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林逢春》环滁皆姗

7、第 7 章

　　陆宁寒本来打算继续在手机上挑一个评分高的餐厅，但转念一想，既然是请洛绎吃饭，自己对这里什么好吃也不懂，不如让洛绎挑好了。
　　于是陆宁寒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去敲隔壁的门。
　　屋内清澈的声音传了出来：“请进。”
　　林弋刚从联络器里看到陆宁寒出了办公室，本以为他是有了什么发现或是去找萧宁，下一秒却听见自己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喜在心底蔓延开来。
　　当然，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忙吗洛医生？”陆宁寒问道。
　　林弋：“不忙，怎么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陆宁寒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就想问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嗯？”林弋倒没想到陆宁寒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吃什么都行啊，我不挑食。”
　　陆宁寒：“我不怎么在外面吃饭，这周围哪家店好吃我也不知道，所以问问你。”
　　林弋：“那行，我挑好了告诉你。”
　　引渡人在冥界不需要进食，但在复生挑战里会根据任务世界的情况发生相应的改变。现在这个世界属于正常世界的范畴，胃口和进食需求不会和人类有太大的差别。而林弋进过有的玄幻科幻类的世界，可能甚至不需要进食，或者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维持生命。所以林弋说他不挑食，是真的不挑，因为什么都能吃。时间久了见的任务世界多了，对什么吃的也都无感了，那只是一个维持生命的必备物质罢了。
　　不过这才是陆宁寒的第一关挑战，想来在食物方面的喜好还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应该还保持着他在人间的胃口。
　　林弋记得自己刚拿到陆宁寒今生资料的时候，上面有个人喜好的记录，当时自己是大概浏览过一遍的。林弋回忆了一下，猜想陆宁寒大概喜欢吃什么，然后挑了家还不错的餐厅。
　　林弋挑完看了眼表，差不多也到了午休时间，于是起身去隔壁办公室敲门，叫了陆宁寒一起去吃饭。
　　两人都没忘了吃饭的主要目的还是一起探讨病情，简单闲聊了几句就切入了正题。
　　林弋先是详细问了陆宁寒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来昨天晚上就想问，但萧宁当时也在不好开口。后来送陆宁寒回去的路上想问，但气氛又安静的恰到好处，让林弋不忍心开口打破。
　　陆宁寒简单复述了一遍，林弋听完思考了一会儿，但显然没思考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你昨天说你有了些新发现，是什么？”陆宁寒问。
　　“不算特别有用，算是旧药换新汤吧。”林弋道，“我之前不是说，这类病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心里有一个不能被提及的点么？”
　　陆宁寒点点头。
　　“我觉得可以用脱敏法试试。先诱导病人暴露出导致他们内心负面情绪的症结所在，然后通过心理的放松状态来对抗这些负面的焦虑的情绪。”
　　系统脱敏法是以条件反射为治疗原理的一种心理治疗法，这点陆宁寒倒是有一些了解。不过陆宁寒隐约记得系统脱敏主要是用来治疗恐怖症的。
　　陆宁寒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对，系统脱敏多用于治疗恐怖症和一些焦虑症状。”林弋表示了肯定，“但毕竟原理就是鼓励患者逐渐接近所害怕的事物，直到消除恐惧感，我个人觉得，如果能消除或是让病人克服心里的那个症结，是不是现在出现的‘假乐病’也就得到了根治？”
　　“假乐病？”
　　“哦，”林弋笑笑，“我自己起的名字，说起来方便。”
　　陆宁寒消化了一会儿，觉得可行。
　　“不过别抱太大希望，”林弋给陆宁寒的杯子里添了些水，“系统脱敏是心理治疗中常用的方法这没问题，但针对这个病症到底有没有用，我也不太确定，还没实验过。”
