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系处理》浙金

12、Chapter 12

　　这个无比寻常的傍晚。

　　有阵无比寻常的晚风在广奇市区里兜兜转转寻找依靠，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风才知道这万家灯火都紧闭门窗，它拼尽全力掠过的每一处都将在破晓以前，被保洁清扫。

　　因此，世间不会留下它的任何痕迹。

　　温璃站在新开的便利店门口，买了份更是无比寻常的加热便当。

　　她找了条人烟稀少的长凳坐下，耳机中的后摇轻柔缓慢，似乎能将生命这根线拉得无穷无尽。

　　热乎的廉价便当无意中吸引着周围草丛中蛰伏着的流浪小猫。

　　而温璃现在，和流浪有什么区别。

　　或许她手机上从未出现过点评软件这个秘密不会被人发现。

　　或许姬昼不知道她会精心挑选好一个角度，再将照片发送出去。

　　或许...

　　姬昼肯定知道吧，那根本不是一家牛肉馆，那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点评软件上。

　　那只是一家打着娱乐会所的幌子，还建立在特|权之上的黑心交易所。

　　这一切也许是个试探。

　　如果世界就是这般小，小到上天和你开玩笑。

　　可当一切和‘巧合’二字挂上钩，也没什么是不可能。

　　“喵喵~”温璃将剩下的半分便当从条凳上拿下来，放在离垃圾桶很近的草丛边，呼唤着小猫前来饱餐。

　　她的手机叮咚一响，不远处的人行道上，路灯又上起了夜班。

　　【我劝你安分守己。】

　　【当然，如果你想，我今天晚上就可以派人去弄死你那个得了神经病的爹。】

　　【免得你心怀怨恨去找他报仇，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啊？】

　　他又来了。

　　【拆了吗？】温璃直起身来，没有回答微信那头的问题，抬头看向对面那幢又破又小的废弃居民楼。

　　【明天来。】他倒回答得耿直。

　　【那我先去收拾文件。】

　　【什么文件？】他还来了兴趣。

　　【揭发你的文件。】

　　【好，那准备充分点，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像你妹妹一样。】

　　光是隔着屏幕，温璃都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冷汗从手心冒出。

　　【今天她去了哪儿？】

　　【于记牛肉馆。】躲在灌木从里的小野猫慢慢探出了头，见温璃还没走远，便双眼紧盯那半份便当，谨防其他眼疾手快者。

　　【是她选的地方。】温璃补充道。

　　【那老子今天饶你一命。】

　　.11:12 ，p.m

　　苏骁刚才打电话说，他帮姬昼打听到的小道消息，他们俩的剧组，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他是后者并且早她一个月，作为合格好大儿，提前打探地形刻不容缓。

　　姬昼挂断电话的时候正搭上龙景苑L栋的电梯。

　　不出所料，这个时间点电梯里空空荡荡，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蓝色小屏幕上，顺三角的数字越来越大，楼层也越来越高。

　　叮咚——

　　她昏昏沉沉下了电梯，一天跑七个场，接三家采访，刚接上新剧本又被记者套话问夏日专打算什么时候出。

　　死里逃生到现在，已经是人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了。

　　今天也是让姬昼想要一纵解千愁的一天。

　　“你在干什么？”

　　【我在偷拍你】

　　“为什么心不在焉的？”

　　【因为还没找准时机。】

　　“为什么骗我到天上人间去。”

　　【我想试探一下你。】

　　去你妈的颅内被害妄想症高|潮。

　　温璃是苏骁介绍来的。

　　温璃是苏骁介绍来的。

　　温璃是......

