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番外：平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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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年以前
大唐末年，长安玄道观中一个清俊洒脱的男子闭目坐在中间的蒲团上，两旁众弟子俯首端坐。“不得口是心非，不得邪淫，不得偷盗，不得败人成功，离人骨肉，当以道助物，令九族雍和。大家知道吾道修行，关键在于修心，不可为自己的私欲，而把道行抛开。人能知善，但未必能做到，大家在修道的时候，要时刻戒省，不论在任何情况下大家都要坚定决心来修道，大家知道么？”“弟子谨记！”众弟子在下面答道。林业平睁开双眼，站起身，慢慢走出了正殿，抬起头望了着一望无际的天空，信步走向后院。
后院那棵参天古树长长的枝条伸向天空，盘根错节的树根密密匝匝的婉延开来，一个胡子和头发都斑白了的弟子正在树下清扫落叶，业平见他咳嗽不止，便走上前去：“让我来吧，你去休息！”扫地道士赶忙站起来：“弟子惶恐，这是弟子的工作。”业平说：“换个角度想一想，就当是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让我修道！”拿过扫地道士手中的扫把，“来吧！你去休息。”扫地道士无奈同意。
扫着扫着，业平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块紫色纱巾，拾起纱巾的业平疑惑地四处张望，心想这纱巾究竟是从何处而来？突听得风中似传来纸鸢破空的声音，抬起头，在大树参差的树梢上坐着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正在放着纸鸢，望不见她的容颜，只觉得风姿绰约，袅袅婷婷。“姑娘，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危险啊，快下来！”紫衣女子—紫萱望着和一百年前一模一样的人儿心中悲喜交加，脸上绽放出了一百年前那最真最美的笑颜，手腕轻轻拽着丝线，不作声。业平见树上的女子依然不理会自己，急忙跑到大树下，抬头大喊：“姑娘，快下来啊，你这样很危险哪！”紫萱终于开口了：“哎，这位道长，你看了我很久了耶，知不知道这样很没礼貌啊！”林业平慌忙低下头，但心中仍是按捺不住对她的担心，紫萱微微一笑略施法术，只听得“嘎吱”一声，那根树梢竟然突然间断裂开来，紫衣女子一声惊叫，纤巧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直掉下来，林业平的心莫名的一慌，想也未想便抬步向那条紫色的身影跑去，张开双臂，那条紫色的纤影正好稳稳当当的落入他的怀抱。紫萱双手紧紧圈住林业平的脖子，一双妙目眨也不眨的盯着眼前俊秀的容颜，再也舍不得移开半分。林业平紧紧抱住怀中的佳人，只觉入手温暖柔和，幽香扑鼻，那双环绕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细腻柔软，那双望着自己的美目如一股漩涡般直将自己吸进去，心里有一个角落仿佛被轻轻剥落。
紫萱望着眼前想了百年念了百年的人儿，终于忍不住轻轻地笑了，那一笑真如百花盛开般灿烂，业平不敢再看，连忙将她放下，拱手道：“贫道失礼，实在失礼！姑娘，你在树梢上甚是危险！”紫萱慢慢的靠近林业平，笑眯眯的看着手足无措的他，轻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以姑娘的情况来看，任谁都会担心的！贫道亦然。”业平老老实实地说。“哎！”突然间紫萱凑到他的耳畔，轻声说：“不过刚才，我好像听到你的心跳声了！”感觉到耳畔轻柔的气息，“实在失礼！实在失礼！”业平慌得直鞠躬道歉，紫萱一笑：“道士，你的心跳声真的很像打鼓！”业平的手抖个不停，自己发觉后，想用另一只手来遮盖，却赫然发现手上还一直攥着那条紫色纱巾。业平想找到紫萱把纱巾还给她，可抬起头再四处寻找时，哪还有那个妙人儿的身影，只有手中的紫纱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境。
