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无语凝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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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船的医务室地位是很高的。
虽然它隶属于管事长西甲下属的三个甲板方底层工职之一，但可以说是重要性相当于政务长一般的存在。
西甲事实上是没有实权、几乎只是个被架空的明面牛马，他下属的三大工职几乎一个都得罪不起。
这处境恐怕就连帕洛斯见了都忍不住感叹一句：这可怜的墨镜~
让我们着目于整个商船的甲板方，看看在轮机方整体陷入打击的时候，乔伊斯大副所属的日常事务部署都在负责什么任务。
虽然说到一艘商船，第一让人关注的永远是“火力”“坚盾”代表的轮机方，就像是一个国家的武力一样举足轻重。
但永远不要忘记——
——这可是一艘商船。
商船重“商业”，是行星之间贸易往来的主要手段，它的所处位置从来都不会真的在于武力，而是对货品的贩卖运输。
轮机部永远不会是商船最重要的存在，甲板部才是重重保护之下的主体，是商船主要区别于其他任何船种的部门。
武者之刀剑和武者。
这就是轮机部和甲板部。
而船长礼卿里尔所在的礼部家族族长亲自挑选出来的商船大副——乔伊斯，他无疑是一名深谙心计谋算的大商人。
大副乔伊斯手下所属分别为阿拉雷政务长、二副洛克、三副胡椒，其中管事长西甲和电子员迪迪都是所属阿拉雷手下的小官。
之前说过的三大底层公职又分别是医、厨、匠，西甲所管理的日常部门全部由他们组成。
其中医生高高野是“医”的主要负责人，与助手嘉由子一起管理医工们，全船的医疗都是他经手负责的，帕洛斯所住的医疗棚也是他提议搭建。
“厨”的话不用多说，帕洛斯所在的厨房是整个商船的第二分厨，主厨房则负责高层饮食，由厨师长迪里亚负责看管。帕洛斯经常见到的高帽子厨长，是第二分厨的小管理层，直属迪里亚的手下。
“匠”则是船中钟老和森□□同负责的一个部门，实际上也是管理最松散、最自由的地方，下属只有几个小工匠和他们的徒弟小森小钟，和工人们混的超熟。
不追名不逐利。
为船队的续存付出一切。
无论“匠”“厨”“医”，他们都是举足轻重的经验者，虽然地位不高却掌控人心，而且都身怀实打实的硬功夫，个性也都奇特怪异。
几乎身处于商船各种纠缠的势力之外。
但也只是几乎。
晨起无光，雾霭蒙蒙，碎石细索声和风声隔绝在船窗外，只留下稀有的袅袅光线射透了灰云，从那明静的薄绒帘子间注入进来。
像是创世神的赐予。
高高野想到。
他悄无声息的坐在一张藤椅上，面前是一张看起来就柔软舒适的公主床，他心爱的妹妹正背对着他睡在绒被里，那一束帘外的光正巧洒落在她好看的栗色卷发上。
不知从何时开始，高高野总是喜欢早早起床，这样安静的坐在床边注视着妹妹。
他与她相似的眉眼和发色总会给人带来温柔干净的感觉，更别提此时的男人正满目宠溺，似乎在透过重重漫长的时光，看到了遥远处山坡上翩翩起舞的小女孩儿，他叫她傻果子。
她轻巧的蹦跳，大笑，红彤彤的鼻尖和脸颊，碎花蕾丝的裙摆，都是高高野内心柔软的一角。
是他成为医生的理由。
是他存在的理由。
他托腮稳当的沉浸在每日温馨的这几分钟里，嘴角不自觉的弯出幸福的弧度，令人想要溺死在这片暖色的海洋深处。
他的双眸闪着过往云烟，又浮现出一片空白的悲伤，在几乎快要转变成脆弱的时候又被男人强硬的合上眼睫。
随即嘴角僵硬的跌落了下去。
起床时间到了。
高野野照常的从睡梦中被哥哥呼唤醒来，抻着懒腰享受摸头服务，接着从被窝里调皮的窜上高高野的脊背，和哥哥一起笑闹着离开卧房，梳洗打扮。
女孩似乎一点也不奇怪哥哥守着她醒来的事。
她只想着，好饿哦，早饭吃什么呢？满脑袋都是无忧无虑的天真念头。
厨师长迪里亚倾注心血制作的饭菜掐着点儿被送了过来，热气腾腾，正是刚好的温度。
高野野俏皮的蹬着一双蕾丝小袜子，却被哥哥不由分说的穿上了一双运动鞋，只觉得颇难看。但是没办法，哥哥打定的主意总是很执拗的，她只能乖乖理好鞋带，坐稳在餐桌前，准备吃饭。
高高野满意的看妹妹不再折腾，开始催她拿起餐具。
“哥哥怎么不和我一起吃？”
