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你证明》rmga

6、Lonely Freedom

　　“扭回去，老周来了。”

　　杜声仍保持着锢住韩安的动作，心满意足地看他耳际又泛起了红晕，可这时周栗成突然进班，他才不得不松开了手。

　　韩安丝毫没有顾及杜声在他起来时，手扶住他的腰搭了一把手的好意，正过身时，趁其不备凶狠地一拳砸在了他的腿上。韩安又一记眼刀剜了过去，却见这人一脸欠揍地笑着，冲他挑了挑眉。

　　韩安：“……”

　　——脑子有病吧这人。

　　“现在11:50了，大家一会儿离校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不要都拥挤到大门口不走，高一高二两个年级一起出去，肯定人流量会很多。”

　　“回家以后记得收拾好书包，清点课本及暑假作业，明天正式开学，早上会有开学典礼和颁奖仪式，所以学科之星和希望之星记得把校服正装带上，典礼开始前穿戴齐整。还有，明天6:50前到班，大家不要迟到，班长记得要清点人数。”

　　“就这些了，大家记清楚，好了，大家现在可以回家吃午饭了。”

　　周主任站在讲台上笑了笑。

　　他最后一句还没说完，教室里的说话声就已控制不住地拔高了音调，穿透力极强地回荡在教室里的每个角落。
　　同学们一个个脸上带着兴奋与激动，有几个调皮的还急促地踏着脚，几乎全班同学的书包都已经收拾好了斜挎在肩头，直着脊背，眼神不自觉地瞄着教室门外那些已经放学了的过路人。

　　——这蓄势待发的模样，好似马上就要提枪上战场一般。

　　只听周主任“一声令下”后，一班众人便如轰雷般声音爆发出来，紧接着又如鸟兽散般于十秒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校门口。

　　八月底的阳光炽烈夺目，校门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家长们顶着灼灼烈日坐在自家的车上，手中摇晃着两张传单扇风，时不时向校门口张望。

　　门口一团团蓝白色交相辉映，在刺眼的阳光下反射入眼，闪地杜声皱眉眯起了眼。

　　他没什么表情，步伐迈的很大，径直走过了那些家长和学生，在喧嚣的人声中独自穿行而过，肩上拎着的轻飘飘的书包随着他的步伐上下小幅度摆动，杜声从口袋中掏出蓝牙耳机挂上了耳朵，在手机上又点开了那个让他从来也听不厌的歌——《Lonely Freedom》。

　　悠扬舒缓的音乐声传入大脑，惆怅而悲哀的歌声让杜声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往事的记忆如幻灯片般一张张浮现于脑海中。

　　极致悲哀与痛恨的嘶吼声再次席卷而来，镜子里痛哭流涕到泪流满面的自己又一次翻箱倒柜般呼啸而过，锋利尖锐的刀面倒映出自己苍白的脸颊，鲜血在肆意流淌着，红色的液体顺着鼻梁滑过嘴唇和下巴，又描摹过喉结和锁骨……

　　——诡异的妖艳叠加于痛苦的苍白。

　　时间流逝如水滴石穿，心中痛恨愈发深刻，好似钝刀割肉，日复一日地折磨着这个日渐挺拔的少年。

　　杜声沉默地走着。

　　他从来都觉得喧嚣人间不包括他，也没有人肯爱他，不管多少人都是这样，亲情爱情友情都虚伪至极。从头到尾都是如此。

　　——可……独自舔舐伤口的感觉并不好受。

　　杜声正走在马路两旁的人行道上，方方正正的板砖红黄相间，他斜挎着书包，步伐平稳地在一竖排板砖上走着“直线”。

　　然而正当他垂头踢开脚下的小石子时，右胳膊被人猛地向右一拽，杜声脚下一个踉跄失去了平衡，直愣愣撞在了右边那人身上。

　　韩安差点被这货挤撞到树坑里去，但他现在来不及管这些了。韩安稳住杜声后，修长的手指将杜声口袋里的手机轻巧地捏了出来，转而又塞进了杜声手中。

　　接着他又扭过头对着身后人来人往的行道，平淡地开口：“我已经拍过照了，你还跑什么？”

　　一个中等身材，大约一米七几，戴鸭舌帽和口罩墨镜的人陡然脚步一顿，大概停了有两三秒，紧接着他又猛地向前方狂奔起来。

　　“别懵了同桌，快去追他，他刚刚要偷你手机。”韩安顾不得保持形象了，他袖子一撸，右手扯着不明所以的杜声就迅速地向前面跑。

　　被扯着胳膊的杜声回过神来，“同桌，太谢谢你了，我要是丢了手机，我爸到家肯定得给我打掉层皮。”杜声边笑边跑着。

　　“别废话快追他，要让他跑了不知道还得祸害多少人。”韩安瞥了他一眼，松开了拉着他胳膊的手。

　　“没事没事，人这么多他跑不快的。”

　　紧接着，韩安惊讶地发现这货竟然可以这么灵敏！他们两个跑的极快，前方的人一个个极速向他们靠近，在人流量极大的情况下为了躲避人群不仅跑步速度会极速下降，追踪目标还极易丢失！

　　可杜声却如同在玩简易的躲避小游戏一样，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刚从这三人左边绕过去，就跑向另一波人群的右侧穿越而过。
　　衣角挥舞而过，带起的微风轻轻扬起了擦身而过的女孩额边的发丝。