这时忽然听得前庭一阵脚步杂乱，“道长！”“道长！”一个弟子带着一群妇人从前门进来，业平慌忙把紫纱藏起，那群妇人哀求道：“道长，你要帮帮我们哪！”“大家别急，有话慢慢说。”业平还是用他一如往常的语调说。带妇人来的弟子解释道：“道长，这几位都是附近的村妇，不知为何，他们的丈夫都像约好了似的，突然性情大变，荒废耕地，整日里流连于酒馆哪！”“所谓何事？”业平问。
“都是因为那个妖女！”一个村妇说，“那个苗疆女子！”
“切勿恶言！”业平阻止她到，“有话好好说。”
“是，道长，本来我和我家官人也是恩恩爱爱的，可自从他碰到那个狐狸精，就再也不归家了！”蓝衣服的村妇愤愤地说道。
“还有我们家相公呢！我只不过说了他两句，可他，他竟然要休了我！”另一村妇哭诉道。
“听说那个女人□□无比，整天衣不蔽体地勾引男人！”一个黄衣村妇说。
“还听说那个苗疆的女人，会下蛊呢！我怀疑我家官人是中了那个狐狸精的蛊了！”这帮村妇越说越玄乎，“竟有此事，难道你们的丈夫是为同一个女子所惑吗？”业平问。“是啊，请道长为我们做主啊！”村妇们说，“赶紧收了那个女子，让我们家官人早点回家吧！”“还有那个女人，也请道长度她入道！不要再祸害别人的家庭了！”村妇们七嘴八舌，那个弟子说：“这位女子究竟是何模样，竟有如此本事！”后面一个村妇递来一卷画轴，业平打开，赫然发现就是刚才的紫衣女子，不禁心生疑惑。
夜晚，酒馆内正被灯火照的亮如白昼，人声嘈杂，业平满心疑惑地迈进其中，酒馆内的一个村民认出了业平，问：“道长，你走错地方了吧？这儿可不是道观哪！”“难不成，道长也是来找紫萱姑娘采阴补阳的吧？”另一个村民嘲笑的说。“来来来！喝！喝酒！”众村民把业平晾在了一边，又喝起酒来。
这时紫萱从里屋走来，村民们顿时兴奋起来：“紫萱姑娘，紫萱姑娘来了！”业平一抬头，正与紫萱的眼神对上，紫萱笑道：“原来道长是为了这个而来呀！怎么那时候，道长没有告诉紫萱呢？”喝酒的村民们纷纷端着酒杯把紫萱围住，“紫萱姑娘，紫萱姑娘，陪我喝一杯！”紫萱接过酒杯说：“好啊，你们想跟我一起喝酒，那不如你们先干一杯吧！”众村民痛快地一饮而尽，紫萱走下台阶，一群人又围了过来。
“紫萱姑娘，紫萱姑娘，咱们这杯已经喝完了，你是不是也该喝一杯呀！”一个不知轻重的村民抚上紫萱的手。
“讨厌！”紫萱一把甩开他。
“是啊，是啊，喝一杯吧，紫萱姑娘！”众人附和道。
又来一人抚上紫萱的肩膀，“紫萱姑娘，我也很讨厌，要不，咱俩喝一杯怎么样？”
“好啊！”紫萱嘴上答应着，眼睛却一直看着业平，“我喝一杯，那你喝几杯呀？”
“我也很讨厌！”又有人说。
“你们个个都讨厌，那你们就先自罚三杯吧！”紫萱笑着说。
众人很听话的又自罚了三杯。
紫萱走到业平面前，“刚才你还没有看够我，所以现在又来了是吗？”
“姑娘，贫道是来……”业平终于开口，递上纱巾。
紫萱接过纱巾，凑到业平面前，“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姑娘，贫道乃修道之人。”业平不敢正视紫萱。
“你是修道之人，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紫萱把纱巾晃过业平眼前，“还不是为了我！”
“贫道来找姑娘，是有话要说！”
“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为我而来，他们每个人，都有话要对我说！你们说对不对啊？”紫萱问。
“对对对！”众人附和道。
“贫道和他们不一样，”业平走到紫萱面前，“未知姑娘能否接受！”
“那好吧！”紫萱面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忧，“跟我来！”紫萱走进内室。
业平跟了进去。
紫萱靠在椅子上，吩咐小二：“给我和这位公子，一人一杯酒！”
“贫道不喝酒！”业平推却道。
“不喝酒怎么谈情啊？”紫萱笑靥如花。
业平一板正经，“贫道此次来，为的是要帮你们！贫道希望姑娘和这里的男子能够修身立德，早日回到正途！”
“道长你可真会说笑！”紫萱绕着手上的纱巾，“不过，麻烦你先搞清楚，这里是酒馆。酒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是让人寻找快乐的地方！”
“如果姑娘觉得这样是快乐的话，贫道要告诉姑娘，快乐不只醉生梦死这一种。”
