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又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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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蛋白质。
太阳，恒星。
花，彩色的。
蜡笔，柔软又坚硬。
药粒，糖衣。
椅子，木头。
果脯，酸甜。
我，人类。
人类，有理性的动物。
除此之外……还是什么？还有什么？
我是什么？应该被归为动物里的人类吗？我还在人类的形态定义里吗？我们可以通过五感来确定东西的存在，那么无法用五感来“看”到的东西，那是什么？
没法触摸却有感觉链接着，身体变得无所谓轻重，概念对于这具身体来说已经是无关的事了。
我是否还，存在着？
我存在的存在又是什么？
肉.体作为象征着我存在的载体的话，现在的我，是存在着还是更高的存在？
我又是谁？爸爸妈妈的孩子，老师的学生，朋友的朋友，同学的同学，路人的路人，医生的患者，手机的主人，书本的主人。
在眨眼、在思考、在进食、在工作、在写字、在看书、在说话。
全部都是我，我是大家。
可是只有一个我，那我又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别人眼里的不一样的我，是不是能到处摘取别人对我最满意的部分合成最后的我？那我还是我了吗，好像不是了，我把自己分开，合不上了，丢掉了。
手指、关节、肩膀、肺叶、喉管、腿骨、眼球、大脑。
感性的直观杂多，我被动接受着。
好红，红色的，白色的，黄色的，流动的，我的身体。
在四组十二个范围里，图式，图样，想象力，形成完全图像的能力。
把脚接在小腿下，把腿接到身体上，把我的大脑内脏放回去，拿我的皮肤蒙上去。
知性统一功能在把我认出来。
这是我，死掉的我。
我看到了我？
看是什么，并不是看到。好黑，这里什么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还有我吗，还有我吧。
不，还有，是物自体的世界啊。
那我还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家人、朋友、住的房子不属于我、钱不属于我、用钱买来的东西不属于我、生活里不可分割的东西也不属于我、我生活里的绝大部分，都不属于我。是别人提供的，交换到我这里的，又会交换出去一部分。
从我的诞生到现在，没有任何东西属于我。
他们也都不在这里，这里没有我认识熟悉的人。
自己。
我只有自己了。
雾枝浮在不知名的地方，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什么，声音由小到大好像从钟表秒针咔咔声变成了座钟摆锤摇晃声。
她从一片果冻状的黑海里挣扎醒来。
*
一种毛茸茸的温暖泼在身上，雾枝动了动冰凉的手指，努力睁开眼睛，发现面前是个逆着光的少年。
眼前的一切都朦朦胧胧，少年的脸处于一片阴影里，雾枝只能从对方的身高大概判断一下这孩子的年纪。
是12岁左右，橘发，眼睛是漂亮的蓝色，好像封住了平静海色的宝石。
“你没事吧？”
雾枝迷茫地撑起自己坐在地上看看少年再看看周围，两边是墙皮脱落了的房子，应该是个巷子。这明显不是她之前待的地方，原本她是在河边的，现在，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算了，无所谓，反正都不是自己知道的地方。
雾枝眨眨眼，对上少年的视线摇头作答。
她只能勉强听，然后看表情听语气猜个大概意思，对方应该是在问她怎么样。
这种情况想想也会是问她还好吗这类的话。
听不懂，说不出，雾枝干脆装起哑巴，回答了少年后她嗅嗅自己身上的气味，衣服上有血腥味。
巷子里，受伤，孩子，哑巴。说不定她真的能装成一个这里的人先活下去呢，毕竟这么大的一般都很好骗。
雾枝还有点晕，在少年一脸“这确定是没事吗”的表情里手撑地面艰难起身。但脚一滑，差点又倒下去，幸亏橘发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真是的，站都站不稳啊。”
少年这么说。
雾枝还是听不懂，但从语气里听出是有点感叹埋怨的味道，是在关心她，估计是因为她之前摇头说自己没事吧。
现在明显就不是没事的样子，所以会出现那种情绪。
少年的体温很高，隔着薄薄的衣料也能烫到雾枝。她在少年的帮助下一手扶墙的站稳，一手指指自己的脖子，摆摆手。
“你不能说话？”少年懂了她的意思，没有把手撤回，“还能站稳吗？”
疑问，语气较缓有点小心的意思，眉头微微蹙起，手没有离开，有间隔的两个问句后者比前者疑问情绪更强。
雾枝猜前者是重复确定她无法说话这一捏造事实，后者是问自己还能站稳吗，她点点头，把被托着的手臂轻轻抬起，示意自己可以不用扶着了。
少年慢慢把手撤回，怕她再一个不稳摔了。
雾枝小小呼出一口腥气，猜对了。可是又不能一直猜下去，雾枝有点庆幸是遇到了这个橘发少年，如果是大人要怎么办，瞒不过，是好人好办，是坏人那就糟透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还好，对吧？
