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苍行》篱凇

3、恨梦（2）

　　“苍公子，请喝茶。”张余恨方才叫了丫鬟泡来香茗，现在正在他家的厅堂之中。
　　入座时，苍术便开始了思索。此处装潢，与苍术脑中所想差别甚大，这里每一处的房梁皆是桃木所致，家具也都是上好的红木。大厅正中摆着两位主坐，看起来与平时所见的凳椅也大有不同。
　　“张公子，在下冒昧一问，之前你与那孟毅发生争执之时，我记得他说你可是位穷书生？可依贵府装潢来看，并不是如此，且出入颇大，难不成，你们人界的书生都是这般？”苍术不喜欢喝茶，便就端至手中，玩起了杯上的盖子，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
　　“嗯？抱歉啊苍公子，你方才说什么，后边的没有听清。”张余恨刚刚正整理着自己的容貌，将先前摔倒的灰头土脸洗净。
　　苍术这时才恍然过来，方才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更改过来：“啊！我是说东青国！你们东青国的书生的住所极为优异啊！”
　　张余恨脸上显出了一缕微笑，洁净的八齿露出唇口，笑声好是轻快：“苍公子，原来你是被此事所疑惑，苍公子初来此处，想必也还没有找到驻身之所。小生家中还有几所客房，要不便在这驻足几日吧。”话毕，便叫丫鬟下去安排房间。
　　苍术想着现下确实是居无定所，便点头谢过。
　　“应是小生谢过公子才对。实不相瞒，如同所见，在下并不是位穷书生，但书生身份不假。家父乃当今东青国的朝中大臣，一生清廉，两袖清风，自幼便得家父熏陶，家室不可外扬，不可成为资本，提倡官民平等。所以小生外出之时便以书生出现。”张余恨从袖中取来一块墨玉，大小犹如珍珠一般，上下由绿绳传接，下有绿青流苏点缀。
　　“在府中时日，还请苍公子拿着此玉，以此凭证可随意进出寒舍了”

　　三日后，东青国国君召集所有朝中大臣于朝上议事。
　　皇宫就如所有人的想象如出一辙，要多宏伟就有多宏伟，要多庞大就多庞大，这时的朝廷之中，大臣们陆续赶来。
　　“国君到！”李公公拉起了嗓子，重要人物就要登场。
　　君王已登入殿内，正襟危坐，霎时鸦雀无声。
　　“诸位爱卿，想必此次召集大家的目的都已经心知肚明了。七月乃是我国为之重要的一月，七月初七乃是乞巧，也是公主的生辰，亦是全国青年俊才与如玉佳人的相聚之日，而七月廿七，乃我东青国建国大喜之日！东青国乃是上仙青龙庇护的皇国，我们理应在那时，对青龙表达崇高的敬意。可最近本王需忙于朝政，分身乏术。还望各位爱卿，可有什么好法子上述，替本王排忧解难呐？”国君轻轻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默默等待。
　　东青国国君一向与民同心，提倡君臣平等，对于大大小小的节日，都是想着与大家一同度过。
　　国君视见台下诸侯讨论得十分热闹，挥手招来了在一旁的李公公，后者侧耳过来：“李公公，为何近段时日的早朝，都不见那孟爱卿？可是家中生了什么事端？”
　　“回禀国君，微臣听说，那孟大臣上月时便患上了急症，不久便离世了。”
　　国君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李公公，声音更是压低到了极致：“此话当真？”
　　李公公频频点头：“不过这也是微臣听说罢了。”
　　“那便真是可惜了，此人乃是良才啊。”国君轻叹了口气。
　　台下诸侯仍是争辩得如火如荼，毕竟若是此次事物完成得好，都知道国君有大赏。
　　正当场面渐渐走向白热化时，一位身材偏瘦的男子慢慢踱步走上台阶。
　　“麻烦这位公公，帮忙通报一下。。”
　　一刻后此人便跪在了国君面前。
　　“微臣孟天才叩见国君！”孟天才看起来可比原来瘦了许多，那脸上的轮廓更是分明。
　　国君一惊，拍了拍扶手，直接站了起来，面上满是惊喜与诧异：“你可是孟...爱卿？！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对于国君来说，这孟天才可是他的左膀右臂，于那张奇才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手，方才才听闻孟天才离世的消息，现在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止不住有多惊喜了。
　　“谢国君！听闻国君此次需求，微臣有一些想法，不止当讲不当讲。”孟天才站起来后，又扣手行了一礼。
　　“快快请讲，是何想法？”
　　“七月初七乃为乞巧，民间曾传牛郎织女的传说，那便以传说为根本，在那日晚，我们放飞上千只喜鹊，点亮万家灯火。而七月廿七，我们则在城门的青龙像前祭拜，且在城内摆满绿植。届时，还望国君您将半块玉佩与青龙像那处的玉佩结合，以此来表达我们的敬意。待到夜时，我们再举国欢庆，不知这番，可合国君心意？”
　　国君闻后大喜，鼓掌称叹，便全权将此事交与了孟天才负责，张奇才以与辅助。