　　“可以试试。”陆宁寒道。
　　试试就试试，不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两人达成了共识，但眼下有个亟待解决的问题——要如何诱导病人暴露出内心的症结所在？
　　“别的病人我们不认识，先不说。”林弋突然想到，“你朋友有什么放不下过不去的坎儿你知道么？”
　　陆宁寒无奈的摇摇头。
　　就算是现实里自己那位如假包换的好友，陆宁寒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他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更别说在这儿这个被强按下来的“好友”了。
　　一点儿都不知道么？林弋觉得有些奇怪，照理说复生者进入任务世界后是会获得所充当角色的全部记忆的，陆宁寒怎么会一点儿都不知道？
　　总没道理，第一关就有记忆隐瞒这种隐藏困难吧。
　　“你试着想一想，他以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让人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林弋觉得陆宁寒只是一时没想起来，试着帮助陆宁寒回忆，“或者说对他来说打击很大的事？”
　　陆宁寒搜寻了一遍脑中拥有的记忆，许知远的生平倒是让他回忆了个清楚明白，但萧宁的经历确实从许知远的角度来看，许多事是不知道的。
　　“真…想不到。”陆宁寒有些尴尬的笑笑，“我们俩属于那种不经常联系，但交情放在那儿，随时有事招呼的关系。”
　　看得出来陆宁寒已经尽力了，林弋冲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好吧，没事儿。这样的话我觉得你还是再找机会和萧宁聊一次，尽量能诱导他说出自己的症结所在。”
　　陆宁寒道了句“好”。
　　午饭后两人一起回了医院，一路上又闲聊了些有的没的，然后在各自的办公室门口装模作样的道了个别。
　　回到办公室，林弋第一件事就是登上了预约平台把自己下午的状态调成了“已约满”——他要专心思考萧宁到底有什么症结。
　　本以为陆宁寒的记忆里会有点儿关于这方面的信息，但眼下没有，只能从萧宁自身下手。这一关任务进行到现在为止，除了萧宁这个“固定病人”外，也没有遇到几个类似症状的人，所以突破点还是要在萧宁身上找。
　　昨天晚上看萧宁的样子，应该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他心里不可被提及的点。但当时唯一和萧宁有接触的就是陆宁寒，而林弋通过联络器看到的任务实况里，在萧宁变得不对劲的前五六分钟里，陆宁寒什么都没干，只是自顾自的跟烤鸡翅作斗争。
　　除此以外，和萧宁唯一算得上有间接接触的，大概只有那对吵架的小情侣了。
　　那肯定是那对小情侣吵架的某些内容刺激到了萧宁。
　　与此同时，陆宁寒也自己回忆起了一些眉目。
　　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萧宁一直很正常，看热闹还看得不亦乐乎的，印象里是直到自己跟萧宁吐槽了一句抬眼看他时，才发现有些不对劲的。而在那之前，萧宁还一直跟自己实时转播那对小情侣的“战况”来着。
　　当时自己为什么吐槽来着？
　　陆宁寒仔细回想了一下——对了，是那女生一拍桌子大喊了一句“你不用管我也不用管孩子”之类的话。
　　想到这儿，陆宁寒猛地想起来，自己在现实里认识的那个萧宁好像大学时候有一个在一起很久的女朋友，但是后来突然就分了手从此再无联系。
　　这个任务世界有太多和自己现实相似的事了，会不会这里的萧宁，也有类似的情况？
　　揣着这个猜想，陆宁寒给萧宁拨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萧宁的声音听起来也毫无异样：“喂知远，怎么了？”
　　陆宁寒：“你在哪呢？”
　　“上班啊，”萧宁有些莫名其妙，“我还能在哪？”
　　陆宁寒试探性的问道：“嗯…你今天有没有感觉哪儿不舒服？”
　　萧宁：“没睡醒算不算？”
　　陆宁寒：“……我是说心情和情绪。”
　　“心情还好啊，”萧宁懒洋洋道，“就是没睡好略微有那么一丢丢不高兴。”
　　陆宁寒：“…………”行吧，看来只要不提到某件事，萧宁就完全没事。
　　陆宁寒正打算挂电话，突然想起来件事，问道：“你还记得昨天晚上我们吃饭的事吗？”
