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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

  •   先天路盲郎进花,十步一打听,步步温让,内敛含光,终于来到了驰名天地的“及冠玩具批发零售俱乐城”。

      入眼琳琅满目。

      有男有女,有人有鬼,妖魔精怪,肥瘦高矮,村的俏的,油的淡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质高价廉的购人天堂,热情好客的良心场商,哪一样不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心动存在。

      但这对于初来无尽欢的慈心白莲,震惊之外,心痛之余,唯有念经:“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佛慈悲。”

      可惜铺天盖地的叫卖声,全然淹没了他内秀的声音。辟邪式的善良,一看他就不是本地妖。

      “好消息,好消息,因本店租金到期店面搬迁,全场霸总现在降价大处理,清仓大甩卖,跳楼大放血。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妖场!”

      “工厂倒闭,百万御姐,一律半价,挥泪甩卖。”

      “老板黄鼠精,吃喝嫖赌欠债八亿,带着狼姨子跑路了,原价三百两、二百两、一百两的萝莉,通通二十两,通通二十两。黄鼠你不是精,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大半年你不发工资,你还我血汗钱,不还,卖你萝莉抵工资。”

      “买不买没关系,到笼里瞧一瞧,到笼里看一看。全场只卖三两金,都卖三两金!真正的清仓,真正的甩人,你不用问价,也不用讲价,也不用怕宰!真正的人有所值,机会难得,机会难得!”

      “店面装修,全场清仓大处理,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机会难得,全场清仓处理赔钱甩卖!买不买没关系,到店里瞧一瞧到店里看一看,本店所有鲜肉全部甩卖。挑啥都划算,买啥都实惠。你不用问价,也不用讲价,也不怕被宰。”

      疯狂喧哗里,突然传来斥骂声:“你他妈串我词干甚?不能自己搞创新吗?再有样学样融梗抄袭,我……”

      “你什么你什么?你还能告我不成?我可有最好的辩师团队!你个穷鸡,你有钱请吗你?”

      “我……我……”那妖急了,“我代表光子消灭你……”

      “呵,蠢鸡。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自捅大出血挥泪大甩卖……”

      感觉到那妖鸡一口恶气卡喉间,久久没上来,郎进花不由揪心,凑身探看。

      这一探不得了。

      本来要人掺着嚷嚷着“我要去找大王他老人家说理,我要告死丫的,让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要他明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要他知道‘异境正道有大王’。”

      扶着它的人道:“对对,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境王饶过谁。”

      见郎进花百忙之中探过来关爱,那鸡精立马推开扶它的人,热情洋溢道:“公子慧眼识妖艳,本土绿茶,进口白莲,全新升级傻白甜,看上哪个了?本店所需所欲一应俱全,开门迎宾甩卖三天,买一个回去吧,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寂寞小辣椒,活好人热情。”

      瞧他有生意了,方才与他起争执的狗头也跑过来抢客,一把拉住郎进花:“公子公子,到我那里瞧一瞧保证血赚。八八折到一二折应有尽有,可批发可零售,总有一款适合你,真正的人超所值。开门迎宾,赔本甩卖,最后三天,错过后悔。”

      “公子当心,他家男女全掺假,外娇里老,表白里黑,中看不中用,不似我家,件件保质保量纯天然妖女,未加工,没拉皮,原装出售,不信你摸,验一验心里放心,摸一摸手感舒适。没事,你摸,放心摸,大胆摸,摸红不要钱……”见郎进花浑身拒绝想要逃命,鸡精似乎洞穿他心,热情再道,“原来公子喜欢同款的,好说好说,本店其实主营霸攻,个个逆天长腿,脾气不好性格冲动,但是公子放心,不善都是对外人,只要你买回去,他对你就是绝对的服从,极致的温柔!鄙人,你快去,快去仓库里领几个霸攻出来,让公子试用试用……”

      鄙人应声而去。

      眼见郎进花要被死对头盘进店去,这边拉郎进花的手更是加大了力气:“公子,现在谁还不是看脸的时代,我家仓库里码着的个个都是精修霸攻,鼻高脸尖,野气狂情,一站式服务,包君满意。品类繁多随便挑随便选,挑啥啥便宜买啥啥不贵,数量不多,卖完即止。”说时喝骂笼中一个油灯精幻化的美少年,“你他妈死的?”