她搅动着鲜汤疑惑问。
“已经让你多睡一会儿了，再拖下去不怕席姆达说你？你吃吧，哥给你梳头。”
医生挽起袖口，细白不见光的指间灵活又专注，是常年在手术台上进行精密工作的一双长手。
此时他将妹妹栗棕色的长卷发丝拢在手心，安静的编成好看的形状。
又像是托着什么珍贵的宝贝。
高野野听了哥哥的回答就不再疑惑，低头喝了一口金汤，还是忍不住说道：“迪里亚知道哥哥不准时吃饭的话一定会生气的，他经常把什么食材的风味挂在嘴边。”
她又将那些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的美味佳肴放在口中，幸福的眯起眼睛。
“快吃吧哥哥，真的好香！而且科研长可宠我了，怎么会怪罪我迟到呢？”
高高野无奈极了：“那可不一定，席姆达那老顽固可是钻牛角尖出名的，他宠你就是因为你没犯过错啊，傻果子。要知道这么长时间你能不迟到，那可都是哥哥的功劳——唉！别一口气吃太多！”
不知是那句话戳到女孩的反驳欲望，着急说话的高野野一不小心被美味噎得直打嗝，手忙脚乱的一边锤胸口一边找水杯。
高高野也管不得说教了，忙嚯嚯给她顺后背整水喝，找纸巾找的脚不沾地。
等到终于折腾完，忘记固定的头发又要重新开始编。
向来稳重的医生不由得狠狠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上辈子真是欠妹妹的。
糟心的一早上格外漫长，等到自家女孩儿终于站在玄关挥手再见的时候，高高野倚在柜门边上恨不能将她撵出去，临走还要听这小家伙控诉似的回头说：
“下次不许叫我傻果子了，坏哥哥！讨厌！”
随后逃也似的离开。
但她身后的高高野却不如女孩想象中的那般气急败坏，而是保持着姿势默默注视她的背影许久。
最后屋中余下的，只有一份凉透的佳肴。
——
助手嘉由子是一位严肃板正的好医生。
她有着一头银白的整齐短发，鼻梁上架着细边金属眼镜，眉心天生就是一块不规则的小胎记，反而为她一丝不苟的表情增添了点儿呆呆的可爱。
她向来很受船员们的喜欢。
今天的嘉由子照常踩着高跟早早来到了工作岗位，视察了一圈医疗棚中的大小伤患，还顺路去看了一下角落中不受欢迎的边缘工人。
与前几日不同，今天那个角落里只剩下被铺整齐的床位，那个拖把头的小孩子却不在。
嘉由子皱了皱眉。
她记得那个小孩儿伤的挺重的，怎么会乱跑呢？
莫不会出了什么危险？
善良的医生助手有些担心，她总是想对那个孩子多照顾一点，毕竟他才十多岁，却总是满身伤。
四周的多数病人也都没有起床，应该很难找到目击到的人了。
没有表现出来自己的忧心，嘉由子只能加快脚步，完成今天探视的任务，回到了商船的医务办公室里。
高高野医生果然已经到了。
褪下家居服的男人此时正在看着设备里的一些治疗数据，左手掐着她刚打印出来的仪器报表，眉头蹙得死紧，浑身像一只炸毛的刺猬。
咖啡裹在药味儿里，远远的放置在屋子角落的桌上，却倔强地若隐若现，让人总是能闻到那高高野医生极为钟爱的、怪异的超级浓缩苦味儿。
视线又落到那个被男人一通操作的设备上——她记得那好像是治疗着洛克二副的仪器吧。
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等高高野终于揉着鼻梁回神，一回头才发现身边站着个默默无声嘉由子，眉头皱的更死。
“杵这里做什么，等着给我收尸呢？没事干了嗯？”
一句话没个尾音，高高野大步流星的错身就跑到走廊里去，刚前进几步，又退回来看了一眼屋子，发现把咖啡落下了。
“把咖啡给我拿着，赶紧走。”
随后转头就离开了，一点没有等人的意思。
嘉由子对医生的性格早就颇为习惯，动作迅速的端起咖啡就跟上去。
中途还偷偷把杯里被咬得全是牙印的破吸管撇到垃圾桶，换上了自己准备的嫩嫩粉红色。
上面还贴了笑脸。
高高野没注意到她的动作，一边看着左手上皱巴巴的数据表，一边向这边伸出右手。
嘉由子心领神会，把今早刚检查一圈新鲜出炉的医疗棚工人病情的册子递上去。
高高野拿来一瞅，发现已经翻开了标记着正确日期的那页，于是直接就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耳边适时响起女生简洁的汇报内容，随后被重点强调了一下。
“今早那名叫帕洛斯的小厨工不在。”
