉吗？”
臧漆单手扶着下巴，歪头看向毕监轻笑：“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事实如此罢了。”毕监见臧漆油盐不进，双手握拳，准备强行掳走。
虽然现在已经看不透臧漆的修为，但毕监自信没有比他差多少，试一试才知道行不行。
“不自量力。”臧漆嘲讽道。
毕监怒极反笑：“那就来战！”
说罢，一道白光横劈过来，破空之声雷霆一般，恍惚间似能听见风声呼啸，鼻间血气四溢。
上来就使十成力的杀招，是太自信还是不自信。
臧漆心中本就有郁气，刚好有送上门来的沙包，还皮糙肉厚，他索性放开手去打。
一柄全身乌黑的重剑出现在他手中，他一转剑柄，眨眼间便贴上毕监，快的连残影都难以捕捉。
毕监反应不慢，刀向一转反手格挡，对重剑所带来的巨大压力感到震惊，他眼神凝重，认真起来。
不过百年，臧漆这小子实力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境界！果然当初就不应该一时心软答应朱雀留他活口！
不过，今日三殿神君联手，这家伙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打架时走神？”臧漆眼睛微微眯起，加重了力道，“毕监，你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吗？”
两个招式大开大合的人碰到一起，金石相击，刀与剑的摩擦带来一片火花，撞击声来来回回散落一地，两人打的难舍难分，看似不相上下，但毕监额头已经冒出了汗，反观臧漆还是不急不忙游刃有余的样子。
“别看了，快出来帮我！”毕监也不管自己之前在其他神君面前夸下的海口，眼看颓势将显，忙呼朋引伴。
“打不过就喊人？”臧漆讽刺道，“你小孩子吗丢不丢人？”
青龙神君和玄武神君从暗中走出，两人对视一眼，青泓对臧漆喊道：“臧漆，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三对一你打不过的。”
另一玄武神君执明冷笑道：“臧漆，只要你跟着我们去朱门拜一拜，祭奠一下你百年前害死的可怜朱雀，我们就不加入战局，如何？”
“偏偏是今年祭奠？往日我可没见过你们这么上心，恐怕我这一去，就有去无回吧？”臧漆冷笑着，直接使力扣住毕监肩膀压在身下，指甲化形成锐利甲刃，往前一进就要刺破毕监脖颈，“现在毕监在我手上，说出你们的目的，我再考虑去或不去。”
执明嘴角挂着的弧度没了，他直视臧漆的双眼，开口：“只是去祭奠而已，你就这么不愿意？百年前他把命赔给你，百年后你总要去看看他吧？”
“说真的，我很不满意。”臧漆面色如常，似乎对执明的话没任何反应，“百年时间，我没有一次在朱门看见过你们。想来各位神君都很忙，不如我一个半吊子清闲，”他的笑容格外阴冷，“各位恐怕不知，朱门早就在三年前被我移入朱雀殿了－－我不知道各位所说的朱门，是否只是自己脑海的臆想？”
“你！”青泓震惊地看着他，“那可是朱雀一族所有仙人葬身之地，你竟然这么对待朱门！”
“狼子野心！你是让丹赤死也不安生吗！”执明指着臧漆，手指微微颤抖。
“你让我去他墓前才是不让他安生，”臧漆有些不耐烦了，这群人说来说去总在回避问题，他指甲又往前进，轻轻一划刺破了毕监的脖颈，“我没有时间和你们耗，要么说出真实目的，要么滚出朱雀殿。”
执明盯着毕监脖子上横贯的血线，面色冰冷。
还是小看他了。毕监皮糙肉厚，寻常兵器难以对他造成影响，哪怕是神兵级别的兵器也不会如此轻易地破防，然而看臧漆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恐怕这一仗，难打。
场面僵持着，随着时间流逝，天色渐晚。
青泓在一边已经慌了，他扭头看执明似乎镇定自若的样子，便着急地对臧漆喊：“你别！我来告诉你！”
执明没拦他。
到他们这个境界，平常因实力强大难以受伤，但一旦受伤，所流出的血液都会损失修为。其他时候或许流血算不了什么，但是现在他们的血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滴都十分宝贵。
青泓道：“我们想复活丹赤。”
他看着臧漆，说出他们的计划：“在青龙一族的典籍中记录了一种复活之法，我们在这一百年间在三界搜集奇珍异宝，准备在后天进行复活，那是最好的时机。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四个足够强大的人献出血液……足够的血液才能将我们找的容器灌满……”
“直接告诉我成功率。”臧漆说。
“……八成。”青泓愣了下，很快回答。
“好。我同你们去。”臧漆爽快地答应了。
虽然知道过程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但他仍是同意了。或许是这一去就会丢了性命，他也没什么犹豫的，早在百年前他就该死了，这次只不过是把偷来的东西还回去而已。
其他三人看到臧漆竟然如此爽快，面面相觑，似乎并不相信事情就这样简单地结束。
臧漆冷笑道：“怎么，还想打一架？”
白虎一把甩开扣在脖子上的手，脚下不停赶快溜到两人身边，说：“你说话算话，别想耍什么心眼！”
*
臧漆作为朱雀神君站在南面，其他三位神君各自站在其他三面。
青鸿割破手指在空中画出奇异的图腾，念着咒语，推动空中的血痕向祭台中心容器汇聚，印入一个眼神空洞的躯体，躯体仿佛被什么托起，血线流动，显得神圣而诡异。
四位神君同时割破手腕，血液顺着地上的花纹流向中心，随着血液不断增多，那副躯体也像是逐渐有了生命一般，苍白的肌肤逐渐变化像莹白过渡，发丝漆黑，唇红齿白，只是眼睛还是一副无神的样子。
臧漆感觉到生命力的逐渐流失，他放眼四周，发现其他几位的脸色也没多好，又往右腕上划下一刀，放血的速度加快，他膝盖一歪几乎跪倒。
正对着的执明见状，心下有些复杂。
青鸿看见了，他的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没有意义的字眼：“对不起……”
光是四个人的血液，成功率太低了，他们不敢冒险。
三人同时出手，青鸿毕监摁住臧漆，执明掏出一只匕首狠狠往臧漆心脏扎了下去。
“噗嗤”一声，刀入三寸。
“你怎么不躲？”毕监发现身下按着的人丝毫没有挣扎的意思，问出口。
疼痛刺激着臧漆的神经，他喉头一滚嘴角流出血液。
“不是要心脏吗，赶快拿去，别……浪费了时间。”臧漆平静地说完，就闭上了嘴拒绝再交流。
一命换一命，这是他最后一次作为仆人为朱雀神君效劳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