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与菖蒲》唐朝的南边

4、第四章 运动会（上）

　　“这是什么？”
　　于棠好奇地盯着沈晴佳手里的一沓表格看，顺手抽了一张。
　　“运动会报名表。”沈晴佳继续往下发着，回头瞥了他一眼，“我记得你高一也参加过啊？”
　　“哦，运动会啊。但我记得我高一跟你不是一个班的啊？”于棠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翘着腿坐回了座位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过也是，爷可是拿过一百米冠军的男人。相信全校都被我的那一场比赛帅呆了。”
　　“你也就运动好些，什么时候把学习提上去吧。”沈晴佳轻笑，拢了拢手中的表格。
　　她经过言隽文旁边的时候顿了顿，还是照常发了一张表格，言隽文抬头，接过表格说了声谢谢，换来了前者的点头示意。
　　于棠站起来，伸手搭在言隽文的肩上。
　　如果于棠没有看错，经过这几个星期的平复之后，他们俩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而且经过几个星期的相处，他对言隽文也有了比较客观的评估。硬要说的话这人的冷淡就是表面上的，外冷内热一把好手——当然，这也只是于棠的臆想，毕竟从来没有人见过言隽文“热”起来的样子。
　　但是慢热又性子直率，这两个结合起来倒是帮了他不少倒忙。
　　“发什么呆？”言隽文的肩膀动了动，但没伸手拍掉他蠢蠢欲动的爪子，只是微微后倾看向他。
　　“没有，我在想，你参不参加运动会？”于棠晃了晃另一只手里的表格。
　　“你们这个运动会都是自愿为主的吗？”没有直接回应于棠的问题，言隽文反问道。
　　“说是这么说。但是一旦有什么特殊情况，比如有什么项目实在是没人去啊之类的，就会变成班委硬要拉个人去。毕竟哪个赛道空着也不好看嘛。”于棠认真地分析，“但是啊，开学体测前几名的人肯定就要被拉去比赛啦。比如说我。”
　　仿佛看到于棠快要翘上天的鼻子，言隽文倒也没挖苦他，只是回过头继续在笔记本上沙沙地做笔记。“我不去。”
　　“为什么啊？一起呗。”于棠转悠到他身前，“拿不拿奖没关系的，重在参与嘛。”
　　“……我本来就是转学来的，我不去的话班里应该也够人数吧？”
　　“这么说倒也没错。但是……”于棠还是不死心，“周泊也会回来参加，我希望我们几个可以一起跑接力。”
　　于棠使劲盯着言隽文的后脑勺看，
　　没有得到回答，于棠还打算软磨硬泡一会，没想到没有磨到言隽文厌烦的时候，反倒把上课铃磨响了，只好悻悻然回到座位上。

　　不过于棠自认为也算得上是一个懂得分寸的人，在吃饭回家的路上连续提了三天之后，他非常明智地停下了劝说的脚步，把精力转移到练习接力上。
　　“你要来看我接力吗？今天晚修请了半个小时的假。”于棠顺手拉过一张凳子跨坐上去，非常自然地把笔从言隽文的手里抽出来，放在手指间转动。
　　“不要。”言隽文伸手把笔夺了回来，用笔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诶哟。但是明天就是运动会了嘛。你都没来看过我的练习。”于棠瘪瘪嘴，十分委屈地趴倒在言隽文的桌面上，拼命眨眼睛。
　　“……这又是哪里学的。”言隽文头疼地扶了扶额，“不过，周泊没有参加练习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高一我跟他就是最佳拍档，虽然当时没有拿到接力第一名，但是我俩的速度还是相当碾压别的班的。”
　　言隽文企图从于棠的魔爪下解救作业本的手顿了顿，“我看过宣传栏上的照片。去年的运动会应该也是和外校同办的吧？”
　　“对，我们S中和K中同办的。所以每年的接力就是最振奋人心的环节。”于棠说着说着，语气中带上了忿忿不平的意味，“去年我们比他们慢了零点几秒，拿了第二名。没办法，他们的团队合作太厉害了，每个人都很能跑。特别是那个第四棒——我真的要跟他杠上了。”
　　“这么重要之前还叫我一起跑？”言隽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我是个运动白痴？我可是连体测都没参加过。”
　　“那我可不担心。”于棠几乎是秒答。
　　“……为什么？”
　　“你之前不是在英国留学吗？”
　　“是。这和运动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英国那天气，又是起雾又是下雨的。万一下一场大雨，不得跑的很快才能躲开？”于棠十分认真地在言隽文的鼻梁中间晃了晃食指。
　　“这么说来在你眼里英国人都是短跑健将？”言隽文被于棠不能说没有道理的话梗住了。他感受到了一种来自于棠的，奇特的地域“歧视”。