高高野脚步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进，很快进了一个拐角，走到编号为4的医疗室门前。
没有理她的意思。
“我怀疑是失踪，医生。”
小助手孜孜不倦。
“现在飞船危险，很可能是犯人A的行踪线索！”
小助手无意识的闪身上前，眼睛执拗的注视着医生，手已经在开密码锁。
“滴”的一声开锁成功，伴随着女生口中的“情下达指示搜寻！”。
高高野撇了她一眼，把咖啡一把抢过来，又把手里的本子和表格塞人家手里，推门而入。
“放心吧，那小厨工回厨房工作了，不是失踪。用不着你操心。”
嘉由子呆呆的愣了一下，接着紧随其后进了病房，还带上了门。
“…可是他还是伤患啊！那么小？”
高高野已经头不抬眼不睁的大唑了几口咖啡，过程中完全没发现吸管的变化，上房间里装着二副洛克的封闭仪器前四处倒腾了起来，竟然破天荒的耐心解释。
“我亲自检查过了，没多大事儿——你快别给我闲着，干活干腻歪了是不？嗯？”
检查？医生亲自的检查？什么待遇啊给那个小厨工？
没多大事的病——怎么可能？昨天她还给那小孩看过的，确实是重伤啊，骨头都碎了呢。
嘉由子满脑袋疑惑，又不敢耽误事继续说什么，把咖啡抢过来放一边去就开始帮忙弄机子。
长年的信赖让女生很快在忙碌中忘记了这件事，也错过了高高野偶尔探知的眼神。
应该只是巧合被检查了吧。
没想到助手对一个通缉犯小厨工这么上心…算了，让她不乱说就行。
高高野只觉麻烦，转头又开始工作。
他看着仓子里洛克二副带着仪器的脸，神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这家伙…有人动过了。
是谁？
谁会有机会来病房捣乱治疗？
为什么挑洛克？洛克的关系者？
对方要干什么？
是一个人，还是团伙作案？
是犯人A吗？
一个猜想慢慢在医生的脑海中成型，高高野睁大了眼睛，随后隐藏起表情，却死死的咬住了牙根。
怒火在心胸中翻腾。
忙碌直到两个小时后。
一切处理妥当，高高野终于松了一口气。
甩开膀子活动一下，接过贴心小助理递来的新泡咖啡大喝特喝一顿，然后抓手里心情颇好的离开这里，向着船内的一楼置物室走过去。
有关洛克，有事情需要验证。
“医生，您早上不会是没吃饭吧？”
好巧不巧身边还跟着这个正经的助手啊。
高高野死鱼眼的想到。
“请不要装作没听见，医生。情重视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止一次了吧，我可以和厨师长告状的。”
嘉由子已经从沉默中获得答案，十分不赞同的进行威胁。
“厨师长十分痛恨浪费他美食的人，他一定会代替我以及高野野小姐狠狠惩罚你的，医生。”
“现在物资紧缺，您却在浪费食物，这罪大恶极，医生。”
“许多工人们连一顿馒头都得节省着吃呢，医生。”
“您若是病倒了，病患们会出大问题的，医生。”
“医生，我发现……”
“快给我消停点儿吧嘉由子，我会吃饭的！你要是再说，我就解雇你！有多远滚多远。”
嘉由子对自家医生的狠话无动于衷，只是默默的说完：
“医生，我发现储藏室的门锁是开着的。”
高高野一愣，回过头看，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地方。
嘉由子正伸手按着密码，发现是被暴力破开的，锁已经失效了。
来不及嘱咐，高高野把她往走廊里一推，来不及做心里建设就焦急的扯开门闯入进去——
——有些暗黢黢的储物室中间，为了突发事件的证物存放使用已经腾让出了不小的位置，此时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懒洋洋的蹲在矮桌上，手里把玩着一个腕带。
对方暗色的衣服、散漫的姿态、紫灰色的狐狸眼竖瞳、半长不短的黑色碎发无一不在昭示着对方的身份。
急冲冲闯进来的高高野本来一口气吊棚梁上，这回又猛然卸了力，忍不住靠着门框心累的扶额道：
“怎么是你啊——”
“——卡尔尼。”
四目相对ing——
竟无语凝噎。
嘉由子从医生身后的门缝里默默探头。
表示疑惑。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无语凝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