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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尘缘(十七)莫逆之交(尾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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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微亮,景翠宫外,女子加快了步伐,两旁的侍女还未起身,她一个猛子扎进大殿
“云阳!”
“公主,祸兮姑娘来了。”
“祸兮!”
云阳忙跑上去,双手握住。眼泪又触情不自觉不争气地滴落
“好阳儿,别哭。”
云阳突然控制不住大哭起来,以一种几乎沙哑的嗓子说道
“祸兮,我要出嫁了……”
“这不是好事嘛……莫哭了莫哭了……”
“祸兮,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祸兮拉着云阳坐下,递过柳萤手中的帕子,擦掉那些已经低落下来或者是还未低落下来的眼泪,语重心长道:
“云阳,今日我来,一是为了自己当日送你出宫而道歉,二是来看看你近日的状态来,怕你有什么事情堵在心里不肯发泄出来,怕你会憋坏。”
云阳抹了抹眼泪,满脸通红,眼睛肿的睁不大开,却还是一脸委屈地盯着祸兮
“可是,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够在一起,我爱苏惑,苏惑也爱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他为什么不能带我走。”
云阳靠在祸兮的肩头,祸兮抱着有气无力的她说着:
“云阳你相信命数吗,有些人生下来便惨遭抛弃,有些人一辈子都活在杀戮的恐惧当中,有些努力一生却还是身无分文,身败名裂。这些我们都不可控也不能控。也许上天早就写好了每个人的一生,云阳你是幸运的,你爱的人还活着,你心中还有念想,有憧憬。你是大宋的公主,你这一生的锦衣玉食都是别人遥不可及的。倘若你跟苏惑真的远走高飞,西夏族攻进来,无数的百姓将水深火热,生不如死。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是命数,倘若两个人都还为彼此活着,每天都在思念对方,那又何尝不是幸运?”
云阳抽搭了两下
“真羡慕你和木易尘,我知道,我是大宋的公主,这是我的命数。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当这一切都变成真的,我反而觉得自己活进了梦里,这是很痛苦的,绵长的梦,也可能是再也醒不过来的梦。不过祸兮,我也舍不得你,我也会想你,我会很失落……”
祸兮心疼的看着云阳,两人就这样彼此沉默良久,仿佛多说一句都会打破这徘徊在崩溃边缘的暂时的冷静与理智。
当夜幕降临,窗前的竹林悄怆幽邃,被风拍的沙沙作响。案前的墨水都早已被反复蘸尽,苏惑提着笔良久,无从下手。
一只信鸟飞来,落在一旁的架子上,苏惑见此急忙扔下手中的笔,熟练的打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苏大人,这些年有劳您了。云阳做了一些错事,一早便错了,那又如何?如今远嫁西夏,苏大人的情分,云阳会一直铭记于心。从今往后,你我各奔东西,不复相见。至此,珍重。
徒儿 赵云阳
苏惑黯然泪下,突然一把掀翻桌子,桌上的东西滚落在地。杂乱的东西中,赫然亮着一本被圣上亲批的奏折。床榻还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不同以往的官服。他瘫坐在地上,信纸落在火光旁,不小心燃了起来,他又急忙拍打火苗,可惜只得了半页信纸,写着最后一句话。他转身换上明日崭新的官袍,小心翼翼地叠好信纸塞进胸口。忽然含着哭腔大笑起来……
出嫁当日来临,按照云阳的要求和两国之间的协议,宫中减去了过多的礼数。早朝过后,众人前去宫门为云阳公主送行。
苏惑拖着有气无力的身子,跟随众人来到门外,此时李诚良叫住了他。
苏惑没好气地说道
“李诚良,你又想干什么?”
“哟,苏大人。别这么忧心,这样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云阳还在等你。”
“云阳?云阳不是已经在宫门了吗?”
“哎呀,你来了就知道了,我也知道对不起苏兄你,所以……”
李诚良带着苏惑来到一间偏僻的院子里
苏惑毫无戒心地冲进去大喊
“云阳!云阳!”
苏惑心中太过于挂念云阳,以至于都不曾发觉李诚良出了门去
“砰!”
苏惑这才反应过来
“李诚良!你干什么!快开门!快开门啊!”
“哼,苏兄!好好在这待着吧,懦夫!你也配送公主出宫,我呸!”
“喂!李诚良!你别走!快给我开门!李诚良!”