　　啊！！！复读机已经不管用了。

　　如果温璃是申狗贼派来监视她的，那想要踹掉她理所应当，但偏偏，雨渐渐，风大到看你——

　　停——

　　‘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姬昼暴走着将头发松散开来，一边自我洗脑一边输入密码开门。

　　简直是欲哭无泪。

　　其实从苏骁给她打电话开始，她就莫名火大，明明温璃没有鬼鬼祟祟，明明温璃坦坦荡荡！

　　她望化妆间四次以上那也有可能是怕人偷窃。

　　她心不在焉兴许是昨晚上熬夜追剧后大脑死机。

　　她玩着手机都能立马收到指令开始工作也可能是人家天生反应迅速。

　　她为什么选到于记牛肉馆去？

　　那也可能是哪个恶搞的孙子把这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投到点评软件上去了。

　　甚至她防窥屏，都说不定是在跟男朋友聊天吧！

　　等等，男朋友、聊天？

　　温璃有男朋友吗？找机会问...

　　啊啊啊！

　　姬昼你到底在想什么？！

　　‘开掉她！明天就开掉她！就这么定了！’

　　【你家里还有酒？】正这么想着，姬昼的手机也叮咚一响。

　　【没有！】她顿时就静下心来——是那老禽|兽。

　　【我明天有试戏，是luo戏！你不要过来。】

　　说实话，自从买了龙景苑的房子，姬昼就很少睡主卧的床。

　　这里装饰华丽昂贵，却连风都是冷冰冰的。

　　还不如姬昼从前爆肝贷|款买的那小破房呢。

　　所以她选择睡在更衣室地板上，这里没有请保洁，这里的风不会被清扫走——这里衣服堆成小山丘。

　　夜风一阵一阵鼓吹起更衣室的白布窗帘，让月光顺着窗口爬进屋来，打在姬昼写满倦意的脸上，月白如雪。

　　皎洁的月色，纯白的窗帘，搭配上疲倦失眠的人。

　　姬昼睡不着，便在地板上辗转反侧，浑身像被人痛揍了一顿，她吃力地撑起来，穿着黑色吊带睡裙，点燃一根索然无味的香烟，赤脚站上不算宽阔的窗台边上。

　　（危险动作请勿模仿，温馨提示，此处48楼。）

　　只有这里，狭小安全，和小公寓的天台，一模一样。

　　龙景苑对面是灯火通明的夜市，抽着烟站在这个视角，看底下来来往往的人们，会知道芸芸众生是何意味。

　　姬昼两指轻弹，那烟灰与夜风共舞，眨眼间便打着转消散如烟。

　　而后火红的烟蒂从高楼坠下，划过一道长线型的痕迹，如流星般短暂。

　　她蹲下身来，双手环抱住月色下纸张般濡白润亮的双腿。

　　今天的月亮很圆满——

　　“So many questions

　　But i＇m talking to myself

　　i know that you can＇t hear me anymore

　　Not anymore

　　So much to tell you

　　And most of all googbye

　　But i know that you can＇t hear me anymore

　　It＇s so loud inside my head

　　With words that i should have said

　　And as i drown in my regrets

　　I can＇t take back the words i never have said

　　I never said

　　I can＇t take back the words i never have said....”

　　阿四曾经将书借给她，在《夜莺与玫瑰》的尾页上悄悄问道：

　　以后我们分开了，你会在月亮圆满时想起我一小会儿，

　　或者，能为我唱首歌吗？

　　2015年3月10日，阿四最喜欢的歌手Skylar Grey发布了名为《Words》的单曲，在阿四生日的这天——作为生日礼物。

　　也在同年三倍日期的9月30日，作为祭日礼物。

　　她的祭日，是她的生日。

　　这本会是一个静谧而不可亵渎的夜晚——

　　“在想谁呢，”暗处伸出了一只手，无声地搭上姬昼光滑的肩，“她吗？”

　　“是啊，她。”姬昼抬头望向月亮，眼神空洞黯然神伤。

　　“五年了，你还记得。”他点燃烟递上前去。

　　“要怎么敢忘呢。”姬昼接过烟来，自嘲般笑问，语气沙哑、悲悯，而虔诚，月光亲吻着她清润的发丝、眉眼、鼻梁，和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半响她才缓缓开口：

　　“你说——”

　　“是不是从这里跳下去，就能不想了。”

　　又是一阵夜风吹起，纯白的褶皱窗帘飞起，姬昼穿着黑色睡裙坐在窗台上，像琴键一样的组合。

　　听，肖邦在演奏降E大调夜曲。

　　她身后是百米高空，夜风不再如低楼小阁般轻言细语，只需稍加...