　　冲刺完最后一棒，于棠站在终点喘粗气。按理说运动会之前不应该冲刺得太狠，但是禁不住他在接棒前看到言隽文站在重点处挎着包，靠在柱子上。
　　明明背着光，他却能一眼认出那就是他。
　　“怎么样，帅吧！”于棠把训练用的接力棒归还，笑嘻嘻地凑到言隽文跟前。
　　“明天赢了再说这个话吧。”言隽文把于棠的书包递给他。
　　于棠一手接过自己的包，另一只手很自然地就想去揽言隽文的肩膀，但却被后者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他愣了愣神，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在言隽文后面，朝着校门口走去。
　　奇怪，明明这几周已经给抱了，今天又是怎么了？
　　他思来想去，实在是没有想起来今天自己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噢，难道是那件事被他发现了？于棠咬咬牙，决定还是做个诚实的人。
　　“言隽文，”他小心翼翼地道，“我错了。”
　　言隽文皱皱眉，转身看他，“什么你错了？”
　　于棠的手拉了拉背包带，“我中午不应该把香菜都偷偷夹到你的碗里？”
　　“……你干的？”
　　完了，没发现啊？那他这不是自报家门？不行不行。
　　“开玩笑的啦！那其实是食堂新出的炒香菜！”
　　言隽文：……
　　那之后不知道言隽文干了什么，但是于棠喜欢的肉总和香菜炒在一起。甚至让于棠怀疑自己都要一语成谶，食堂要出炒香菜了。

　　S中和K中的运动会总是在周五举行，大部分人都在期待可以看到精彩刺激的比赛场面，也有一些人混在大部队里面，企图混吃混喝下午早点放学，回家打游戏。
　　当然，在三班从来不存在这样的情况。
　　于棠虽然不是班长，但是号召力莫名其妙地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不允许有人不参加运动会”，所以除了特殊情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项目或者是岗位。
　　这也代表他可以善用职权而不被人怀疑。所以言隽文很顺利地拿到了一个在阴凉处提供矿泉水的服务。
　　在看到堆在运动场门口的几大箱水和运动饮料以后，于棠本来想叫人帮忙，但是没想到言隽文二话不说就撩起碍事的袖子，沿着边卷起来带到肩膀处，露出形状分明的虎头肌。
　　听着路过的女同学打趣言隽文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以后，于棠有些不爽地拉住言隽文的袖子。
　　“我怎么不知道你在健身？”
　　“在英国生活过的人都是短跑健将，不需要健身的。”言隽文从他身边捧着水走过，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
　　于棠撇撇嘴，这属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因为是对抗性的运动会，所以S中和K中的比赛是记录比分的。四乘一百米接力赛，作为最为瞩目的赛事，放在整场运动会的最后，同时也是分数占比最大的项目。
　　可以这么说，如果在接力赛中获得第一名，那么两个学校之间直接决出胜负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所以，前面的比赛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接力赛的成员也在候场时马不停蹄地进行接棒训练。
　　当然，能参加接力赛的运动员基本上都有点狂。比如担任四棒于棠和另一位参赛者，担任三棒的余韦奇，就分别还参加了50米和1500米的比赛。
　　短跑可以说是于棠的绝对长项，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拿到了第一名，在比分栏上成功贡献了自己的分数。
　　作为运动会的开胃菜，短跑就被S中占了上风，一片摇旗呐喊的声音在S中那边响起。
　　于棠照常去完颁奖台，回来的时候瞅了一眼比赛名单。
　　旁边的余韦奇也在看比赛名单，随即皱了皱眉。
　　“怎么了？”于棠拍拍他的肩。
　　“这个人，”余韦奇指了指男子接力赛的K中第四棒，“又来了。”
　　“那可不。我知道他肯定会来的。”想起一年前被反超的那半步，于棠还是生气得牙痒痒，但也无计可施。“没办法，他们确实厉害。”
　　“听说K中今年招了不少体育生，”余韦奇敲了敲名单上去年没有见过得几个名字，“插班的，省级的跑步比赛拿过奖。”
　　于棠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有一个名字在1500米的比赛项目上。“那你可要小心了。”
　　“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余韦奇叹了口气，“人家的接力赛都是保全体力的人来上的。如果我这个1500米出了什么问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中间镂空的省体育场上有些灰蒙蒙的天，眼中透露出一丝忧愁。
　　“要有信心。没问题的。”于棠拍拍手，推着他到旁边休息。

