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种》SULU

2、混血

　　人类王国，边陲小镇，人族羽人交界处

　　“滚！”人高马大的少年一脚揣在瘦小的少年身上，小少年没稳住身形，一头栽进泥里，滚了一身的泥巴。施暴者看到这狼狈的一幕，笑得更是猖狂，跟在他身后的一帮小弟鼓掌起哄，竟是为他喝彩。

　　小个儿少年咳嗽着，用手艰难地支起身，却不想，领头的少年又飞起一脚，直踢在他的脸上，又将他踹回泥里，嘴里的话更是难听，“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怎地不回去找你那鸟人的爹？”

　　“就是啊！”

　　“杂种！”

　　“他那鸟人爹是不会要他的，他连翅膀都没有，鸟人住的地方他都上不去！”领头的少年一脚踩在小少年背上，任凭小少年挣扎。

　　“哈哈哈哈哈，人不像人！”

　　“你娘都羞愧而死了，你怎么不跟着她一起啊？！”

　　“在我们这儿蹭吃蹭喝，粮食给你还不如喂猪。”

　　“扫把星，你外婆也死了，被你害死的！”

　　“不······我没有，外婆她不是我害死的！”小少年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力气大得，领头的少年差点没压住他。

　　身后的几个少年跑上来，七手八脚地压住小少年。小少年本就单薄的衣服在拉拉扯扯间，被撕个破烂，露出了畸形的背。他骨瘦如柴的背上，两块肩胛骨凸出，肌肉翻卷着，胡乱长着黑色的绒毛，像是腐肉长出了虫，恶心得要命。

　　但那些少年视若无睹，依旧嘲讽道：“哟，长了羽毛。”

　　“还是黑色的。”

　　“乌鸦啊，哈哈哈，难怪是个扫把星。”

　　“你外婆肯定是看到你的背，羞愧而死的吧，哈哈哈哈。”

　　混血少年狠狠地闭上了眼睛，不，不是这样的。母亲、外婆······不是这样的。一滴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地滑过他的脸颊，落入他捏成拳头的手上。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们嫌欺负一个不知反抗的废物没意思，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混血少年在泥地里躺了好一会。阴沉沉的天眼看着就要下起大雨，却只是一刻不停地刮着大风。

　　少年颤颤巍巍地爬起身，用仅剩的相对完整的布料围在脖颈后，堪堪挡住自己一片狼藉的后背，艰难地往村子走去。

　　“黑羽！”突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少年猛地回头，看到村子的侦查兵拼命地往自己的方向跑，一张脸绷得通红，他边跑边喊：“快跑，有魔族偷袭！”

　　远方升起黑烟，轰鸣声接踵而来，一声声，震得脑子生疼。

　　魔族？！魔族不是几百年前就消失在大陆上了吗？怎么会？一连串的问题自脑中飞快地闪过，黑羽一咬牙，用尽力气往村子里跑去。

　　“啊！”背后传来惨叫声，黑羽猛地回头，鲜血如同昙花在他的眼前绽放，只一刹，年轻的侦查兵应声倒下。

　　恐惧，在面对众多少年的欺凌，黑羽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只觉得双腿陷入了泥沼，动弹不得。恐惧像一条毒蛇，在他全身的血液中游走，感受不到温度，眼前只有那红的妖冶的血，以及，身后追来的，魔族！

　　人类王国首都，神圣天堂，王宫

　　年轻的国王坐在王座上，俯瞰众生。天使在他身后托起圣光，庄严而又严肃。

　　王座后，巨大的壁画上描绘着圣洁的天使，纯白的羽翼收拢在他的身后，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肃穆的略显呆板，双手合拢捧着圣光。国王坐在圣光下，脸上已经带了些怒气，目光落在大堂上，叫人心惊。

　　玫拉望着壁画上的天使，深紫色的眼眸中翻涌惊涛，她嘴角一沉，半逼着自己挪开目光。这些该死的神棍！

　　“陛下，我觉得你的想法真是太不切实际了，当初打压魔法师的是陛下，现如今，启用我们的也是您，”玫拉用手勾起自己耳边的一缕头发，红唇轻起，明明是个美人，嘴里的话却阴阳怪气得很：“您这不是难为人吗？”