　　“记得啊，”萧宁脱口而出，“不是还看了场情侣吵架的现场直播？”
　　“然后呢？”
　　萧宁这次没有马上回答，嗯嗯啊啊了几声后才道：“然后…然后就回了吧？我记得是不是碰到你同事了，还把我送回去来着？”
　　陆宁寒没敢犹豫，马上肯定了萧宁的说法。
　　所以…只要萧宁不想起来自己心里那个所谓的阴影，连带着当时发生的一切也都会记不清是么。
　　眼下萧宁是没有什么异样，于是陆宁寒又和他闲扯了几句，顺便约了几天后再见个面。
　　下班时间，陆宁寒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家。刚拉开门，看到的就是洛绎近在咫尺的脸。
　　长得很耐看的洛医生正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右手举在半空中，一副要抬手敲门的样子。门突然被打开，洛医生显然也愣了一下。
　　“我还以为这门是自动感应的呢，”林弋笑笑，收回了举在半空的手顺势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怎么我还没敲就自己开了。”
　　陆宁寒：“怎么了洛医生？”
　　林弋举起另一只手，晃了晃拿在手中的车钥匙：“就是来问问你，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许知远是考了驾照的，但陆宁寒读取记忆发现许知远的车前不久因为被追尾送去修了，所以自从进入这里后陆宁寒一直是乘地铁上下班。人多是多了点儿，但起码不堵车，时间可以得到保证。
　　昨天是特殊情况，非但麻烦洛医生把萧宁送了回去，自己还坐了趟顺风车。今天这不急不忙的，断没有再蹭人家车的道理。
　　于是陆宁寒礼貌的谢绝了洛绎的好意。
　　“许医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林弋倒像是看穿了陆宁寒在想什么，“昨天送你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家离我家并不远，多过个十字路口的事儿。反正顺路，一起走吧。”
　　说完，像是怕陆宁寒还会拒绝似的，林弋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下午我想了想昨天的事，还有了个新猜测。”林弋不给陆宁寒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往电梯口走：“走了，路上跟你说。”
　　陆宁寒只得跟了上去。
　　此时正值晚高峰，路况跟昨天晚上简直没法比。一路上走一步能停十步，遇上个红灯都得等两三波才能过去。倘若陆宁寒真的没搭这趟顺风车而选择了坐地铁，没准现在已经到家了。
　　但很奇怪，堵车没让陆宁寒觉得心烦，耗在路上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也没让陆宁寒觉得浪费。
　　“下午我仔细想了想你说的你们昨天晚上的情况，我觉得那对小情侣吵架的内容应该和萧宁的症结有关。”又一个120秒的红灯，林弋拉了手刹，看向陆宁寒道：“他是不是有某段感情经历和那对情侣相似？”
　　陆宁寒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洛绎和自己的猜测不谋而合。
　　“应该是的，我下午也想到这儿了。”陆宁寒收起了眼底有些惊讶的神色，“他大学时候是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突然就分了手，我猜想可能分手原因也是因为毕业吧，昨天那对情侣最开始也是因为这个吵起来的。”
　　“那应该差不离。”林弋双手扶在方向盘上，指尖有节奏的轻敲着。
　　绿灯了，林弋放下手刹，再次挤进拥挤的车流中，缓慢行驶着。
　　一时间又没人说话了，车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虽然周围时不时有喇叭声响个没完，但陆宁寒却并不觉得这声音吵得人心烦。
　　因为车内的气氛自在的恰到好处。
　　陆宁寒用余光看向开车的人，对方正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道路。
　　洛医生真的很不错，陆宁寒在心里自言自语，无论是专业知识，还是为人处世，都是那么的无可挑剔。
　　如果是在现实遇到了洛医生，大概会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