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儿国国王[西游]》一盏扶头酒

11、第 11 章

　　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姜如意在此时此刻有了深刻的体会。

　　她印象里的唐僧，一直是固有的电视剧所灌输的模子，一心向佛到不惧生死，具体来说，就是从小执著认死理去取经，不识好赖人、只会用紧箍咒欺负个孙悟空，不过呢，与沿途的各小国国主交谈甚欢，很有高僧范儿。

　　今日清晨在迎阳驿初见，姜如意感觉面前的唐僧就是个半熟人儿，既是她被强塞到手的攻略目标，也是N刷电视剧的身边形象，其人形貌也与她想象的大差不差，因此她一直自来熟，单方面热络，与唐僧师徒相处的貌似不错。

　　不过，毕竟时间短暂，而且唐僧身体情形特殊，男子身怀六甲确实不算常事儿，唐僧与她并没说几句话，姜如意还没有太在意。

　　此时“言灵”之患算是解决了，唐僧没有在山顶当场喝下落胎泉水，推脱说回宫与二徒弟猪八戒一同饮用，合情合理。

　　姜如意就存心，要在回宫路上，与这位人设是不近女色、油盐不进的金蝉子转世好好聊聊，打下亲近的基础。

　　要说她在前世生活二十多年，虽然一直没能如愿谈成恋爱，人缘却是相当不错的，不论与同性还是异性。所以，与满口佛法佛经的唐僧聊得有些辛苦，却能接住话，不至于冷场。

　　直到唐僧过意不去，主动抛出话题，询问姜如意关于女儿国信奉王母娘娘的事宜来。

　　装饰奢华、宽敞平稳的鸾车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唐僧不明所以，没有追问，只是眼神专注地像是看着漫天神佛一样地凝视姜如意，等她答话。

　　姜如意呢？

　　她怎么知道王母娘娘为何成了女儿国举国上下的信仰？她也是到这个国家不到一个月的人啊！她曾经是坚定的无信仰者来着，直到莫名其妙被拽到此处，很快适应了国王生活，然而，她才不会主动去了解有信仰者这一套呢。

　　若是问她子母河、照胎泉、落胎泉，她还能说上几句，毕竟是她感兴趣的孕产三件套，在她脑中，是比拟为试管婴儿一样的流程。

　　而关于王母娘娘？她其实有些腹诽在身上的，除了每日早晚机械性的祭拜供奉，印象最深的便是那晚离奇托梦，王母娘娘态度骄矜、一副施恩样子给她布置任务，下达KPI的情景。

　　这可怎么说呢？

　　姜如意总不能对唐僧解释：“哦，王母娘娘啊，我熟，她告诉我，要想方设法坏了你的取经修行，留你在我们国中呢。”

　　至于王母神迹？将她这个异世之人传送到此地算不算？托梦给她算不算？

　　稍微动脑筋想想，即使唐僧没有少见一路上的妖魔鬼怪，姜如意也觉得，以上

　　两点都是不能说出口的。

　　这样一来，姜如意沉默半晌，终于憋出一句：“举国臣民，总要有个信奉的，王母娘娘厉害慈善，相当适合，圣僧你说，是吧？”

　　唐僧只是按照惯常与大唐皇帝、沿路小国国主寒暄的套路，随口问姜如意关于信仰供奉一事，万万没想到会冷了场，许久之后才得了这么不恭敬的一句敷衍，听起来，就像是女儿国国王说:

　　“举国臣民，总要有个事做的，因此大家随便拽了个神仙来做信奉，找到王母呢，大概就是个随意的选择吧。”

　　唐僧一下子哽住，不晓得怎么接话，含混地点点头，喃喃两声：“国主所言有理。”

　　车内终于安静下来，空气倒是不像方才那般凝滞，就像是两个十分不熟的“社恐”，绞尽脑汁找话题瞎聊，终于把天儿聊死了，两人都踏实了的情况。

　　姜如意脑中回放了红孩儿可可爱爱的模样，脸皮子那个白嫩啊，剥壳鸡蛋一般，可惜不能上手摸一摸，毕竟自己不是怪阿姨。算了算了，国民常有产育女儿的，过几天让国师找几个小姑娘来进宫玩耍，让自己过过幼儿园老师的瘾。

　　顺着红孩儿自然想到了带他到山上，化解如意真仙愤怒的孙悟空，姜如意微微摇晃脑袋，心想，孙悟空来去如风的样子，真是让人十分艳羡，觉得齐天大圣果然帅气，一会儿要多与他说几句话，近距离感受这位牛人，啊不，牛猴子的风采。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姜如意，自然不知道，车内另一位乘客唐僧，脑中也在想着红孩儿。

　　他想的内容，与姜如意起点有点像。虽说之前红孩儿要吃了他，不过这小子一开始出现在唐僧师徒四人的形象，却是在荒无人烟的山野之中被绑束的小朋友，细嫩嗓子连连呼救，勾得唐僧十分不忍，令徒弟们前去解救，才有了火云洞之劫。