　　张家的伙食实在是好啊，每日皆是鸡鸭鱼肉，饭后还有盘盘点心，这让苍术有些乐不思蜀了。哪次不都是吃完饭就出去潇洒快活，到了饭点又回来吃吃喝喝。全然忘记了此次上人间的目的。
　　张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人先前帮助了自家少爷，便是当做贵宾来招呼。
　　很快，明日便是七月初七。
　　听闻此次乞巧，东青国可是下了大手笔的，苍术猜想，今年定有在地府没见过，没吃过的新鲜事物，便约了张余恨一起去瞧瞧。
　　次日辰时，苍术就醒了过来，洗漱好自己，着好衣裳后，便向左室走去。左室，是张家人进食的地方。
　　苍术到时，张余恨正和他的姐姐坐在桌前。两人看见苍术时，都朝他笑了笑，打了声招呼。
　　“啊恨，听闻今日你可要出去参加乞巧佳节？莫非是哪位姑娘看上了你这小子？”张余爱一有机会便会来调侃这个书呆子弟弟。
　　“阿姐你可别开我的玩笑了，是我答应了苍公子，要带他去看看我国的乞巧佳节。”张余恨说到，夹了块绿豆糕放入张余爱的碗中。
　　“你也是，都多大了，也是时候找一位心仪的姑娘啦。”

　　街上，一大早便是熙来攘往，街边数不胜数的小摊贩们都在大声吆喝着。包子铺、天香阁（青楼）、翠玉堂（饰品店）、觅香间（花店）都在乘此佳节大赚一笔。
　　“各位让一让！让一让啊！”一骑在马上的男子喊到。
　　在他身后还有这好几辆马车，车里皆是今晚要放飞的喜鹊。一双细长的爪子像是穿着黑靴，身上的羽毛黑白分明，头和颈部皆为黑色，在阳光下闪烁着黑紫色的光，而肩上却是白色，如肩披白雪，更是耀眼。
　　喜鹊一物，在地府之中可从来没有过。
　　马车之前的领头人正是孟天才，在他一侧的便是张余恨的父亲，张奇才。
　　车队占据了整个街道的路面，人们都依在一旁，看着一车车的喜鹊，细细耳语，叹为观止。
　　当车队离开时，苍术袖中的寻魂盘却生了异动。
　　苍术这才想起他此次来东青国的主要目的，便是寻找先前逃走的人间魂魄。可是，这街道上人来人往的，怎么可能寻到具体的人。
　　但是不对，先前车队还没有来的时候，寻魂盘全然没有反应，反倒时车队离开之后才开始跳跃。说明这缕魂魄应该就是在车队离开后才出现的，就是为了趁车队造成了目光吸引，借此暗度陈仓。
　　“啊恨，可能得麻烦你自己先逛逛了，我突然有些急事要去处理。”说完，苍术便朝着车队刚刚离去的方向赶去。
　　“苍公子，你叫我何？？”当张余恨反应过来时，苍术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额，好吧，那我就先独自逛逛吧......”