“对别人，也许是这样！”
“众生都一样。贫道自幼向道，越沉浸，越发现个中的奥妙。贫道自然觉得快乐！”
紫萱翛然变色，端起桌边的一杯酒就一饮而尽，“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痛苦呢？”紫萱站起来说，“修道！修道真有那么好吗？修了一世还不够吗？”
业平一脸茫然，“姑娘所言，贫道越来越不明白了，请姑娘赐教！”
“我问你，你真的决定一生修道吗？”
业平一愣。
“你怎么又不回答？”紫萱气急。
业平干笑一声说：“不知为何，贫道每次见到姑娘，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许你我相逢，并非偶然吧！”
“也许，也许是真的！”紫萱以为业平想起她来了。
“我修道，可能是注定来度化姑娘的吧！”
此话一出，紫萱顿时心凉了下来，念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可记得？”
业平说：“姑娘念的是诗经中的名句，贫道略知一二。”
“痛苦的只有我，痴心的也只剩我，”紫萱寒心道。
“姑娘说的，贫道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连我也不明白。”紫萱转身一步步地走开。
业平却发现，自己居然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紫萱又到外面与众人喝酒，一杯又一杯，业平终于看不下去，上前去一把夺过了紫萱的酒杯。
“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吗？”有人起哄道。
“就是啊，就是啊！”
“各位！”业平说，“酒是穿肠毒药，大家为何执迷不悟呢？”
“道长又为何执迷不悟呢？”有人反问。
“请听贫道一言，在座的各位，都是有妻小的人，应该比贫道更懂得感情之事，要知道，男女相恋并不容易，应该懂得更多的包容，还有体谅！今天各位，为了紫萱姑娘的一笑而放弃了自己的妻小，这样值得吗？大家还是赶快回去吧！”业平劝阻道。
“天上地下，没法比。”一个村民说。
“哪来的臭道士！妨碍我们作乐，把他赶出去！”一群人说着就要把业平推出门。
“住手！”紫萱站起来说，“既然你认为，问题全都是我造成的，我现在倒是有一个方法可以去解决。”
“姑娘请说吧！”
紫萱走到业平面前，“你娶我！你娶了我之后，我就会跟其他女子一样专一，不会再跟其他男子胡来。”
业平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承蒙紫萱姑娘厚爱，不过贫道已是出家之人。大唐律例，僧侣不得结婚。”
“你可以还俗！”紫萱认真地说。
“道士还俗娶亲，有趣，有趣！”旁边的人起哄道。
“一派胡言！”业平忽然发怒起来，“姑娘，你实在太荒唐！太过分了！”
紫萱一愣，转身又拿起酒杯，“大家说，他是不是很像被流氓非礼之后的良家妇女啊？”
“像！真像！太像了！”
紫萱不顾呆站在身后的业平又与众人饮起酒来，不一会儿业平又冲出来阻止：“不可以！”
“我说要你娶我，你说不可以；我说要你还俗，你也说不可以；为什么连我喝酒，你还说不可以？”紫萱有些生气了，“你走吧！这儿不是你呆的地方，来，我们大家一起喝！”可才端起酒杯，却又被业平劈手抢过，“你要喝是吧？我帮你喝！”
“你不是说修道之人是不喝酒的吗？”紫萱问。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业平一杯接着一杯的一饮而尽，迷糊中他仿佛又回到了第一世的南诏国，看到了100年前的紫萱。
睡梦中，业平不忘叫着：“紫萱，紫萱！”
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道观，而紫萱竟然一直拉着他的手坐在他身边，业平吓得连忙坐起来打坐。紫萱凑过来问道：“道士做梦，都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是蝴蝶？还是老头呢？你故意不回答，是因为你不好意思说出来，因为你梦见的，是我。”
业平跳将起来，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紫萱姑娘，你不要再到酒馆喝酒了，要是耐不住的话，你就，就多读点经书！”
