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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马场解围,相约议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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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都让开!”辽阔的跑马场内,忽然传来一阵疾呼,将众人的目光刹那间都吸引了过去。可这一看不要紧,只是一眼,便让围栏内随行者的几个内监吓丢了魂。只见那匹性情向来温顺的赤马不知道为什么发起了狂,如同疯了一般的向前面跑着。马上那身穿锦袍的男子很显然已无力去控制那疯跑着的高头大马,只得一边紧紧地攥着缰绳,一边高声呼喊以驱散其他场内的王公少爷们。
“殿下!殿下!”为首的那名内侍张煦见状,亦已顾不得其他,急忙跃出了围栏便要去追,“都等什么呢,还不快点去救七殿下!”他正挥手示意那几个看守跑马场的士兵,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都已经滚落下来。年轻的五官紧蹙在一起,足以看得出他的紧张。
可还未等他跨上那候在一旁的汗血宝马时,一袭月白色的身影骤然闯入了他的视线。她单手握住缰绳,一个飞身便跃上了马背。几乎是在她身子落下的那一瞬间,手中的马鞭便已经高高扬起。张煦只听得一声‘啪’的脆响,再抬头看时,那匹高头大马已经跑出了甚远的距离。
“沈大人,是沈大人回来了!”不知是谁眼尖,只是须臾便看出了那打马扬鞭向着那匹失控的马匹冲去的人,正是虎翼军中的少将军沈韵。看到那女子,众人的心似乎都已经安定了几分,只待那两匹马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眼看着那批发疯的马已经要冲到跑马场的院墙之上,沈韵的身子立时从马背上跃起。她一个纵跃直逼七皇子韩云卿身畔,向他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
“把手给我!”韩云卿闻声回过了头,只见那一只白皙的手掌此刻正面对着他的方向摊开。眼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墙壁,他已经顾不得多想,抬手握住了沈韵递上来的手心。只是两人掌心交握的那一刻,沈韵的手臂骤然收紧,径自将他的整个身子从马背上提起。她自向后撤了两步,方才旋身落地,将他稳稳的放在了地上。
“臣沈韵,见过七殿下。方才一时情急,还请殿下勿怪。”还没等韩云卿反应过来,沈韵便已经从他手中抽出了手,她后撤一步,掀衣跪下,拱手开口道。“你我之间,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韩云卿的双手托着沈韵的手臂,将她的身子快速扶了起来。他眼眸一弯,一双好看的鹿眼中噙满了笑意,“韵儿,你是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也不提前写信告诉我一声,我好去城门口迎你。”
“昨天晚上才到,所以就没有写信。刚才才入宫去见了官家,问过你府里的内侍,他们说你在这里,我就直接过来了,正好碰到刚才那一幕。”沈韵的目光流转,越过韩云卿,径自看向了那撞上墙壁倒地身亡的马匹。她一双秀眉轻挑,侧头问韩云卿道,“殿下,我记得你的骑术还算不错,当不至于连这样的一匹马都控制不了吧?”她一双好看的杏仁眼微微眯起,只轻轻扫过了韩云卿,便又将目光落在了这四周。
马匹的身旁,韩云卿用过的那根马鞭,仍然静静的躺在那里。
“我方才有些走神,许是不经意间惊了马也未可知。到底是你来得及时。”韩云卿笑了笑,目光中透出些许温柔。细细算来,她前些日子被父亲派出金陵去训练新军,两人竟然已经有三月未见了。“我可不见得每次都能这么及时。”沈韵嘴角一扬,似闲谈般的耸了耸肩。她在军中多年,若是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破,也就枉为虎翼军的少将军了。
她扫了一眼地上的马鞭,眼眸中闪过转瞬即逝的轻蔑。
“韵儿,这次去往军营中训练新军,委实辛苦你了。前日我入宫,父皇还说待你回来,另有嘉奖。”韩云卿笑了笑,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其实她的五官并不亚于金陵当中任何一家豪门闺秀的女儿,特别是那双杏仁眼。本该是最具有温情的一双眼睛,可经过了她这般沙场铁血的历练,自少了几分女儿家的温柔缱绻,多了几分睥睨天下的态势来。她的脸颊线条分明,几分冷傲、几分清高,那永远穿在身上的月白色的衣袍,正如同她在战场上一马当先、披荆斩棘时候的模样。
“职责所在,岂敢讨赏?倒是你,近日听铭儿来信说,你与僧侣之人走的颇近?”两人并肩往围栏内走去,满地的狼藉都交给了张煦他们几个人收拾。她自轻轻理了理衣袖,透着几分随性的开口问道。“你也知道,自今年入了春,父皇的身子便一直不好。我实在不放心,便自请入了灵谷寺内祈福。那里的方丈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一应事务倒也准备万全。只盼父皇能早日康复,北方大晋虎视眈眈,国朝很多事情,还要仰仗父皇。”韩云卿说着,一双浓眉轻动,目光中显然渗出了些许担忧。沈韵见他神色郁郁,只得轻轻沉了口气,开口劝道: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官家乃是天子,自有上天护佑。况且,官家素来疼爱你,他知你这一片孝心,定然也是能够早日大安了。”她自与他到一棚中坐下,提起茶盏倒了杯茶递与他手中,脸上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嗯。”韩云卿自接过了茶盏,浅浅啜了两口,复而又将茶盏放在了桌面之上。他抬起头来看着沈韵,目光中透出点点温柔:
“韵儿这次回京来,倒是比以前拘束了些许。你怎也不开口唤我云卿了?”他语音微扬,唇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似玩笑,却也似若有若无的撩拨,“我前些天可是去见过林大人和林夫人了,他们说这次等你练兵回来,就为你我议亲。”“啊?”正在饮茶的沈韵身子不禁一僵,险些没把刚才喝进去的茶水喷出来。她猛地抬起了头,看着坐在面前的韩云卿,一双美眸圆睁,眼眸中写满了诧异,“韩云卿你瞎说些什么呢?我在朝中可是有官职的,况且你还没加冠,师父这么着急着给我们议亲做什么?”
