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许生不易

9、第九章

　　“江林生。江，林，生。”女人的声音，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从最开始的连读变为一字一顿，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他翻了个身，盯着面前的墙壁。
　　“宋一”
　　“宋一。”他出声，长久未使用的声带有些嘶哑，呼出的气体扰乱了一部分尘埃的走向。他生理性地眨了眨眼，对着墙壁，再一次：“宋一，小朋友。”
　　狱警敲敲门，把饭从窗口递进来，吼着：“67号，用餐了！”
　　他皱皱眉，往墙边移得更近了些，没有要起身的趋势。他的头枕着那本黑色的笔记本。封皮边缘已有些轻微的磨损，纸张受潮后变得卷曲，甚至已经开始泛黄。
　　他吸了一口气，用气声说：“对不起。”
　　空气中是长久的沉默。有风吹进来，带动屋内的灰尘转动，落在他的头发上，一并在阳光下映成金色。他的睫毛闪了闪，沾染上了水雾。

　　“江林生，我们做个游戏吧，怎么样？”我笑着对他说，顺着他的目光迎上去。
　　他轻轻帮我把散开的头发别在耳后，指腹摩挲着我的脸：“好啊。”窗外的光把他的瞳孔映成金色，他抬头对上我的视线，勾了勾嘴角。
　　我的脸上有未干的泪痕，有淤青，嘴角还有血迹。就这幅狼狈的样子，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会，抓，住，你。”
　　他抹去我脸上的泪痕，指尖划过我的唇，压低声音：“气色怎么这么不好？”他无视我的话，低头在我的包里翻找起来。
　　他掏出一只唇釉，一只手打开瓶盖，一只手扼住我的下颌。沾染色素的刷杆落在我的唇上，点了两下又离开。他合上瓶盖，用指腹将色素晕染开，一点一点，缓慢地描摹着。
　　“以后别乱跑了。”他盯着手上残留的红，开口。我反射性地颤抖了一下，几缕濡湿的发丝垂下，在空中成摆线运动。我低着头，对他说：“乔家和宋家不会放过你。”
　　他笑出了声，一只臂膀环过我的腰，把我圈进他的怀里，在我耳边开口：“这是游戏不是吗？”我的手攀上他的背，点点头。
　　他轻抚着我的头发，另一只手拍拍我的背。肩膀处传来喉结滑动的触感，他开口：“别怕，小朋友。”我闭上眼，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鼻尖发酸。

　　他转过身，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再等我几天，几天就好。小朋友，别怕。”他的喉头一动，眼角处晕染开一滴泪，浑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他用双手环住自己的肩膀，面向墙的方向缩成一团。他吸吸鼻子，泪滑过颧骨落在枕头上，浸湿了一大块。他睁着眼，泪积聚的时候升起一股雾气，模糊了视线，也熏得他鼻尖发酸，于是呼吸也不顺畅起来。
　　“江，林，生。我好想，好想死。”
　　“江林生，你能不能带我走？”
　　“江林生，我想，和你在一起。”
　　地球自转使太阳光就那么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带着暖意，映照出空中飞舞的灰尘。他仍不住地颤抖着，摒退了不少的灰尘，但总有很多落在他的头上，手上，沾在他满是泪水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