      油灯精闻言娇躯一颤,忙冲郎进花露肩舔唇,一颦一笑骚破天际:“公子买我,吾十八禁手艺样样精通,手段花哨,千姿百态,永无重复。汝快乐,我快乐,共乐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扭地卖力至极,尽情脱销自己。

      孰料那老板一手拽紧郎进花,一手空出,脱鞋就朝那少年飞去:“你个没眼力价的蠢货,没看到公子喜欢霸道冷情的,胡发什么骚!小人,将他给我带回仓库里好好洗洗,控控油,再领几个清爽干净型霸总出来让公子压压惊,记住,选霸的邪的,越邪越好……哦,还要纯,越纯越好,最好是雏,公子他喜欢纯美的……”

      小人领命而去。

      鸡精店长死命挽留:“公子,真的,你相信我,他家卖的全假人,全是魑魅魍魉幻化的。买了你会想绝食。”

      有一店家见缝插针,企图抢客:“他们俩家都造假,公子,看看我家,我家可现场量心定做,随意切换,要他攻时雄风拂槛,要他受来可娇可喘。”

      亦有几家趁机蹿来:“我家也是个顶个优秀,用不完的温柔,耗不尽的风流……”

      “我家批发高级绿茶……”

      “我家全是进口白莲,要问哪里进的口?必然只应天上有!拥有仙境的气质,会用神境的技术,几百年来,一直享誉业界口碑,公子,时间是检验质量的唯一标准。公子,您高低整一个回去。”

      鸡精急得直想嚎:“都他妈串我词……”

      “谁抄你词了?有证据吗?”

      “我还说你抄我了呢?”

      “就是……”

      这时,突然插入一个拍胸脯的雷霆万钧:“论持久战,还看我家!”

      “……”

      此风一刮,争相效仿。耳边立时传来滚滚天雷,什么“ 男服聚能环霸总,一回要比一回强,一人更比六人强,刷新耐用新纪录!”“霸攻恒久远,一次永流传”“霸攻,速度皆有可能”“古有千里马,今有攻一只”……

      郎进花:“……”

      郎进花:“?”

      都哪里看出他喜欢男的,霸的,攻的,邪的,纯的,还雏,还腿长腰细屁股圆的……

      虽然他佛坐心中,无心红尘,但也架不住这铺天盖地奔放热情的精准推销……面红耳赤,强强挣脱,脸一捂,绝望地一声“救命”夺路而逃。

      堪堪甩脱,躲墙角喘气,一只充满善意的水碗就递了上来:“年轻人,怕啥跑这么急?来,喝口水,缓缓。”

      抬头只见,一位朴素大姐,面和心善。

      寂寂空巷,总觉她来得奇怪。

      郎进花摆摆手:“谢谢这位大姐,我不渴。”

      那大姐柔柔笑道:“你分明赶了许久路,渴得要死,看,嘴都起了皮,不喝,莫不是嫌弃我家的碗?”

      “啊不不……不是……”他真是不擅拒绝人,末了,只好接过她一直端着的水碗,道:“谢谢大姐。”郎进花小饮两口,袖子擦了擦水渍,递回去问,“大姐,劳驾打听个事,清早在那……那……及……玩……”

      “及冠玩具批发零售俱乐城。”大姐替他好意思地说出口,似是笑了一下,“洁白无瑕,清纯美玉,好,挺好,很好。”

      郎进花无意夸称,礼貌再问:“可有一波意气张扬的少年公子,刀光剑影?”

      “有的。”

      “他们去了哪里?”

      大姐婉魅一笑:“没了。”

      郎进花:“?没了?大姐此话何意?”

      大姐哈哈一笑:“歹意。他们啊都像你这般蠢没的!好孩儿,记得,出门小心你大姐,大姐没有好惹的!”

      郎进花“你”了下眼前一黑,应声而倒。

      原来,如他这般外娇里嫩脾气平温的出水芙蓉,柔而不阴,秀而不腻,貌美而不流于女气的英俊男儿郎在市场上奇货可居,相当供不应求。他甫一踏入无尽欢都,就被慧眼如炬的人贩子盯了梢。

      作为高价预定的顶尖鲜肉公子,他被速塞铁笼,原封不动运往顾客那里验货收尾款,岂知顾客越看越叹,叹为观止,超值订购,五星好评,便突发奇想,决定为了锦绣前程大义割爱,将昏睡美玉原装进贡到他的天手里。

      他的天,未曾听闻近女色,岂非是因有他癖?