“唔~”
送亲的号角吹响了,云阳抱了抱祸兮等众人。朝着面前的父皇和妃子行了跪拜礼
“父皇,您多保重。”
她缓缓起身,目光始终盯着远处,她眼神游离,一阵阵失落泛泛而起。
“时候不早了,云阳公主,请上车吧。”
她留恋地回头,怕是等不到他了,进车前的最后一眼浸满了遗憾。
此时的苏惑,绝望的拍打着大门,就像永远也拍不来那道他与公主身份之间的鸿沟……
她走了,使者的马车缓缓行驶,载着国家沉重的友好,载着黎明百姓明天的安宁,载着她无尽的悲哀与遗憾,载着她所爱之人的牵挂,走了……
祸兮望着云阳逐渐消失的车队,转身也在寻找着苏惑,她不知道,苏惑不来到底是不是一种正确的抉择,苏惑是否承担得起云阳给他的这份思念。
木易尘紧紧抱着祸兮,他内心望着这个从小相识的女子,尽管他也不曾了解她,只是单单看着她孤零零一人的远去,便不禁心生寒意,在人生地不熟的边塞,她和柳萤该怎么办,自己上了战场,至少还有父亲,还有杨生等人的陪伴,指引……
他从来都想不到,一个繁荣昌盛的国家竟也需要靠牺牲一个弱小的女子来维持这表面的和平,那他守护着这个国家又是为何,到底是为了保护弱小还是仅仅为了维持着世代将军府的兴旺,他不曾知道……
祸兮从未这班难过,相比云阳,祸兮不敢去想象将来自己和木易尘或许也会面临着诸多变故。
“我们回去罢,这城墙让我心里压抑的很…”
木易尘点点头,同阿玉扶着恍惚的祸兮上了木府的马车。
马车铜铃声起,木府的仆人来迎车。
“少将军和少夫人回来了。”
木易尘示意阿玉扶祸兮进屋
“杨生,今日可有什么要紧之事?”
“啊,有。将军还是进屋再议罢。”
“也好。”
木易尘径直走向书房,杨生紧跟其后。进了屋,再三确认周围无人,杨生才闭了门。
“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
“那日四娘子撞见的刺客。”
“可真?”
“八成。”
杨生放下手中握住的剑,从胸口掏出一张印有标志的收据,递给木易尘。
木易尘接过收据看了起来
“这是……宝财当?”
“不错,这些都是在调查过程中与刺客有关系的收据。”
“如此肯定?”
“将军,你看这上边的标志,是否与少夫人描述的一致?”
木易尘看向角落里的拓印,赫然是祸兮所说的狼兽图案。他猛地看向杨生,阵阵冷汗四起,心中被重拳一击。杨生同样也神情紧张地看着木易尘。
“宝财当,是林伯伯的家产。为何这狼兽图会出现在宝财当的收据之上?”
“我跑遍整个京城,拓有如此图案的收据不多,不过大都与林家的产业有关。最近一次便是这家宝财当。”
“莫不是林府上有判贼。”
“这狼兽图并非林家的家徽,拥有此图者显然并没有想要抹去的意思,定是林老爷的重用之人。”
“杨生…”
杨生回应地看向木易尘
“如果真的是林家的刺客,木府怕是要有大劫了……”
“杨生明白,少将军,此事要不要告诉将军。”
“不急,此人敢在四娘面前露出令牌,定是有把握。倘若就这样告诉爹,他与林伯伯之间再无面子可言,到时候就不只是暗敌了……更何况,木府的传世宝是木府的核心,当真被林家暗算抢了去,天下将会大乱……”
杨生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少将军,这宝物竟能改写历史?!”
木易尘不语,神色紧张,定定地崩出来一句:
“是天下浩劫……”
门外的祸兮心抖了一下,手中的汤羹险些洒落。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到这些,她也不知道此时自己该不该进去。思量片刻她转身离开了,她听见了一些自己本不该听的话,但她总觉得这些跟自己做的梦有关,她不敢进去,他怕木易尘因此疏远她,她怕自己的梦境变成现实,天下大乱,浩劫将至,她怕自己变成梦里的样子,与木易尘刀剑相向……
回到屋内的祸兮魂不守舍,她想起这多少个日夜做的那些几乎不合乎常理的梦,梦里她头发缭乱,手拿血剑,满脸杀意地站在一个自己根本没去过的地方,那里很安静也很嘈杂,周围有许多将士,仿佛都是向着自己而来,她梦见自己刺伤了木易尘,将士鲜红的血液溅在自己的脸上……
“姑娘?姑娘!”
祸兮回过神来
“阿玉……”
“姑娘这是怎么了?从书房回来便是这样,连汤羹都没有送去。”
“阿玉,把这汤端下去罢,今日实在是太累,我要歇息了。”
“姑娘不等少将军吗?“
“不等了,你也歇息罢,阿玉,我自己来就好了。”
阿玉紧皱着眉头道:
“那姑娘早些歇息。阿玉先退下了。”
看着祸兮的背影,阿玉无奈地闭了房门。她知道,自己的主子定是听到了让她烦恼的话。她不应打扰她,也不能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