　　第一印象是个受难的可怜孩儿，在唐僧脑中是挥之不去了，即使后来要被这小妖精煮了吃掉，也没有改变几分。

　　唐僧今日看到红孩儿，也破了佛家“红颜白骨皆一同”的教训，莫名生出怜爱之心，觉得眼前小家伙秀巧细嫩，需要小心呵护。

　　幸好他没有形于声色，所以在场诸人都没发现，也因为红孩儿担心受他长生肉味儿的诱惑，一直离他远远的，他自始至终没有对红孩儿开口说什么。

　　不过，唐僧从小孩子身上，不自觉想到自己腹中结胎，饥饿与沉坠交错的这份异样感，格外真实地折磨着他。

　　他知道不过两刻，就能回到女儿国宫中，届时，他便需要在三个徒弟面前、所有女儿国女子面前，当众饮用落胎泉水了，因为推脱理由再没有了。

　　可是，他理所当该，在明确看到照胎泉中的婴孩倒影后、在亲眼看到红孩儿这样的小小孩童后，毫无犹豫地剥夺腹中不知算不算生命的存在么？

　　这样，算不算得上犯了杀戒?他有这个权利么？

　　唐僧在心中过了无数遍熟知的佛家戒律，心中依然惴惴没有答案，只好双唇微动，默诵起经文来，想要以此安定纷乱的心绪。

　　果然，一遍小乘经书从唇齿边悄然而过，车外就有浑亮的壮硕女子喊道：“国王，圣僧，已进宫门！”

　　三个徒弟的声音次第传入车中，都是问候唐僧的，他隐约觉得，二徒弟猪八戒的声音里隐隐有些急迫？

　　姜如意长吁一口气，展开礼貌笑意，假装没有后半程一声不发、尴尬与唐僧相对无言地结伴回来，边清嗓子边道：“圣僧，该下车了。哎呀，这个称呼，与我臣下部属一致，显不出本王对贵客的诚意来，我要重新想个妥帖的叫法才是。”

　　唐僧神思不属，单手捂腹，另一手拂开车帘，回头向姜如意谦逊道：“国王先请，贫僧出家之人，看破名之一事，国主随意称呼便是，不必因此费神。”

　　“啊！圣僧乃是东土大唐国主亲自认下的御弟，于我等化外之国而言，便是辉辉大唐的神圣使者，方才已经知晓圣僧年纪，倒是比本王大些个，那么，容我唤一声，御弟哥哥吧！”

　　石破天惊！

　　唐僧从没有听过这般又是弟又是哥的称呼，僵立在车边，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应对。

　　好险圆了回来！

　　姜如意暗暗吐吐舌头，她就觉得今日从见到师徒几人，总有哪里不对劲，直到方才下属请他们下车的一声称呼，才提醒了她，女儿国国王按照剧本走的话，对唐僧可是有个专属的、黏黏腻腻的称呼的！

　　当时看电视剧她还挺印象深刻的，怎么轮到自己出演就忘记了呢？大概是沉迷于孙悟空等师兄弟的怪形怪状，又潜意识想要回避唐僧这个攻略目标，一时间没把女儿国国王这个标签牢牢套在自己头上吧。

　　幸好幸好，为时不晚，现在出言叫出这个“御弟哥哥”，姜如意自觉任务的STEP1（第一步）完成，笑得真诚了些，轻快谢过唐僧掀开帘子的举动，当先跳下车去。

　　又忘记等下属来扶了，姜如意对着侍卫讪笑几声，使劲与孙悟空等人打了招呼。

　　她若有所感，回头看向车内。

　　没有绣凤绣花的帘子阻拦，姜如意清清楚楚看到了高据在车边的唐僧，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恍如金人一般，神圣不可侵的模样，真有些神仙意味。

　　“御弟哥哥，此处炎热，快随我们进宫内吃些凉瓜吧。”姜如意自从第一声叫出口，再叫“御弟哥哥”，便像是成百上千遍那样的自然，就这么招呼唐僧下车入宫，像是曾经张罗闺蜜聚会一样。

　　猪八戒拍拍肚子，一脸即将得到解救的庆幸神色，晃着硕大身躯挤到车边，伸出双臂，难得殷勤地说道：“师傅，徒儿接住您，放心下车，一定不会让您受颠簸。”

　　他还冲着唐僧郑重点点头，像是在传递“我懂你现在担忧那颗肚子”的信号。

　　唐僧从“御弟哥哥”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眉头微微拧了下，想着如何与姜如意分说这个称呼的不得宜之处，倒是借了猪八戒蒲扇般大手的力道，稳稳跨下车来，走到了孙悟空和沙僧身前。

　　“这边请，落胎泉水、调养汤羹都备好了，圣僧请放心吧。”国师笑颠颠地向姜如意比了个赞许的手势，引着大家进入宫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