      试试?

      试试!

      被吵醒时,郎进花已身处于幽暗诡魅的狂欢夜色里。耳际一浪高过一浪的起哄声疯狂撕裂夜空,不明生物飞来梭去五颜六色,人在台上舞,妖在池下扭,鬼火耀目,群魔乱吼,精怪砍人,堕神吃肉,真真是狂欢盛宴。而这竟只是狂欢伊始。

      漫天喧哗中,幽幽醒转的他忽然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咬文嚼字却又充满恶趣的教书老头声掷地飘出,群乱瞬静:“今捕人十七,个个上等金贵,人人好皮一张,全是人中龙凤,尽会读书识字,纯家养,无公害,血统纯正,皮毛一体,虽个个性格有缺,但瑕不掩瑜值得竞购。本场一次出售,质量、宜忌及使用说明均会做详细阐释,机会难得,大家好好把握。”

      一时宫灯大亮。

      集照穹顶。

      好多人蛹。

      一个个五花大绑,蜷成虾米,只露一头,裹在千万朵桃花结成的一个个蛹壳里,吊在顶上,排列考究,粉白黛黑,犹似花灯,煞是好看,就是呜哩哇啦像在骂人,好没礼貌。

      首先降下来的是唯一一个没被布条封嘴的目露寒光。

      咬文嚼字的声音应时响起:“率先竞拍的,是壶中日月最亮的光——权倾天下。说明如下:权倾天下,战力十强,身高马大,肥瘦均匀,年方十八,长得挺好,性格极差,生人远离,熟人勿近,头顶有爹,脚底环婢,宜上窜下跳的浮花浪蕊,忌洗衣叠被的温柔贤惠。现低价出售,公益竞拍,妖妖可买,三锤定音,价高者得,一经使用,不退不换。”

      一浪高过一浪的狂呼。

      “我买。我要。”

      “彩礼贵不贵?”

      “蠢货,你丫是买婿不是嫁夫,娶这些废物进门用不着你爹砸锅卖铁凑天价彩礼。”

      “额,额也想买,额很老实的搬了三年砖,额攒够了娶汉子的钱,真的,不信额拿给你们看。”

      “看看看看个屁,夯货,侬搬三年砖,顶俺家拆迁一个茅厕来的多?跟俺抢男人,边儿去!”

      “喂,小子,你喜不喜欢男的,不行我可怜可怜收了你。”

      “猪大伯,阿丫娶他回去,他家的财产能不能作为嫁妆全部带过来?”

      “大伯哈,听说他家里还有个小拖油瓶哈?买一赠二哈?我只要他不要油瓶行不行哈?赠品不要行不行哈?”

      “傻子,数都不识,是买一赠一。”

      “为啥单单不摘走他的面具?难道他徒有身材,五官拉分有辱境容?”

      “极有可能!说不定还是个假人!”

      “蠢货,境王他老人家难得出来倒卖人口,怎会售假?你这犯上作乱的死鬼!”

      “呸呸,俺这该死的嘴!自掴一掌。”

      “还不快出去死上一会儿再回来!”

      “可俺不是早死了吗?如何再死?”

      “蠢货,不会装吗?”

      “有理!”

      他们不光说,还摸,连说带摸。伸进蛹里摸。搓扁拉长,压平捏宽。

      “要死啦要死啦,他大腿肌肉好紧实。”

      “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晕了晕了,他胸膛坚硬如同一块大理石。”

      “别发骚!奶油小白脸,中看不中用。”

      权倾天下面具下的脸大概已黑得不能再黑。

      郎进花都替他窒息。

      不由抬头去瞧,果见头顶花蛹里的某少女此刻格外癫狂错乱,左挣右扎,挣扎未果,索性伸长她天鹅颈子憎死把命往下瞧,但见她满脸憋红,笑到头掉,眼泪狂飚,若非嘴里塞抹布,恐怕已笑出惊天猪叫,全无半分人形。

      第二个降下来的,是权倾天下的得力助手权富来,然后是权秉谋、权通宝、财宗显、名宗振缨、名贤九等十位“正道之光”最炫光子,中间穿插位大红大绿的戴花少女,随后是少女口中的“弱智一家人”,即权豪人、财富自由、财源滚滚、名学游、名堂文尔、冲融六位“过云之空”风骚六废,

