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奈何日事记》让我康康

4、女将军

　　我感觉身体一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坐在茶楼二楼的一张椅子上，文曲星在我的右手旁。我有些适应不了突然的日光，用衣袖遮了遮眼睛，突然有人在我旁边喊，“状元郎来啦！”接踵而至的是满耳的锣鼓声，还有人群更大的欢呼声。
　　原来是新登科的状元郎游街啊。我的眼睛适应了光线，看着原本就不太空旷的街迅速地涌入一大堆人，我所在的茶楼二楼的栏杆上也挤满了人，一颗颗黑色的脑袋奋力往外瞧，“看来这次的状元郎很受瞩目哦！”我笑着碰了下文曲星，我当然不难猜到这人们口中的状元郎就是我旁边的他，人间的说法就是把状元叫做“文曲星下凡”，看来也不假，毕竟他真的是颗货真价实的文曲星嘛。
　　见文曲星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就觉得这个人也太淡定了一些，即使说这是前世的事，但见到自己功成名就的样子就不激动一下吗？
　　长久地呆在地府里，不像黑白无常那样可以经常在人间游荡，今个儿我可算瞧见了人间的一大盛事，所以我可不会错过。我奋力扒开栏杆边的人，正好看到这盛事的开端——
　　人间都说江南好，二月柳枝似精心剪裁过，桃花枝上犹有千点雪，远处有青黛山隐约，潺潺小河里有鳜鱼冒头。
　　在这美好的景象里，一阵阵鞭炮响起来，红色的碎屑在烟雾里翻腾，首先鱼贯而入到街上的是举着“回避”“肃静”红色牌子的官吏，他们有序地站在街边，周围百姓都自觉地噤了声。状元头戴金花乌纱帽，身上穿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脸上微红，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气派非凡，好一番志得意满的样子！只是我看这状元郎骑马时身形有些不稳，腿部是僵直的，一看就是新手骑马。
　　人群的气氛在状元的到来达到最高潮，随着状元的行进，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开始变得大声。我听到旁边的一个人问道：“状元这是去哪啊？”立即就有一个声音回答，“皇上御赐状元游街三日，今天是最后一天，待会儿状元就去曲江亭赴宴啦！”
　　“哎，我听说前几日凯旋的常威大将军也会在呢！”
　　“说起这大将军，这可是个奇人啊。十五岁参军，在关外打了十年，就打退了关外的那些蛮奴。这次回皇都，那肯定是重重有赏啊......”
　　我见他们越说扯得越远，便索性不再听，又见状元已走远，便回到座位示意文曲星赶快跟上。文曲星仍是呆怔的，我就拉了下他，又见他没反应，只好扯着他的衣袖让他跟着我走。他也不反抗，任由我扯着，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我和他拉拉扯扯地走在大街上，虽然旁人看不见，但是我的内心却充满了悲怆，为什么我要拉着一个男人上街逛？还扯着衣袖，我不禁想起了传说中的“断袖”。
　　不过我还是尽责地把他扯到了曲江亭。曲江亭说是亭，实际上是一组大型建筑，高大峻伟，极尽气派。从江边有九曲回廊通向江心，其中有大小不一的别致亭子，江心的那座尤其大，足足有三层楼，还有一幅金光闪闪的牌匾——曲江亭。我来的路上下了点小雨，江水微漾，时不时卷起的小水波沾湿了木制的地板，江上烟波浩渺，显着那曲江亭的隐隐约约，一切的美刚刚好，就好像名家画的那样。
　　我和文曲星好不容易走到了曲江亭，发现此时宴会已经开始了。落在主座的是大华朝的皇上，整个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在皇上左右两边依次坐的是朝中大臣以及新登科的前三十三甲才子们。
　　我随便寻了两张凳子，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瓜子，边磕着边招呼文曲星坐下。文曲星到了曲江亭以后，恢复了正常，终于对我的行为做出了反应，他不解地看着我手中的瓜子，仿佛对我的瓜子有什么异议。
　　“怎么啦？”我也很不解。
　　“孟婆兄台，地府也有瓜子卖的？”文曲星自从来到他的前世到现在说了第一句话。
　　我听到后内心起了一丝波澜，这个人是有多脱线？来到自己的前世后不缅怀下当时的光辉，反而对我的瓜子来源起了疑问。
　　“啊，你别看地府虽小，但五脏俱全，这瓜子是我从我们酆都的花月斋买来的，我买的是五香味的！”我也很认真地回答了他。
　　“味道和人间一样吗？”他再一次认真地发问。
　　“人间啊......”我咂了咂嘴，从我失忆的几百年里，我就一直在地府里熬汤，人间什么的只在牛头马面带来的戏本子里看过。对于人间的瓜子味道，我还真是回答不上来，“应该差不多吧！”
　　文曲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就从我的手中拿了一些瓜子。我很震惊，没想到文曲星对瓜子还有所偏爱，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更多的瓜子献宝似的给他，文曲星照单全收。
　　我正想问他是不是脑子抽筋了，文曲星突然又怔住了，目光直直地盯着门口。
　　我觉得他脑子是真的抽筋了，刚要开口唤他，只听文曲星喃喃道:“她要来了，她要来了。”
　　我又听到那皇上爽朗的笑声，说到:“今日见到状元郎的英姿，真是让人高兴啊！状元的文采斐然，再加上常威将军的武艺超群，希望佑我大华朝长治久安！”
　　底下立即有人附和着，“对对对！皇上说得对，当今状元和常威大将军两个，文能兴国，武能安邦！”
　　有几个大胆的进士，应该是酒喝多了，踉跄着向皇上行礼，说是想看看常威大将军的英姿。
　　我发现文曲星的呼吸骤然加重，似是哽咽。我赶紧拍了拍他的背。
　　那边的皇上笑着说他早已叫常威将军在外侯着了，这时宴会气氛又到达了一个顶点。
　　随着太监尖声尖气的叫声，连在皇帝身边扇风的宫女们都放慢了动作，所有人都想看看名震北蛮的战神是怎么样的。
　　“哗啦！”随着珠帘被划开，来人步伐沉稳，穿着属于将军的朝服。只见他走到皇上面前，对着皇上行了个大礼，“微臣参见皇上。”
　　波澜不惊的语气，刻意被压低的语调。
　　将军慢慢地抬起头，我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却是魏韶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