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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复仇帷幕 ...

  •   在通往T国边境的高速公路上,有辆略旧的轩逸正在疾速行驶,车主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事实上这辆车并不真正属于他。
      他的家庭条件算是很普通,高考落榜后,便独自一人到这座璀璨繁荣的城市,在这些过眼云烟的繁华下,工作极其难找,他无一技之长,刚开始只能在工地搬砖,但遭到老板几次坑钱后,索然放弃这种拿命拼搏的活。
      他什么都体会过,露宿街头或者吃了上顿没下顿,后来他无意中看到在某些高级会所工作的年轻人,只须陪客人喝酒或者逗客人开心,就私下里会收到一笔不菲的小费,他开始动摇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对比出来的。
      照理说自己的模样长的不算特差,稍稍化点淡妆,也是枚精致的帅哥,别人行的,他肯定行。
      后来他专门花了个把月的时间,逐逐摸清了这座的高级娱乐场所,于是凭着自己察言观色摸索来的一点经验,再从地摊上买了件干净的衬衫穿上,将头发特意打理过后,便去“梦女神”酒吧面试了。
      经理见他模样谈吐都不错,觉得他是个好苗子,能够为此带来相对丰厚的利益,于是就同意他来这上班,还特意让这经验丰富的人点拨他。
      努力混到现在,这里却容不下他了。因为他杀了人,虽然是无心的,可那辆车是他私人的,警察那么厉害,凭着蛛丝马迹,迟早要找上门,他在老家还有两个年老的父母,如果自己坐牢了,谁来养那两个老人?
      他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埋怨自己为什么那天要陪黎倩那个女人疯?怎么如此不理智?
      一年前他偶然认识黎倩,得知她是这个市最大房地产商的千金,而这家“梦女神”KTV也是她爸爸投资的,当时经理特意嘱咐他好好招待这位大小姐。
      黎倩大他四个月,平常都是喊她“黎姐”,认识得久了,黎倩得知他的年龄还小自己的,对他起了几分共情,也多了些关照。
      有时大小姐高兴了,就招呼她一堆朋友过来这里寻欢作乐,他不得不陪着笑脸相迎,生怕怠慢就失宠了,以后会被经理赶出去。
      可现在一切都化为灰烬了,他就不该认识什么大小姐,出了事依旧是他来扛着。
      有天黎倩说什么庆祝,让他跟着,然后不停地上酒,要所有人陪着她一起乐,那晚包厢被挤得水泄不通,主角依然是黎倩大小姐。
      黎倩喝了不少酒,得意忘形下说了不少秘密,当然其他人是不省人事的,也就随着附和几句活络下气氛,而他因为工作的缘故要应酬不少人,酒量是不足以会醉的。
      那天黎倩趁屋子里的人醉倒在地后,煞有介事地拉他到洗手间,让他叫一些混混去轮jian过一个女孩,原本他以为黎倩是醉了才这么说的,但她的表情并非如此,黎倩确实是认真的。
      他深感震撼,没想到这大小姐清媚的长相下竟是如此的蛇蝎心肠。
      可她还在唾沫横飞、慷慨激昂的吼叫,并且保证以后会好好疼他的话语,可作为着实令人作呕。
      他当时满心错乱,正要拒绝,但黎倩硬是不放他离开,半是威胁,半是哀求,甚至许诺了很多动心的条件。
      最后他实在拗不过黎倩,不得不按照她的吩咐,在黎倩过庆生那天,邀那个女孩来。
      他悄悄记下那个女孩的样貌,趁那个女孩回去,找社会混混打晕她,然后拖到暗处秘密做了。
      事成之后,隔了两个月,那些混混被警察逮捕,也被判了刑,可主谋却苦苦没找到,事情的风头差不多过去以后,黎倩大为兴奋,像打了鸡血似的,有天邀了一群朋友到“梦女神”来庆祝,满口胡言,大致是什么她找人如此对那个女孩,而人家傻得可以,不仅没怀疑她,依旧当她是知心姐妹。
      而后又不停地给他灌酒,兴致高昂,夸他立了大功,接着狂欢至深夜,就让他送她回家,当然是坐他的车。
      那车是他最初来“梦女神”上班时,有位年近四十岁的富婆看中他,笑眯眯地说他很像自己考了大学的儿子,跟他好过阵子,那段期间就送了他这辆车。
      他得到人生头辆豪车,自是爱不释手,那时就下定决心考驾照,终于经过九个月的实习考核。
      取得驾照后,他喜滋滋的捧着驾照好半天,脸上是骄傲与自豪,毕竟在学校读书时,从没获得过任何荣誉证书,如今这驾照如同某种荣誉,象征着他这九个月付出的心血。
