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林逢春》环滁皆姗

9、第 9 章

　　有了眉目，陆宁寒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第二天更是起了个大早就往医院赶。
　　然而等陆宁寒风风火火的到了办公室，却发现林弋还没有来。
　　这一幕恰好被两个前台小姑娘看得一清二楚。
　　陆宁寒在这个世界里也长了张冷峻的脸，再加上以他平时的性子基本上也不怎么说笑，前台小姑娘们心里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却不敢当着陆宁寒的面开玩笑。于是等陆宁寒一声不吭进了办公室，俩人才开始嘀嘀咕咕交流起了感想：
　　“我看许医生最近老是和洛医生待一块，”一个人对另一个说：“这俩人一言不合就进同一间办公室好久不出来。”
　　另一个点头附和：“而且而且，你什么时候见过许医生那么着急的样子？”
　　“就是啊，早上一来什么都没干呢先去敲洛医生的门，说他们俩没点儿事我才不信。”
　　“对对对，而且还有前两天啊……”
　　两个小姑娘八起帅哥的卦来越说越激动，丝毫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们面前的林弋。
　　林弋耐心的听了个遍，直听到其中一个人就快要给他们俩的关系下个定义了，才笑嘻嘻的开口道：“所以你们还猜出什么了？”
　　如果说陆宁寒是那种惜字如金的高冷男神，那林弋就是阳光暖男，一笑起来仿佛周围都能被照亮。
　　所以两个小姑娘非但没觉得被当事人抓包有多不好意思，反而一脸八卦的直接问起了林弋他和许医生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林弋冲她们眨了下眼，故弄玄虚的语气说了句“你们猜”，然后就笑着走了。
　　两个小姑娘一时间忙着回味林弋那意味不明的三个字，直到林弋进了办公室关上门，才反应过来林弋进的好像是许医生的办公室。
　　还是没敲门直接进的那种！
　　两个小姑娘十分坚定的对今早的八卦活动做了总结性陈词——许医生和洛医生绝对有问题！
　　“早啊，”林弋推门进来，正对上陆宁寒的视线。“你找我来着？”
　　陆宁寒愣了一下，心想自己没跟谁交代过找洛绎有事啊，他怎么知道的。
　　像是知道陆宁寒在想什么，林弋轻笑了声，没等他说话便继续道：“前台跟我说的，说你早上一来就风风火火的跑去敲我办公室的门。”
　　平平淡淡一句正常话，不知怎的跑到陆宁寒的脑子里，莫名其妙带了点儿别的意味。
　　陆宁寒无视了自己脑中那些没来由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正色道：“我找到萧宁的症结了。”
　　我知道啊，林弋在心里暗暗道，但面上还是没有暴露出自己已经躲在联络器背后暗戳戳盯完了全程的事实。
　　“怎么说？”林弋问道。
　　“昨天我和萧宁见了个面，”陆宁寒拿了个一次性杯子给林弋倒了杯水，“还得感谢你这几天教给我的那些诱导方法，我们俩聊了一会儿，渐渐地他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我说了好多以前的事。”
　　出于保护萧宁的个人隐私，陆宁寒没有细说聊天内容的细节，也没说萧宁的心结到底是什么，只是肯定了之前自己和林弋的猜测——萧宁的心结确实和感情经历有关。
　　林弋心领神会，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现在症结找到了，我们可以制定脱敏方案了。”林弋甚至比陆宁寒还激动，“没准就可以找到根治的方法了。”
　　陆宁寒“嗯”了声，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其实心里也和林弋一样，暗暗庆幸终于看到了一丝成功的曙光。
　　按照自己昨天的推测，也许离完成这一关就不远了。
　　说干就干，两人门一关，开始专心致志的制定起了脱敏方案。
　　一晃两三个小时就过去了。
　　期间林弋看了眼表，发现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了，想到早上两个前台小姑娘八卦的样子，突然就起了逗一逗陆宁寒的心思。
　　“哎，许医生。”林弋把笔倒过来再陆宁寒面前敲了两下。
　　陆宁寒：“嗯？”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俩最近总是隔三差五就在办公室关着门，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
　　“那怎么了？”陆宁寒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就不担心…”林弋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别人说什么闲话么？”
　　“闲话？”陆宁寒想了想，似乎在思考会是什么闲话。末了才道：“以你我的职业操守肯定不会泄露病人的隐私，也不会拿病人隐私当交流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好担心别人说闲话的。”
　　林弋：“…………有道理。”
　　林弋本就是跟陆宁寒开个玩笑，也没指着他往什么“偏门歪道”去想，纯粹是想调剂一下严肃紧张的工作氛围。
　　不过看着陆宁寒低着头认真工作的模样，林弋还是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任务世界里和现实的长相并不一样，眼前的陆宁寒面容冷峻，相比现实里更让人多生了几分距离感。不过这不影响他的整体面容，搭配他锋利的剑眉反而锦上添花。
　　陆宁寒那双明亮的眼睛正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的脱敏方案，映在林弋的视线里，格外的吸引人的目光。
　　让人克制不住想一直盯着他看。
　　审判庭啊，长老啊，系统啊，林弋在心里仰天长啸，为什么要分配给我这样一个花痴又爱好男的人这么好看的人啊！
　　真人好看就算了，反正怎么算在任务里待的时间都更多，但是在任务里也这么好看是不是说不过去？
　　冥界保佑冥界保佑，林弋又在心里做出一副双手合十的祈祷样，下一关让陆宁寒丑点儿吧，求求您了。
　　花痴了不知道多久，林弋终于良心发现，不再打着制定方案的幌子偷摸溜号，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专心和陆宁寒研究正事。