　　杜声身高一八五多，在一众高中生里堪称睥睨，此刻也凸显出了优势——他的视野范围之内，眼神死死锁定住了人头攒动之中奔跑着的鸭舌帽男人。

　　韩安不及杜声的速度，只得加快了步伐从马路右侧抄小道赶过去。

　　韩安和杜声二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一个在里追，一个在外追，这样便于包抄围堵。他们于鸭舌帽男人身后穷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追上之时，只见鸭舌帽男人猛地窜进了路旁的一个人员爆满的便利店里。

　　便利店里。

　　“诶诶别急，别急啊，你的两块，你的十三，你的让我看看昂……八块！微信扫码的在这儿！支付宝扫这里！零钱放桌上！”

　　“好嘞好嘞阿姨，阿姨拜拜！”

　　“诶诶，拜拜小妞妞。下一个下一个，你的七块。”

　　这时突然冲进一个头戴鸭舌帽，脸带口罩和墨镜这样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他猛地冲进来时把便利店透明的塑料门帘撞的向两边剧烈摆动，砰砰砰几声，门帘磕撞在了玻璃门上。

　　老板娘和学生们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搞得一个激灵，手里的钱差点甩出去，于是同一时刻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二十来双黑漆漆的眼睛齐齐看向门口。

　　被二十多双略带谴责的目光注视着的鸭舌帽男人：“……”

　　——我的天啊。

　　鸭舌帽男人动作僵在了原地，他尴尬地扶了扶帽檐，“那啥……打扰了。”

　　他正准备扭头就跑，可刚一扭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从天而降的当空一脚踹中了左腿，登时只听“嘎嘣”一声，鸭舌帽男人只觉剧痛袭来，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倒在地。

　　他“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硬地砖撞的碎成了沫沫，尤其是尾椎骨那里，简直疼到麻木！

　　杜声踹完以后，迅速地扯着鸭舌帽男人的两条胳膊别在他背后，继而用腿把人压在地上翻了个面，让他脸朝地趴着，杜声蹲下来，用膝盖压住他的背，又两手死死禁锢着他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

　　“啊啊啊啊——我操你妈！疼死了你松手！”

　　男人饱含剧痛的嘶吼声震耳欲聋，如针般刺过在场的每个人的耳膜，瞬间把愣在原地的老板娘和学生们给叫醒了过来。

　　老板娘一脸震惊地走到杜声身边，“这是咋回事啊？这人谁啊？”

　　杜声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身后清朗悦耳却无波无澜的少年嗓音响起，帮他回答了去：“阿姨，这个人刚刚偷他的手机，看样子是个惯犯，我刚刚已经报过警了，警察一会儿就到。阿姨，刚刚吓着您了，实在抱歉。”韩安边说着，指了指地上的鸭舌帽男人，又指了指杜声。

　　杜声扬起头瞄了眼韩安，嘴角微微勾起。

　　——很给力嘛，大学霸。

　　老板娘笑着点头，“噢噢，这样啊，那就在这儿等警察来吧，”说罢又扭回头看着自己的这帮顾客们，“诶呦没事了没事了，就一抓小偷的而已啦，刚刚算到谁了？你的6块钱，微信扫这儿。”

　　杜声抬眸，与韩安眼神相撞了一瞬，又扭过去对老板娘说：“不用了阿姨，我们去外头。”

　　杜声又看向韩安。韩安会意，他两手拎起男人的裤腿，表情略微嫌恶，头别向了一旁，双手一用力，帮杜声一起把人拖到了便利店门外的水泥地上。

　　阵阵警笛声很快自远处传来。

　　“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主动把警察招来。”杜声笑着抬头看向韩安。

　　韩安站在一旁，靠在便利店门外的银蓝色玻璃窗上，闻言眼皮一垂勾出了个清浅微笑，白皙的手指轻轻擦拭了下下颚处正在缓缓滴淌着的汗珠，“好巧，我也是呢。”

　　韩安无意识地扬起头，手掌扇风，喉结随着说话微动，白皙脖颈浸了汗液，在阳光照耀下泛着点点亮光，此时却毫无防备地袒露着。

　　杜声看着他这幅样子，眼神不自觉地沉了下去，嘴角的笑容也收敛了大半，“同桌，你……”

　　可杜声话还没说完，警笛声却如雷贯耳起来，韩安抬眸，不远处警车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韩安一个没注意，没听清他的话。

　　韩安微微皱眉，“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杜声微笑道。

　　杜声半跪在鸭舌帽男人背上，膝盖死死压制住男人的背，两手钳制住他的双手背在后面。杜声垂眸，目光落在水泥地上，没有再说话。

　　韩安看他这幅低垂着眉眼，好似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没再多问。

　　可杜声这个状态实在是有些不对劲，明明刚刚还是很有精神的样子，怎么现在倒不吭不哈了？

　　警车越来越近，警笛声也越来越大，好似锣鼓喧天般，韩安却惊讶地发现：杜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韩安看到杜声闭上眼的那一瞬间，脑子里猛然冒出了个有些荒谬的想法。

　　——他好像是在静静聆听着警笛声，好像在很认真地欣赏一样。不过……他好像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