看到满身血腥味的小姑娘真的没问题后中原中也没把双手插进口袋。
“你叫什么？”
在确定对方没事后一个人接下来会问什么，遇到疑似和父母走失的孩子会询问姓名年龄和父母电话号。雾枝闻着空气中来自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她很确定自己没有伤口，这不应该。
大概这里不是太平的地方。
小说里都有吧，主角穿越在一堆尸体里坐起来发现自己是附身到谁身上了。战场、浴缸哪里都是能穿越到的地方，全看作者怎么写了。
不过都要闭上嘴，闭紧了才可能暂时不被发现奇怪的地方，行动也会出卖人，这个时候装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雾枝半阖眼，摇头，眼神迷茫。
中原中也奇怪了一下，看着低头面无表情只比他高一些的小姑娘，略有迟疑，“你，还记得什么？能写出来吗？”
有一个词重复出现过，雾枝回忆少年说的几句话，都是问话，主语应该是“你”。
她在心里重复这个词的发音，接下来会问什么，没有得到姓名之后的问话。他在疑惑，假设猜对了，之前他就是在问名字，那么现在是不是会问还记得什么？
有迟疑是不太确定，他心里应该有了一个猜想但不确定需要通过问话来确定。他会问什么，名字和其他，能否用什么来表达？
好累，雾枝眼前的世界暗了又暗，她还是摇头。
她好像建巴别塔的人，原本好好的突然之间没法和别人沟通了，如果只是不说话她很乐意，但听不懂别人的话就会让人苦恼。
好像在看没有任何字幕的外国电影，电影里又是巴别塔和人们用各种各样的语言尝试沟通却引发猜忌的场景。
塌吧塌吧，塌掉就什么都不存在了。
雾枝脸色苍白难看。
什么都不知道只摇头也不知道哪里受了伤都是血，中原中也抓抓头发，啧了一声，实在是没法放她一个人。
就像自己一样——好歹自己还知道名字。
雾枝看着中原中也沉默片刻在想要怎么开口。
是要问她什么还是要提出什么可行意见，如果去看外边应该就能确实是不是自己的世界了。
没用，根本没用了。
雾枝猛地想起醒来前自己经历了什么，向骨架和血管的组合上贴上肌肉纤维，一片黑暗里她看着“自己”被组装起来。
更久之前，鸢眼的少年。
这里不是她的世界，少年说的也不一定是任何一种她没听过的语言。
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抓住眼前的机会，雾枝看得出少年是个好人，最起码是不会把她卖掉的人，抓住他，然后再去确认一下，再确认一下。
如果，是说如果，她还在自己的世界呢。
小说里主角、暂且把少年当做主角，他遇到一个似乎是失忆的小姑娘会做什么，带回去帮助他，会吗？
雾枝咳嗽起来，腰腹疼得她靠墙弯下腰。
中原中也慌了一下，伸手扶住向下滑的雾枝，“没事吧？”
摇头，雾枝还是摇头。
不确定，没法完全确定他一定是不会伤害她的人，那么还是来猜。
猜他是善良的人，猜他会带着自己当同伴还是其他都好，也猜这个世界不是原来的。
猜自己回不去了。
雾枝的手心潮湿又粘腻，她在中原中也的视线里露出有点讨好的笑容，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衣角，没有抓住，手停在半空中。
中原中也愣了下，无奈叹口气，他直视雾枝，一双眼睛漂亮得让人眩晕，“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我的名字。”
他说得很慢，一字一顿。
雾枝注意力集中在口型上，在心里记下发音，短句子，慢重复，严肃认真。
大概是名字。
雾枝学着用口型“念出”中原中也，一歪头满眼期待地看向少年。
我学的对吗？
中原中也觉得她简直是把这句话写在了脸上，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自己。
“对、对了！”没有被人用这种眼神期待过的中原中也脸颊烧起来，浮上一片绯红。
“咳，”假咳一声中原中也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避开不敢看雾枝的眼神，“总之先回去吧，你……”
中原中也扫视过雾枝应该是被血浸透的衣服，站都站不稳。
“算了，”他转过身蹲下去，“上来我背你。”
啊，猜对了。
雾枝笑起来，慢吞吞的趴到中原中也的背上，她比他要高上一些，而且中原中也——她记下这个口型了——也不是那么强壮的样子，会不会背她很费力，如果是有点被拖着那要不要偷偷踮脚呢。
好累，她的骨头都在咯吱咯吱响，明明应该是没有伤来着，怎么会这么疼。
她快要不能思考了。
雾枝圈住中原中也的脖子，把手放到他面前，竖起是指弯了两下，像小人鞠躬，又用干净没血的下巴蹭了蹭他肩膀。
“喂——！别乱动啊！”中原中也把音量降下来，“我知道啦，搂好！”
他小声嘀咕，“别小看我，背你还是轻轻松松的。”
毕竟他可是能操控重力的人。
那个男人说他是什么来着，异能者啊。
雾枝听不懂他说什么，大概是告诉她搂住吧，遇到很可靠的人了呢。
真是好人啊，中原中也。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又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