      事故发生之后,原本他只是撞伤了那个人,他当时想下车去探视下那人的情况,谁知黎倩阻止了他,眼里带着冷酷无情的情绪,凉凉的话语飘在他的耳边,不由打了个冷战,“不要停,开过去。”
      “可是……”他害怕得魂不附体,浑身都在颤抖。
      “要是那人还活着,他就会去指控你,只有死了,就没谁会知道你撞了人。”
      他左右拿不定主意,而黎倩狠狠地瞪着他,吓得他猛地一踩油门冲上去……
      等事情真正变得无法挽回时,他彻底傻了,瞪大眼睛望着黎倩,而黎倩却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丝毫不顾别人的死活,“没事,到时候把这辆车销毁,警察就找不到证据,你放心,这车我过后会赔你……”
      那个女人当时是这样允诺的,然后第二天他听命就把这辆车销毁了,并向经理请了几天假,后来市里的新闻果然报道了这件事,他才知道,撞了的那人是被小混混轮jian的那个女孩的外公。
      那些天他越想越不安,晚上做梦也总是梦到那人血淋淋的脸,每次他都惊出身冷汗,反复多次,他实在受不了折腾,崩溃之下,决定去找黎倩。
      他得知黎倩正往市中心的医院方向去,于是自己就在医院里等待,在那个女人出现时,两人到处没人的地方谈话。
      彼时那个女人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最后不耐烦给了他一笔钱跟辆旧车,叫他离开这里。
      等他真正把“梦女神”的工作辞了以后,又到黑市办了护照,到个把星期后,便动身开车到T国来。
      虽然T国是个贫穷落后的国度,可这里也是许多罪犯逍遥法外之地,然而也要永远遭受东躲西藏的日子。
      他现在如丧家之犬,任人唾弃。
      眼前这条高速公路一望无际,平坦而渺茫,他的心情却如过山车似的起起落落,每到一站关卡,心就提到嗓子眼,这样周而复始多日后,整个人近乎虚脱。
      不过接连几天无事,他也稍稍心安了不少,现在快要出界了,只要这关平安度过,他将获得新生。
      高速公路横跨半个海域,阳光拨开笼罩在海面上的白雾,露出一望无际的碧蓝,海鸥展开洁白的羽翼翱翔在澄亮的海浪之间,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一路上的风景美不胜收,峰回路转之时,前方有绿林映入眼帘,那意味着快要跨过海域,等再过十余公里路就到T国边境了。
      这样想着,仿佛肮脏阴暗的过去通通抛了出去,摆在眼前的是条光明的康庄大道。
      他仿佛也看到,自由女神正在前方对他招手。

      正当他心旷神怡之际,不料背后突然冒出辆大卡车,他来不及闪躲,大卡车已经重重地撞在他的车上,他脑门一片空白,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狠狠地摔在车窗上,他刚要骂对方是不是有病,谁知那辆卡车没停的意思,继续加大力度冲撞上来,一阵强有力的重力破开轩逸车门,他整个人跟着就滚出到地上,而那辆轩逸撞到护栏变形了,他头晕目眩,四周恍惚不已。
      此时正是清晨时分,这里已经是偏僻地带,基本上没谁会没事开车去T国,周围静悄悄的,他眼冒金星,恍然看到后面的卡车车窗里映着一张冰冷的面孔。
      他感到脸颊有血淌下,头更昏了,看到有人,他正要开口叫喊,但下一秒却噎住了,一股恐惧感正窜上喉咙,周身发凉。
      因为卡车里坐着的,正是他找人轮jian的那个女孩,即使她戴着墨镜,看不出样貌,但自己依然能肯定是她,因为那个女孩的唇形很漂亮,以及她的下巴有枚红痣。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被攫取住,天旋地转间,眼前浮现出那时自己躲在暗处,亲眼看着这个女孩是怎么被那些混混迫害的,没想到自己的报应来的这么快。
      卡车车窗缓缓摇下,那个女孩戴着遮阳帽和墨镜,穿着雪白的风衣,颈上系着条透明色的丝巾,波浪卷发随风飘扬,耳朵上是珍珠耳环,着实是个大美人。
      这副模样哪有之前在医院看到半分枯槁之态的影子?
      然而在这样凛冽的美貌下,她青瓷般的脸庞透着丝森寒之气,依晰能感受到墨镜后的眼神像锐利的刀片,在生生凌迟着他。
      “嗯哼,可记得我?是梦女神的工作不吃香吗?来T国这穷山恶水之地,不怕屈就了你这张脸?”