　　一早上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脱敏方案终于在临近午饭时间有了完整的实施规划。
　　“真的很谢谢你洛医生，”陆宁寒再次向林弋表示了感谢，“之前的专业知识，诱导方法，还有现在的脱敏方案，都要感谢你。”
　　林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摆摆手：“别这么客气，本来也是我们都需要解决的头等大事，帮你也是帮我嘛。”
　　“再说了，”林弋冲桌上那份脱敏方案努努嘴，“你能说这里面就没有你的功劳？”
　　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被两个心虚的人把功劳推来推去，推了半天，最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对了，”陆宁寒收起笑容，想起来了正事：“这种病通过系统脱敏到底能不能根除？”
　　想到陆宁寒昨天晚上将根治这种病和突破点联系在一起，林弋就做好准备陆宁寒可能随时要问洛医生相关的问题了。
　　林弋想了想，道：“我确实找到了一个方法，但是还不太确定可行度。”
　　陆宁寒：“说来听听？”
　　“我之前不是说，要先找到病人内心的症结所在，然后通过让心理进入放松状态来对抗这些负面情绪么？那么只要病人能够正视自己内心的心结，就可以发现，或者说承认自己的快乐高兴都是伪装的。既然能够面对现实了，再唤起他对于以往那些真正快乐的事的回忆也就不难了。”
　　陆宁寒吸收消化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点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他们能够正视自己内心的心结，那为了掩饰这种心结所伪装出来的假象也就不存在了？”
　　“是这么个道理。”
　　林弋嘴上说着不确定可行度，但陆宁寒觉得照目前来看，这是比较能实现的方法了。
　　虽然这样有点不太地道，但眼下能让陆宁寒试试这个治疗方法的也只有萧宁这个小白鼠了。
　　回家后，陆宁寒又仔细研究了一下洛绎告诉自己的方法，再结合萧宁的情况、以及白天和洛绎研究出来的脱敏方法，最终制定了一套完整的治疗方案。
　　陆宁寒有种直觉——这套方案或许真的可以根治萧宁。
　　如果自己昨天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萧宁被根治的那一天，也就是自己离开这个任务世界的那一天。
　　陆宁寒粗略盘算了下，自己进入这关任务也有半个月了。按照这个速度，过完七关少说也要三四个月，更别说自己在这一关里运气好遇到了洛医生，才能这么顺利。
　　难怪林弋告诉自己挑战时间是不算在66天内的，否则谁回得去人间。
　　提起林弋，陆宁寒突然想起来，自己进入任务前林弋除了祝自己好运外，还说了另一句话。
　　林弋说自己会在陆宁寒的住处等他。
　　等他。
　　多平常又普通的两个字。
　　陆宁寒心里却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缘由的欣慰。
　　从小到大，陆宁寒的父母一个做生意一年有300天都在出差，在飞机上待的时间比在床上待的时间都多；另一个成天则大概有300天都泡在研究所。陆宁寒是奶奶带大的，九岁那年奶奶去世后陆宁寒就开始一个人生活，从那以后几乎没有再感受过“亲情”这个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最常见的感情。
　　而因为陆宁寒从上学起成绩一直就很好，却又总愣着一张脸不爱说话，所以总给人一种目中无人难以接近的感觉，便成了同学间最不讨喜的那种人。除了萧宁，陆宁寒也就没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了。
　　工作后陆宁寒的性格依旧没改，和同事之间的关系也只限于见面点个头示意一下的地步。不少小护士倒是都垂涎过陆宁寒的美色，但看到他那张冷峻的脸，就仿佛肉眼可见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冷气，也就望而却步仅仅只是偷偷欣赏一下美色而已。
　　所以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等你”二字。
　　等你回家，等你吃饭，等你下班，等你出门。
　　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一句话，于陆宁寒来说，却成了可以放在心底的慰藉。
　　严格来说，林弋算得上是陆宁寒遇到的第一个，从见面起就没有被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影响，反而事无巨细关心他的人。
　　从没拥有过的东西，别人稍微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柔，都像是扔进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
　　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却能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但转而一想，这件事在陆宁寒这儿是件稀罕事，在林弋那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也许这就是引渡人的工作需要吧。
　　陆宁寒猜想引渡人的年龄大概不会改变，所以林弋没准至今已经好几百岁了也说不定。但那张脸的年龄看起来不过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总给人一种和善的感觉。嘴角扬起来的时候带有少年人的阳光气息，清秀的眉眼让人完全无法把他和“冥界”这种词语联系在一起。
　　他应该…对每一个复生者都是这样吧。
　　陆宁寒心道。
　　虽然如此，陆宁寒还是很庆幸，庆幸自己遇到了林弋这样的引渡人。
　　生前路遇不幸想做件好事，却撞上了无妄之灾，但好在死后还算不赖。
　　一股暖流从陆宁寒心底缓缓淌过，深邃的眼底第一次镀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