      齐齐整整一个别跑。

      竞价一路攀升。

      眼瞧财富自由较自己先下去,财源滚滚激动的眼泪伴喜悦齐飞。

      按照他朴素的逻辑,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成为最后的压轴秀时,他却先冲融一步下去了。他一脸不可置信,震惊,受辱,被轻视,他一瞬狂怒,猛然吐飞了口中臭抹布,大声质疑:“为何冲融闷狗排在我之后?黑幕!有黑幕!我不服!你们是不被他悄悄打点了?他给了你们多少?我双倍!快把我升上去把他放下来!我要压轴,我要全场焦点如数聚焦我身上,我要成为这世间最耀眼的秀……”

      妖都堵住了耳朵。

      那就只好给他再塞块特大抹布。

      教书老头:“此人……”如被滚滚沸水烫了舌头,缓了片刻才又重新鼓起勇气继续带货:“此人,财源滚滚,是也,财境穷鬼,黑如锅底,人丑多作,重度脑疾,如有介意,慎拍慎买。鉴定完毕。”

      山轰海笑,震聋耳朵。

      郎进花:“……”

      心道:“看人不能看作面,作精滚滚的推销说明比起名学游的‘上课划水,打工水滑’、名堂文尔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乃至权豪人的‘广种薄收,红尘快马’还是过于主观了……先有滚滚后有天,人间最帅头最铁,其实,他之自信,还是蛮值得大家学习的……”

      他百思不解,一向闷声不语的冲融,如何就成了最后吊在天上的?

      从价格走势看,价格基数是根据作、装、奇葩力、神精值等各项指数综合搭配决定的,滚滚第一,理应无人能出其右,难道冲融他……就是传说中……闷不吭声发大财教……的教主?也不像啊,前几天他还闷闷不乐来找他借钱买咸菜馒头维持生计呢……

      苦思冥想的他浑然不觉,自己已被连笼带人抬到了明灯之下高台之上。

      买他来的人,未及掀帘进去拍马屁献忠心,就被轻轻呵斥了一声:“滚。”

      语音奶气冲天。

      但就是这么一个十足的开裆裤吃夜奶婴幼童,透过层层粉幔模糊可见正一手支颐、侧躺在宽大舒适的金椅上的小小一团肉圆子轮廓,竟吓得高贵买主跪了个趔趄,手脚并用爬起来叫人抬着郎进花同他迭忙往外滚。

      从头笑到尾的花蛹里戴花少女,陡然收笑,脸上飞霜,深得财源滚滚吹飞抹布之真传,一口吹飞,大喝一声:“站住!”

      虽为女娇娥,这一吼却直如天雷灌耳,滚不跌人马纷纷怔了足。

      少女柳眉倒蹙,义正辞严大声道:“都说异境王没原则但讲原则,我等不知高低绑了被拍卖,活该欠捶,但他,就他,遇上蚂蚁搬家都绕道而走的唐家三藏,怎也被您老捉了来倒买倒卖?跟一介草根过不去这什么道理?”

      嘘声大起,怒声渐有,牛鬼蛇神尽嚷嚷道:

      “无知少女,不懂就回家绣花。”

      “就是,哪来的乡下野丫头?”

      “再吵摸她胸!”

      “咱境王就是道,境王就是理!”

      “就是!”

      “一看她就村姑进城!”

      少女:“……”

      她炸作一团毛球,破口就骂:“乡下?村姑?姑奶奶前高后翘肥乳丰臀,凹凸有致妖魔身材,这耀眼夺目发光体体质,五千年一遇,你们都他妈睁!眼!瞎!吗!?”

      被人人鬼鬼久摸色不更的权倾天下,终于崩溃,降下他昂贵的头颅。一死瞑目。

      郎进花捂住了额头,好不无奈:“阿笑啊……你是女孩子……”

      少女再度炸毛:“老子不是!”

      “……”

      郎进花:“阿笑啊,你现在是女孩子……”

      前后两句,细微差别,听懂之人,一个猝然抬起他奔溃垂坠的高贵头颅,一个微微翘弯他层层帘幔后的肉萌小嘴儿。

      当事人却浑然无觉:“我干脆一死明志!”

      郎进花微微叹息,出声安抚:“你还是先顾好了自己。遇难呈祥,逢凶化吉。都会没事的。”

      突然。

      风动帘飞,漫天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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