      她的鼻音透着股懒散与玩味,手肘撑在车窗边,袖子无折痕,手指轻抚她嫣红的嘴唇,笑得妩媚而讥讽。
      他艰难地咽着口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一片昏黑,只觉得那抹笑像地狱前来索命的厉鬼。
      “嗒,嗒,嗒……”
      是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似乎是在这空寂的天地间呜咽怨诉着。
      那个女孩不慢不急的从车里下来,手里拖着一根长铁锤,在手里掂了掂,份量不轻,举在手上走起路来有些踉跄。
      她嘴唇边的笑容格外清亮,幽幽地哼着不成调的歌,。
      在这片诡异而惊悚的歌声里,他模糊地望到她脚上的高跟鞋扣,刺得他的眼睛生疼,每一步都重重的击锤他的心脏。
      “雨啊,雨下起来了,那一天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无力地渐渐地倒下,悲伤是那么的强烈,那么的激烈,只是一切已被夺去……”
      待停在他身旁,那个女孩蹲下身来,笑得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音量低哑醇重,“我知道,是黎倩让你做的事,我很公平的,这帐一笔一笔的算,找人轮jian我的事黎倩是主谋,留着以后我陪她尽兴地玩;而撞死我外公的人,是你,所以,你就先下地狱去。好好下去向我外公赔罪,或许我会原谅你的,再见。”
      他感到头皮发麻,仿佛感觉到下一秒天灵盖要被砸烂以及脑浆四迸的痛楚,眼下的求生欲驱使他不停地往前爬,他知道喊救命是没用的,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他挪到不了几步,刚才的重力冲击已经震断了他身上几处肋骨。
      她嘴角的笑容骤冷,墨镜后的目光变得异常毒辣。
      接着,大力抡起铁锤朝他的脑门砸来,登时血浆飞溅,漫天的血花点缀在碧蓝的天空间,仿佛是块琥珀那般摄人心魂。
      可奇怪的是,血却丝毫没溅到她的脸上。
      做完一切,她将铁锤狠狠地抛进海里,继而从卡车后箱取出一箱燃油倒在尸体上与两辆车上,然后打火机点起,又飞速扔了过去,火势熊熊燃烧,一切尽是缜密无任何疏漏,她脸颊上的墨镜赫然映现那片火海,却见唇角翘起,将风衣反了穿好后,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洋溢淡淡忧郁的季节,在看什么呢?是星光哟,那是众人未曾实现与停歇的梦……”
      她镇定得可怕,依旧哼着歌,天空洁净得像是能净化一切罪孽感似的,高跟鞋踩在地上,步子是掩饰不住的风雅绰约,脖子上的透明丝巾随着风飘着,举止优雅从容。
      “这位小姐,一个人在高速公路上走多危险,要不我送你一程?”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走到前方交叉口,就这时从另条路开过来一辆奥迪停在她身旁,她回头望去,见着车里坐着个身穿白西服的男人,看着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脸庞如刀削般,眉眼清隽,气质甚是出众。
      “为什么?你认识我?”谭霄的眼底隐匿着丝不易察觉的警戒。
      那个男人没有看她,淡然地说道:“不管认不认识,看到你一个女孩子独自走在这条路,就觉得很危险,而且这条高速公路光是开车就得好几天,你若是光靠走,不知道得走到几时。”
      他的语调舒心温和,倒是让人不感觉讨厌。
      她轻轻勾起嘴唇,略微叹了口气,“不好意思,错怪你了,其实是我的车出了问题,没办法,就干脆往回走看看,谁想到碰到过几个不太正经的人……刚才我以为……不过你人真好。”
      那个男人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停在她的腰带一会儿,见得纤腰款款,猛地察觉到对方在看自己,立马恢复心神,收回目光,简短地说:“上车吧。”
      她暗自打量了这个男人几眼,看穿着佩戴,应该是个家境不错的人,就不知道这个人以后能否给她点帮助?