　　“鹊怜啊鹊怜，不是我说你，你下次记花册的时候可不可以把家住何处，年方几何都给我记记清楚啊！我都快把人间给翻遍了，孟家也拜访了不下十家，就没有一个叫孟易醒的人！你说说你！平日里在凡间都干些啥！只顾着游山玩水啦？！”赤芍拿着自己的折扇敲着鹊怜的头，自己毛发已蓬乱无序，衣服尽是灰尘，说的话也是有气无力的了。
　　“好歹我也是一代月老，居然被你！一位小小的喜鹊仙折腾成这样！”赤芍真是气得浑身发抖，“真想一扇子把你这小喜鹊变回原形！”
　　“仙上仙上，鹊怜知错啦！但是鹊怜确实是记了花册的啊！鹊怜也不知道怎么看的时候就没有家住何处，年方几何了啊！您先消消气呗？！”鹊怜用着手护着自己的头，蹲在地上，眯着双眼。
　　“我怎么可能不气！今日可都乞巧了！老夫我可什么都没干！我不要绩效的吗？！你也别给我闲着了，快去打听打听这里可有着孟姓人家。快去快去，要不可别吃东西了！”赤芍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就直接坐下，驼下背来，用手托住下颚搭在腿上，撅了噘嘴。
　　此时，运送喜鹊的车队正巧行驶到城门之处。
　　赤芍就静静坐在这里，看着这一车又一车的喜鹊好奇有余，就随便拉了个过路人问了问，得知东青国对乞巧节如此的重视，赤芍才在苦闷中找到了些乐子。
　　“不错，这东青国还有点样子！难得有人在乞巧如此大的阵仗，有意思有意思！”这是赤芍七天以来唯一满意的事情了，兴致瞬间就高涨了起来。
　　可是，在这车队后边，竟有一位身着黑衫的男子偷偷摸摸的紧随其后。这人五官看起来却十分清秀，眉如倒山浓，眼如星辰，鼻俊如峰，黑色长发扎在身后，看起来也是位公子。不过，这样貌却让赤芍感到熟悉却又陌生。
　　等到这黑衫男子也离开后，赤芍决定也跟上去看看，因为这个黑衣男子，总让他感觉不太对劲。

　　傍晚之时，围在这些鹊笼身旁的士兵们大多都离去吃饭了，只留下张奇才、孟天才和若干个换班的士兵。这里一处，是国君建造的“梅兰竹菊”一地，专门给东青国青年俊才们读书学习，陶冶情操所用。
　　“奇怪，怎么寻魂盘又没动静了。”苍术躲在一排竹子身后，捣鼓着手中的寻魂盘，可它就是怎么也没有反应。“真是奇怪了，难不成寻魂盘失灵了？”
　　就在苍术还在疑惑寻魂盘时，一脚没站稳，向后倒去，踩断了一根脱下来的竹节，清脆的响声便立马引起了张孟两人和士兵们的注意。
　　“何人！”一位士兵立即将手中的长矛直指竹林，半蹲下马步，随即就要刺过去了。
　　只见孟天才将手打下，这位士兵当将长矛刺向竹中。
　　苍术一时之间脑子竟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反应，至少他刚刚还在捣鼓寻魂盘。
　　“完了完了，难不成我堂堂孟婆要在人间死一回？！要不用法术吧？不行不行，用了法术我回地府还是得死！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一只手猛地搭在他的肩上，眼前一阵晕眩，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苍兄？！苍兄？！”苍术睁开双眼，张余恨正在坐在面前一直叫唤着他。
　　“这是哪啊？”苍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明明记得自己原本不在这厢房的啊。
　　“这是翠星客栈，当时赤兄见你晕倒在路边，便将你带来这里，而我恰巧就在附近，看到他携着你后便赶了过来，你那时可有什么不舒服，怎么就晕倒了？”
　　“我也......”苍术自己也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总不能老老实实说自己跟踪车队然后还被发现了吧。
　　不过好巧不巧，苍术的肚子竟在这时叫唤了起来。
　　“我懂了~苍兄你这是饿了吧，快些起来，我们吃东西去吧。”
　　“对了，你说的那位赤兄，他现在在何处？”
　　“他已经在客栈楼下点好菜了，对了，他向我寻了你的名字。”
　　“嗷嗷，没事没事，咱们先下去吧。”
　　楼下，赤芍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翻阅着手中的花册，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心境专注。他白衣尘尘，如沐浴而出，长相也十分的清荣峻秀，秀色可餐，额上还留了几缕头发出来，倒也没有其他人的那般油腻。
　　苍术和张余恨下至楼下后，赤芍才收起花册，看着苍术，轻轻笑道：“好久不见啦，小侄子。”

　　另一处，东青国城门处，鹊怜一个人坐在原先赤芍坐的石头上，咬着馕，满脸的失落，心中很是不高兴：“仙上！！！你在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