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奈何日事记》让我康康

5、隔着星河的凝视

　　狠，我一见到她就想到这个字。这个人十年里一直在沙场厉兵秣马，散发的气场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尽管面见皇上的时候不允许带武器，但她站在那就让人无端地紧张，仿佛下一秒她宽大的朝服里会有一把利刃出鞘，直直地指向你，或者说她整个人就是一把兵器，随时整装待发。
　　从她走进宴会开始，宴会的气氛开始微妙地变了。我看一半是因为她的气场太过冷硬，还有一半可能是因为她长得确实与众人想象中的样子不同。
　　可能众人想象中的战神应该是眦目欲裂，并且有着粗犷肌肉的男子，又或是飘着美髯，面如重枣的八尺大汉，怎么也不会是一个身材明显还比平常男子瘦削的矮子的。
　　众人早已准备好的赞美之词已经溢于唇边，一看战神真面目，纷纷咽了下去。
　　众人只好现场发挥，“早听闻将军的美名，今日一见，啊，果然是与众不同。”“将军真是难得一见的奇人啊!”比起众人来这位将军可谓是淡定，久经沙场的人竟也对官场的弯弯道道精通，脸上带着微笑，一一恭敬地回礼，喝酒。
　　等将军敬酒到状元这里，却发现年轻的状元面红耳赤，神色不正常。想必是不胜酒力罢，于是好心的将军便微微向状元侧身，在耳边轻轻说：“林大人，我这里有解酒药，要不要？”这一世，文曲星名叫林远山。
　　没想到，状元，也就是林远山，竟狼狈地一闪，躲开了将军。林远山这一闪，却不小心小腿撞到了茶几上，他自然吃痛地捂住了小腿。将军欲想把他扶住，他又把身子一扭不让扶。
　　这一撞引起了不小的动静，所有人都往状元那看。从众人眼中看到的是，林远山半弯着腰，想捂着小腿却又不敢捂，神色别扭地躲着将军的样子。而将军神色尴尬，不懂该不该扶着状元，双手只好停在半空中。
　　众人震惊。皇帝最先反应过来，大笑道:“看来今日林状元和魏将军已结下不解之缘，想必他日定能情同手足，共创我大华朝的威名！”
　　众人恢复正常，再次高呼皇上圣明。将军友好地对状元笑笑，而状元则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只是徒劳地挤出几个音节。
　　这个小插曲就算过去了，众人又开始吃吃喝喝。待宴会恢复喧闹，有林远山交好的进士隔着一座茶几问：“林远山大状元，今天是不是身体有恙呀？”
　　这声音是有些大了，刚准备转身走的将军身子僵了一下，面上情绪有丝丝裂缝。将军深吸了一口气，用最淡定的面孔对着林远山，“状元大人，全名叫林远山？”
　　“对，小、小生姓林名远山，字、字喻之。”林远山像是耗尽了毕生的力气来回答这句话，不知道哪里突然来的勇气使他直直地盯着将军，“不、不知将军何、何名？”
　　“哈哈哈，”魏韶英爽朗一笑，“在下姓魏名玮，不知大人可有听过？”
　　“......魏将军久负盛名，林某如雷贯耳。”半晌林远山才讷讷地说出了一句奉承话。
　　魏韶英深深地看了林远山一眼，端起酒杯，示意，“林大人可否赏脸？”
　　“不、不，姑娘，哦不，将军，不可多饮酒，要注意身体啊！”林远山急了，直接把魏韶英手上的酒杯夺了下来，两人指尖触碰的瞬间，他们俱是愣了一下。
　　魏韶英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林远山简直快要晕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我看到这出时都要笑疯了，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文曲星，“哎，你的前世怎么这么没出息？人家小姑娘都比你淡定得多。为什么躲开她？”
　　“你怎么不懂呢？”文曲星揉了揉发红的眼睛，“韶英可是个姑娘家啊，男女授受不亲！”他接着长叹一声：“唉！韶英她呀，在军营里不知受了多少苦，性子那么绵软的她怎么受得了？”
　　我没接文曲星的话，因为我看这姑娘的气场，怕是十个林状元都抵不过的。还有这大将军的头衔，人家现在明显过的比你好啊！
　　我和文曲星说着这几句话的空当，魏韶英已经走到别处去了，只剩下林远山一个人伫在原地，发愣，从我的角度来看，活像一尊望夫石。
　　这场宴会状元当然不能闲着，林远山保持这个姿势不一会儿就被迫去跟翰林院的大臣应酬了。林远山四处走走停停，嘴上说着套话，眼睛却时不时偷瞄下不远处的魏将军。他也能感觉得到身上有时会有一道深究的目光粘着，不经意转头过去，对上的已是魏将军的背影。
　　林远山一圈转下来，宴会已是即将结束。就在众人纷纷说着道别的话之际，林远山偷偷地跟上独自离去的魏韶英。
　　月光把魏韶英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的步伐很稳，走路不见一点声音，速度还很快。路过的宫女颤颤巍巍地向她施礼，宫女还没等到说完一句“参见将军大人”，魏韶英便点了点头快速路过。
　　跟在魏韶英步伐后面的我不禁感叹到，这是个练家子！
　　不是练家子的林远山很快跟得气喘吁吁，曲江亭的九曲回廊很长，又是木制的地板，所以林远山传来的脚步声和喘气声魏韶英想不忽略都难。一段时间后，魏韶英终于忍不住，被迫发现了林远山。
　　“好巧啊林大人，现在也要打道回府啦？”魏韶英居高临下地看着弯着腰喘成狗的林远山。
　　“小生、小生有一事相求，魏将军可否赏脸上茶楼一叙？”林远山双手作揖，露出一双期盼而又激动的眼睛。这眼睛今夜因喝了许多酒而有些泛红，但总体来说还是清明的，另外诚恳的眼神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呢。
　　“林大人，我看今日夜已深，有诸多不便，还是改日再聚吧。”魏韶英还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不过又看林远山一脸失望的样子，她踌躇了一阵，补充道：“若有急事，也可等明日魏某安顿好家里后，再去春风楼一叙可否？”
　　“你家里......”林远山露出了不确定的神色，旋即又恢复了正常，既然得到了魏韶英的承诺，也不好继续纠缠下去，“那么就说好了，明日下午春风楼不见不散啊！”林远山快速地说到，生怕她反悔。
　　说完林远山逃荒似的跑掉了，只留下了“噔噔”的脚步声。
　　剩下魏韶英轻不可闻的叹息和复杂的表情，以及随风而逝的一句“远山哥哥”。
　　在旁边听到这声呼唤的文曲星简直激动极了，要不是我拉着早就冲到人家魏韶英面前了。
　　“嘿！她看不见你的，你也碰不到她的。冷静！”我拽住文曲星，不让他冲出去，心想这厮法力没恢复力气都那么大了，真是有点拽不住他啊。
　　“让我过去！孟旭，我不会冲动的！”文曲星在努力挣脱。
　　“好吧。”我听到这个名字后，突然脱力，松开了文曲星，心里叹了口气。
　　文曲星踉跄了下，就连滚带跑到魏韶英面前。
　　文曲星比魏韶英高了一个头，他站在魏韶英的面前，微微低下头认真凝视魏韶英的脸。
　　此时魏韶英正望着天空发怔，眼神复杂。这样此时他两像极了在深情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