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还是意中人》鱼籽拌饭

3、第三章 破碎童年

　　毕竟是月考之后，除了以许言为代表的一些“活跃分子”照常嬉笑玩乐外，班里还是有一种凝重的气氛。
　　高三了，每一次考试似乎都在冥冥中暗示那个最终的结局。他们在这条黑暗的河流里沉浮，无法接受任何一块暗礁阻挠了前进的道路。他们输不起，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们这是一场决定终生的硬仗。
　　素来勤奋的，只会更努力；而前两年晃晃荡荡度过的，会抓住一切机会弥补一些漏洞，至少坐在考场上时，不会心虚自己从未拼过命。
　　他们说高考是一场终生的噩梦，杨薏也曾在大二的某一天早上惊醒，梦里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数学试卷，还剩十分钟了，可她还有两面没有做完。
　　满头大汗睁眼，只剩下满心庆幸自己做完了那张考卷。

　　如果不是这个班的老师突然生病，她本不会一上任就担任毕业班的班主任。
　　走进教室时，大家已经埋头开始学习。其实高三的学生最好带，她想起生病的老教师把手里的活都转交给她时，拍拍她肩膀对她说的话。尽管当时她心里还是怀揣着重重焦虑，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就放松下来。而现在却完全领悟到了这句话的意义，高三了，当曾经虚无遥远的目标成为实体，化作一次次考试的排名，所有人都会认真起来。
　　而老师，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送走一批又一批心怀理想的孩子。
　　这是一种极有意义的重复。她会在重复中成长。
　　做一个人民教师，自幼便是她的梦想。
　　普通人很难有成为光的机会，毕竟不是谁都是上帝的宠儿。智力的差异、原生家庭的差距，好像一出生便被扔进了最平平无奇的那个人堆里，也许费尽力气爬到了一个位置，却发现，原来有人已经出生在了这里。
　　而她常常觉得，老师这个职位，一定是给她这样的普通人一个机会，短暂地成为“神”。
　　站在三尺讲台上，就好像加上了一个buff，看着一双双眼睛，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再平常，也许不知不觉便影响了某个孩子的一生。
　　她喜欢这样的设定。
　　却很少跟别人提起自己听起来玛丽苏的想法，只有许鸣一脸认真地听完，说你会成为一个很棒的老师。
　　你会很棒的。年少时爱人的肯定，好像有一种魔力，让她在日后的每一个困难时分，都有无限的勇气与力量。

　　她在教室里转悠着，同时翻动着手里的考试排名。高三了，家长也肉眼可见地着急起来，一个接一个在微信上问自己孩子的情况。她不得不仔细研究每个孩子的进退步情况，鼓励还是鞭挞，对每一个孩子都很重要。
　　她皱着眉头圈出了一个叫“陈羽乐”的名字，紧跟着她名字后面的是用刺眼红色写着的“-268”，她在脑海中捕捉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子的脸。
　　然后她走到她身边，却意外发现尽管面前铺着考卷和草稿纸，她却心不在焉地在纸上划着意味不明的图案。
　　她敲了敲她的桌子，示意她到教室外去。
　　相对而站在教室外，眼前的女孩子有些局促，低着头，扯着衣角。
　　“你这次退步了两百多名，是学习上遇到了什么问题吗？”她问。
　　女孩子咬咬嘴唇，却摇摇头。
　　“如果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以和老师说。”她继续说，“高三了，不管经历什么，都要把高考放在第一位啊。”
　　好熟悉的话语，她一边在心里自嘲一边还是说出口。
　　然后她顿了顿，又问：“你告诉老师，你是谈恋爱了吗？”
　　女孩子猛烈地摇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呢？”
　　“老师只比你大八岁，可以当你的好朋友。遇到什么问题，就告诉我好吗？”
　　然后女孩子抬头看看她，好像收获了什么巨大的勇气。
　　“老师……我爸妈要离婚了，我就要没有家了。”说完，几滴眼泪就流下来。
　　心里不禁吐槽起这对不靠谱的父母。
　　“你不该管这些，爸爸妈妈不管怎么样，都是爱你的。”
　　“不是的。老师。他们不爱我。他们只在乎自己，不然为什么要离婚呢？”女孩子蛮横地用手背抹掉了下巴上聚集的泪滴。旁边有从厕所出来的学生，好奇地向他们张望。于是女孩子迅速调整好表情，不流露出哭过的痕迹。
　　她的心因为女孩的敏感突然柔软起来。
　　“你知道吗，老师的爸爸妈妈也在老师小时候离婚了。”
　　“我是跟了我妈妈。”
　　“其实不用担心那些，我不知道你父母怎样，我的爸爸从未管过我。但哪怕爸爸从来没有扮演过称职的父亲，我也健健康康地长大了。”
　　“比起担忧那些，倒不如让自己快快长大。更勇敢一点。才能保护好自己爱的人。”
　　见女孩子专注地看着自己，她弯起嘴角。
　　“而现在，最重要的目标还是高考。尽量抛却杂念，好吗？老师知道这很难，但你要勇敢。”
　　女孩子点点头，她挥手让她回去。
　　话已至此，旁观者只能做到安慰，其他都要当事人自己想通。
　　她仍站在天台上。
　　两栋教学楼之间离得很近，但抬头看天空还是很辽阔。
　　有飞鸟从头顶一掠而过。
　　高中时，她便常常站在这里，思索自己的未来。暗无天日的高三，未来就像摇摇曳曳的灯火，她看不清也辩不明。却始终满怀希冀。
　　那时她独自面对的一年，失去了喜欢的男孩和女孩。她进了文科实验班，不再和任何人成为
　　朋友，只是从早到晚地刷题。
　　内心的空虚用错综复杂的历史事件和政治简答填满。
　　再勇敢一点，变得更强大。她默默在心里说。

　　中午，和张莉一起在食堂吃饭。
　　张莉放下只装了青菜土豆的饭盘，揉揉肚子叹了口气。
　　“减肥太痛苦了！”然后用哀怨的目光凝视着杨薏盘子里的鸡腿。
　　杨薏有些不好意思。“你并不胖啊，挺可爱的。”
　　“是吧，我也觉得！”张莉嘟着嘴，“可我妈最近天天让我减肥，说相亲要形象好不然我肯定嫁不出去了。”
　　“不过杨薏你没有被催婚吗？”没等她回话，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你上次叫来的那个学生家长好帅啊！是哥哥吧！”
　　“呃，是的。”
　　“真的好帅啊！不知道单不单身，我相亲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男人呢？各个不是英年早秃就是还没我高。”张莉摇了摇头，扒了几口饭。
　　是很帅啊。杨薏在心里表示赞同。她高一遇到他的第一眼，他穿着军训服站在人群里，她就觉得他真好看。
　　看见杨薏有些发呆，张莉用筷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怎么了？”缓过神来，杨薏佯装拿水喝。
　　“唉，我班学生月考考了个年级倒一，马上开会要被骂死了。”
　　好在粗线条的张莉并没有在意她的心不在焉，又将话题转移到别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