　　她便如断线之筝。

　　但申文将她的重心拉回窗台以内。

　　“今天去天人会所了？”

　　“嗯。”

　　“见到谁了？”

　　“于解山。”

　　“害怕吗？”

　　“嗯。”

　　.

　　00:41，a.m

　　王小日追完新番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妈的那视频不会突然给我抽了、卡了、传不出去了吧？’他第三次看向手机，被这个恐怖的想法吓得一哆嗦，连忙抄起手机、解锁、播放一气呵成——

　　“大家好，我是姬昼。”

　　画面中一向高冷不装世俗b的昼爷穿着V领黑色西装，头发夹在耳后，露出纯银质感的细钉耳坠，白皙秀颀之下蜿蜒崎岖直至西装遮妙的部分 。

　　‘姬昼的美是令人望而生畏的，这在一个新人中实在罕见。’

　　蜚声国际的汪润成导演，在电影《黑纸》的获奖感言中如此评价道。

　　姬昼站在四楼的白板墙前面，那会儿天刚黑，她跑完最后一场，脸上的厌世妆都还没卸，虽然...

　　这妆容影响不大。

　　毕竟大众印象中的姬昼向来就是相当厌世的。

　　“今天是高考的第二天，祝各位考生朋友们‘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考试时要仔细审题、规范作答、保持心态。”姬昼接过王小日提前准备好的迷你小黑板，转身挂在墙上——

　　‘今天的努力，是为了更多的自由。’

　　这是姬昼座右铭。

　　也是她与粉丝们的暗号。

　　最终刀子嘴豆腐心的姬太君还是在王小日长达几天的软磨硬泡下被迫行动了。

　　其实...

　　这也并非因为‘昼爷没有免费的营业’，只是这其中的缘由也许难以启齿。

　　姬昼会在高中生们嬉戏打闹从她车旁经过时收回目光，也会带着羡慕的眼神投向斑马线上匆忙行走的考生，更会匿名捐助很多钱参与贫困助学。

　　因为她没能参加高考，所以...

　　所以她也会觉得，以这样的身份来鼓励高考生们，既没有经验，也没有立场。

　　“想不到咱们爷还挺会的嘛。”王小日再次播放完视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正准备关上手机——

　　叮咚！

　　租吖用户‘烂柯人’向您发起临时会话，您可以选择屏蔽。

　　王阳顿时睡意全无。

　　啧，21世纪了，想不到连昼爷那种三危小破房都有人租！

　　烂柯人：您好，租房。请问房子地址是介绍里写的那个吗？

　　财大气粗包租婆：当然呢亲~咱家房子装修精美充满艺术气息，地段奢华，非常抢手，今天已经有好几个人来咨询了呢~

　　王小日乐呵呵充当起了包租婆。

　　这个回答嘛...

　　‘装修精美充满艺术气息’是指掉了一堆墙皮后，姬昼搞来了几桶涂料，爆肝一星期后干不下去了，将剩下两桶红色、白色的兑在一起，自由发挥着往墙上泼啊洒啊，怎么尽兴怎么来，最后的结果也就是差点儿甲醛中毒罢了。

　　‘地段奢华’是指仅需步行500米就能到达附近唯一的公交站。

　　至于王包租婆所说的‘非常抢手，已经有好几个人来咨询\\\'...

　　虚假信息！达咩！

　　烂柯人：那您能接受什么区间的价位呢？

　　这个问题王阳倒是没想过。

　　哦不!

　　是没问过。

　　王小日掐指一算——

　　财大气粗包租婆：亲~咱家房子两室一厅，独立卫浴、厨房，您真心想租的话...

　　财大气粗包租婆：单人月3000也是可以割爱的呢~

　　烂柯人：好的，这周末可以入住吗？

　　财大气粗包租婆：当然的呢~如果您想，明天就可以！

　　王阳把头埋在被窝里，两只脚丫子蹂躏着薄被——笑出了声。

　　‘爷说了！事成之后三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