　　“玫拉，这里是神圣天堂，不要太放肆！”站在国王王座旁的中年男子赫然呵道。

　　玫拉却只是斜眼瞥了那男子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开口讽刺：“要不是国王陛下诚挚地邀请我来商议要事，谁想来这种鬼地方？亚伯拉罕，陛下都还没有说话，你急什么？”

　　“玫拉，你说话最好客气些，容许一个女巫站在这里，已经是在挑战我的极限了。”亚伯拉罕手中的法杖闪烁这微光。

　　玫拉警惕地看着亚伯拉罕，沉下了目光：“陛下，如果这就是你们的诚意，我就不奉陪了。这几年，你们对魔法师的驱逐打压，与魔族又有什么区别？”玫拉冷笑一声，她环顾四周，王室卫兵们全副武装，戍守大厅，牧师们也全都盯着她，手中的法杖闪烁着光芒。反观自己，两手空空，法杖也交给了卫兵首领保管。

　　“而且我还想问问陛下，这到底是想请我来商议要事，还是——瓮中捉鳖，想着赶尽杀绝呀？”玫拉丝毫不惧，作为魔法师的领袖，她双手环胸，傲然站在所有人的敌意中，一双眼睛越发炯炯有神，闪烁着毒蛇般光芒。猎手虽会以猎物的姿态出现，但从不落入下风。

　　“够了！”国王怒吼一声，衣袖一摆站起身来，站在一边的亚伯拉罕一惊，立即跪下，以显忠诚。

　　迦莱尔不急不忙地跟着众人单膝跪下，将手放在左胸上，俯身道：“陛下息怒！”

　　“迦莱尔，你来说。”

　　迦莱尔慢慢起身，不卑不亢地再次俯身行礼，道：“是的，陛下。”

　　“都起来吧。”国王摆摆手，重新坐回王位上。

　　“谢陛下。”众人起身，目光都落到了这位年轻的将军身上，望进那双叶绿色的波澜不惊眼睛里。

　　迦莱尔看着国王冲他微微一点头，清了清嗓门，开口道：“诸位，请听我一言，相信诸位都能感受到黑龙即将苏醒，魔族也将冲破封印。近年来，魔族的活动越来越猖獗，这正是魔族即将卷土归来的征兆。而且，黑龙经过这一千年的沉睡，魔族经过这一千年的休养生息，势必会比以前更难应付。

　　“一千年前，龙族倾全族之力也未能剿灭魔族和黑龙，只能将其封印。而今，失去了龙族庇佑的我们，还要面临更加强大的敌人。为今之计，只有联合所有的力量，才能战胜魔族，为人族乃至大陆的生机争取一线希望。”

　　“话是说的很好听，”玫拉冷哼一声，说道：“当初是你联合牧师团要将魔法师屠杀殆尽，现在又说什么大陆的生机之类的大话，你拿什么做担保，你们不会在战争一结束就变卦，对我们赶尽杀绝，凭你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吗？”

　　迦莱尔盯着玫拉那张娇美的脸，一双眼睛冷冽而又清澈，他刚想开口，国王沉声道：“我来给你们保证，备战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在明面上扩充自己的军队，而且，如果真的有战争胜利的一天，你们可以自立国度，神圣天堂将承认你们的自由与独立。

　　“这样，你满意吗？”

　　玫拉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国王会如此轻易地给出这样的条件。倒是站在国王边上的牧师团团长，看起来有些急了：“陛下，这万万不可啊，一旦巫师们获得独立，势必会成为我们难缠的敌人，到时候，才是真的祸起萧墙啊。”

　　玫拉嘲讽般一勾嘴角，看向刚刚发言的青年将军，这位将她请来国都的将军，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刚慷慨激扬鼓动全场的人不是他，绿色的眼睛······真有意思。

　　国王心不在焉地听着各个心怀鬼胎的人进谏，皱起眉，道：“我即国家，什么时候我的命令都无效了？”

　　玫拉听了，倒是笑得很灿烂，像伊甸园里引诱夏娃偷食禁果的毒蛇，一双桃花眼弯弯的，美极了：“陛下，可要说话算话哦。”

　　玫拉没有注意到，站在她旁边的迦莱尔偏过头，瞟了她一眼，，叶绿色的眼眸暗淡下来。他有些冷漠地回过头，像个机器人般，和着大众单膝跪地，道：“陛下英明！”

　　表情像极了壁画上肃穆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