紫萱一步步地向业平走进，业平也一步步地后退，“先人的智慧，即便不修道，也可以让你快乐一点的！”
“我早说过了，要我快乐，就只有一个办法！娶我！”
“紫萱姑娘！”
紫萱用食指按上业平的唇，止住他的话，“这既是帮了我，也是帮了大家，对你这么爱修道的人，也算是功德一件。怎么样？”
“可是，贫道……”
“没什么好可是的！女人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去听你说那么多道理！这本经书，就留给你自己读，看看里面有没有告诉你，究竟应该怎样才去拒绝一个姑娘的求婚！”紫萱把书递还给业平，转身离开。
林业平虽然没有追出去，可是，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他的心就已经遗落在紫萱的身上。情感的火焰越是压抑，就越是炙热。不管林业平怎么逃避，却始终无法忽略自己心的声音。爱情过于炙热，就免不了会灼伤彼此，紫萱夜夜买醉，发泄百年来的痛苦。而林业平无法体会所爱人的苦楚，所能做的，也只有喝下摆在她面前的酒。
一天夜里，业平再一次来到了酒馆，看到正在喝酒的紫萱，一把夺过紫萱的酒杯，并把桌面上的酒统统抢起来喝，认为业平捣乱的村民把他推到一边，紫萱心疼地过去为他擦汗，但又被村民拉去喝酒，业平气不过又去抢紫萱的酒，紫萱躲开，“我不要挡酒的男人！”业平于是只能干看着紫萱一碗一碗的喝下去。
业平愤然走到酒馆一边的空地猛敲黄铜色的古钟，众人一时都停下来看着他，业平终于鼓起勇气喊道：“紫萱姑娘！我要娶你为妻！我要向全天下宣告，我要娶紫萱姑娘为妻！”
紫萱不禁喜极而泣，跑到业平面前，“这是真的吗？”
“天地为证！”
业平终于不顾所有人的阻挠与紫萱结为夫妻。新婚之夜，当业平小心翼翼的解开紫萱的衣服时，赫然看到了紫萱身上的马的纹身，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过去的故事，说来话长，既然你不知道，你就不必再多说了！”紫萱并不多加解释，“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过去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业平稍稍的有些不高兴，把手收了回去。
“怎么了？你不高兴了？”紫萱问，
“其实我对感情的事，不是太理解，不过我想，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过去吧！”业平说，“最重要的是现在。”
“只要你心里是真心地爱我，这就足够了！”紫萱说。
……
业平看着睡梦中的紫萱，幸福感油然而生，可紫萱却生生叫了一声“留芳！”，业平心中一紧，联想到紫萱身上的纹身。
不知留芳即为自己前世的业平深受打击，误会紫萱另有所爱，对紫萱日渐冷淡。一个不说，一个不问，两人隔阂日渐加深。紫萱最终心灰意冷，留书回了苗疆。回到南诏国不久，南诏国就发生了叛乱，紫萱身为南诏国的守护者率领自己的子民抵抗叛军，两军交战，紫萱为了保护子民，甘愿被擒。
临刑之时，业平突然赶到，为救紫萱杀入叛军中，紫萱违心地喊着：“林业平，你快走！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我心里一直装的是别的男人，别的男人——！”
“我不相信！”业平大吼着。
任凭业平武功再高，但终究寡不敌众，为紫萱挡住一刀后，被叛军围住，刷刷几十根长矛刺在业平身上，而业平始终压在紫萱身上为她挡住外来的一切刀剑，“业平！”紫萱一遍遍的叫着，业平看着紫萱一直喊着他的名字咧嘴笑了一下，瞪大着眼睛用尽最后一口气问：“告诉我，你心里面一直还有谁？告诉我，让我安——”话未说完，业平倒在了紫萱怀中，不清楚紫萱心意的他死不瞑目，“业平——！”紫萱哭喊着，最终告诉他，“业平也是你，留芳也是你。一直都是你……”缓缓地为业平合上双眼……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番外：平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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