“只是议亲,又不是成亲,你也没必要这么大反应吧。”韩云卿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抬手为她擦去了嘴角上的水渍,眼眸中的笑容更多了几分宠溺。果然,也只有在外人面前的时候,她还能有几分沉着与坚韧。只要两人尚在独处,她便还是那个随性自在的沈韵。“韩云卿,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尚未行冠里,便是再多等些时候,也不着急的。”她自敛起衣袖,也自然而然的将那眼眸之中转瞬即逝的复杂情绪收拢。他的眼眸,是她见过的最为清澈干净的东西。她不想有一丝一毫的杂质,来影响那个诗酒风流的少年。
“左右你已经去宫里见过了父皇,那边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吧?一会儿去我府上略坐坐吧,我有东西要送给你。”韩云卿见她眉眼低垂,似乎似在思忖着什么,便也不再接话。只等她眼眸之中的那抹郁色消散过后,方才轻轻笑了笑,温声开口说道。“我本是军旅之人,你送给我的那些胭脂花钿,用处甚少,日后还是不必多费那些个银钱了。你若当真想帮我,下次我随师父出征的时候,七殿下出钱承担一笔军费就是了。”沈韵想到现在还堆在将军府中的那一堆脂粉首饰,不禁有些犯愁,只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大可不必,再出口的言语却也不禁多了几分玩笑之意。
“韵儿这话倒真是冤了我大祁王室。知道的人,是沈大人体恤下属同僚,想为他们多争取些军费开支,以备战时所需;不知者,恐怕要以为是我大祁王室克扣了将士们的军饷,竟然要让率部领兵的沈大人用自己的胭脂花钿来换取军费。”韩云卿温声笑了笑,抬手接着为她将茶水蓄满,“那些个胭脂花钿,远不是让你平日用的。韵儿姿容冠绝,自有一番飒爽之风,本就非京华女儿所能比拟,就算不用胭脂花钿,也早已是我国朝最美的一颗明珠。只是你本就不在这些事务上用心,却又常流连在宫廷内院。你虽有官职在身,可到底是女儿之身,宫中宴会多有推不掉的时候。在那样的场合,总不好打扮的太过于素净。我知道你不愿意在这些事情上费心思,已早早都给你备下了送到你府里去了。各种规制的宫宴所需要的装饰的首饰钗环,蝶舞那丫头都是极为熟悉的。有她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些。”
韩云卿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握住了沈韵那落在杯盏上的手。他的掌心似乎永远是那样充满着温暖,就如同四月天里那让人眷恋的暖阳。沈韵的眉心微微一动,正对上了他那双噙着笑意的眼眸,她的唇角不禁随之扬起,一双好看的杏仁眼中透出些许感激、些许温柔:“云卿,谢谢你。”“不用。咱们回府吧,我还有东西要给你看呢。”韩云卿顺手将她那微凉的手握的更紧了些。许是江南风水养人,她虽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可这皮肤到底还如同江南水乡的女子那般纤细柔软,不见半点军旅之人的粗糙之感。那两只手交叠相握着,沈韵已经能够隐隐感觉到自己那逐渐加快的心跳。八风不动是她在战场上练就的基本功,不管是怎么样的内心波澜,都不肯在脸上有一丝一毫的展现。她只是偷偷侧过了头,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打量着他的侧脸。
他自小便生的如同一块美玉,身长玉立,丰神俊秀。平心而言,韩家兄弟几人都很像他们的父亲韩子成,不过是眉眼之间更多了几分不同的神韵罢了。落在韩云卿的身上,那份帝王之气仍在,可却更多了几分浸润在诗书画卷当中的风雅与温润。他眉眼纵使如同天边的月牙一般,常噙着三分笑意,比起他兄长韩风朔的那种果决气派,他更多了几分平易近人。如果不是……右眼中的那颗重瞳子,或许他真的只会成为一个富贵京中,诗酒风流的闲散王爷。可是,细看今日的场景,沈韵只怕就算是韩云卿无心要争,也多了些许身不由己的味道吧。
至于韩云卿所说的议亲的事情……
沈韵无声地叹了口气,眼眸中闪过了转瞬即逝的无奈。她现在没有办法对于这件事情作出任何明确的答复,至于她那位伟大的师父他老人家究竟是怎么想的,还是要等他们见过了面之后再行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