　　南方的十月依旧闷热，下雨前后的天气温度让人捉摸不透。于棠坐在场边上，看着穿着短裤的选手们，心里有种隐隐的担忧。
　　男子50米后紧接而至的就是女子50米。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打在脸上，寒意透过本就蒸腾过汗水的肌肤到达毛孔深处，让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雨并不大，所以比赛还在继续进行着。
　　这次的赛道刚刚翻修过，偏逢暴雨时节，塑胶跑道上起了一些不易发觉的鼓包。这些鼓包看似不碍事，但是雨天路一滑，就很容易撂倒选手。
　　刚刚没下雨的情况下都有男生在最外圈的跑道上由于起跑着急而摔倒了，开始下雨后，虽然只是小雨，但是于棠更加担心会不会有女生摔倒了。
　　他紧张地盯着跑道，看到沈晴佳正在准备。
　　沈大班长的体育并不算好，但是他们班擅长短跑的女生实在是太少，不得不找她顶替上去。
　　“她也是热心肠，集体荣誉感太强了。”于棠叹了口气，撑着栏杆往下看。
　　“拦过了班长了，没拦住。”周泊站在他旁边，手有以下没一下地敲着栏杆，毫无节奏的敲击暴露出主人内心的不安。
　　跑道上，裁判正在询问选手是否使用助跑器。沈晴佳在最外圈，问到她的时候，前五名选手全部选择了使用助跑器，沈晴佳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于棠看着沈晴佳在助跑器上完全和规范不搭边的姿势皱了皱眉。
　　但是发令枪已经准备好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于棠的心和裁判缓缓举起的手一起颤抖起来，没有意外地在听到发令枪响之后看到沈晴佳在助跑器上停滞了一下，迈出的第一步就因为失去重心，又加上雨的作用，几乎是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膝盖猛地磕绊了一下。
　　那画面实在是看着就很痛，周围的同学发出一片惊呼，还有女生不忍心看捂住了脸。
　　“妈的！”周泊的手重重地拍在栏杆上。
　　比赛并不会因此暂停，但是三班的同学都站了起来。这里是起跑点，他们和沈晴佳只隔了一个栏杆的距离，有人已经准备跳过去扶人了。
　　于棠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的手刚撑上栏杆，旁边就传来衣角翻动的响声，几乎是带着风略过了他，冲过了栏杆。
　　同时伴随的还有周泊一句隐忍而着急的低吼。
　　“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