      不过她也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并不好接近,若是自己太过功利性,怕会惹得反感,只好不多说话,呆望着车窗外的景致。
      她寻思接下来的路,现在已经为外公报仇了,那么剩下来得对付的就是黎倩了,她现在一无所有,自然无所顾忌。

      从小到大,她所体会的均是痛苦,在她小学六年级时,父亲因赌博欠了大笔高利贷,无路可退之下,就入室抢劫,被人当场逮住,那家人报警了,父亲就这样坐牢了。
      那时她所有的希望就是妈妈不要抛弃她,但妈妈极其讨厌她,甚至在个月黑风高的夜,差点想把她淹死在河里的,许是念着那一丝细微的亲情与罪孽感,最后妈妈放弃了让她死的心,但后来几天她没少挨妈妈的打,有时洗碗不小心摔破了碗,或者犯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母亲便毫不留情地把她从楼梯上踹下去,在那段窒息的时光里,陪着她的是只流浪猫,可后来也不知所踪了。
      母亲是跟父亲协议离婚的,一年后再婚,那是个事业不错的男人,虽然离过婚,却没有孩子,但妈妈怕带着她会影响自己的幸福,就把她丢给了外公,据后面有跟妈妈碰面的村里人回来讲,她还有两个小她十四岁的双胞胎弟弟,不过她并不认为那两个孩子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姓谈,那两个孩子是姓姚(母亲嫁的那个男人是个姓姚的律师),母亲从来没有宝贝过她,她自然而然也不想去见他们。
      从此她唯一的亲人只有外公,现在外公死了,这世上就只有她一个人。

      那个男人开车极稳,在这四五天漫长的孤寂里,他显得有些疲惫,有几次暼了后视镜几眼,就见到那个女人正歪着头靠在车窗边,嫣红的嘴唇无意识地轻弯,浑身透着几分慵懒与随意,却并没有想跟他聊天的意思。
      他还不清楚这个女人的样貌,不过看脸庞轮廓,应该不会太差,不知怎的他突然起了想知道她摘掉墨镜是怎样的念头,然而在这个念头冒出时,他立刻被吓了一跳,在失神的片刻间,前方正是一道护栏,他惊得一身冷汗,连忙打转方向盘,这才堪堪避开。
      她感到头撞到什么似的,忍不住皱眉,揉了揉发痛的鬓角,开口,“还有多久到啊?”
      “哦,还有一会儿就到了。”那个男人平住心悸,淡定的说道。
      她微微欠身,“对了,你是这灿城的人吗?”
      “嗯。”他感觉放松下来,“我家人在这边,这次是我奶奶过生日,所以这次回来看看,从小我跟我奶奶感情挺好,顺便我来看看自己的未婚妻,你呢?”
      谭霄微愣,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我嘛?在这上班的。”
      那个男人见她不肯多说,多少清楚她是有防备心的,但看着她这副成熟的打扮,以及有些冷淡的个性,倒是让他感觉这个女人有点特别,大概就是最初他以为对方的举止会很轻浮,但现在又觉得对方不太好惹。
      她察觉到他的视线,推了推墨镜,“等会儿我在前方第一个红绿灯下就行。”
      很快下了高速公路,过了第一个红绿灯路口,那个男人放她出来,临走之时特意多嘱咐了一句,“小心点。”

      她没有太放在心上,待那辆奥迪远去后,她叫了个滴往市里衣店驶去,等到达目的地,她买了一套衣服,然后在附近的宾馆开了个房间。
      进屋将门锁紧之后,她脱掉风衣,风衣里是斑斑血迹,刚才收拾那个人时,裸露在外的一面沾了血迹,便将风衣反了穿。
      将风衣丢至一旁,接着摘下墨镜跟假发,露出略显乌黑的短发,过后进去洗手间将脸上的浓妆擦掉,再洗了个澡,洗得身上没一点血腥味后,就换上刚刚新买的衣服。
      这样一收拾,跟方才那个成熟妖娆的女人简直是判若两人。
      “嘟~”
      出来,手机铃声振动不止,她眼底冷芒渐深,径自来到床前摸过手机。
      “啸雅,班主任刚才问我,这些天你怎么不来上课?”是班里的学委打的电话。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着,“是这些天身体有点不舒服,住院了,我下个星期去找他。”
      “嗯,好。”
      挂完电话,她的唇角噙着一抹嗜血的冷笑,其实在自己知道那个人杀了外公后,就秘密查那人的底细,找到他的住处以后,这些天都在监视着,而且几天前那人突然多了一辆车,那车她是认得的,正是去年黎倩开到学校里来过的轩逸,没想到最后给了这个人。
      当时那人准备离开这里,她跟这附近的人熟悉了,连哄带骗之下,说服一个百货店老板借她卡车一用,她大一就拿到驾照,开车也是得心应手,就这样连追了那人几天。
      她要复仇,自然得有坚毅的耐力,知道接近T国的那段路信号不好,监控不到那里,所以专程等着追在那里痛下杀手。
      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便化浓妆掩人耳目,现在终于为外公报仇了,怎么说也该是令人兴奋。
      “叮咚”
      手机接连振动好几下,之前她是调成关机状态的,是因为刚才要结账才开机的,她坐在床沿,房间里有包没动过的烟,应该是上个客人落下的,默然点了支烟。
      她浏览着这些信息,果然四五天前T国边境的高速公路上的那场焚尸案上了热搜,警察并没有在现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那两辆车也被烧毁不成形,经法医检验,死者的头骨碎裂,据警方分析,应该是重物敲打的,但现场却没发现凶器,而且一切能证实死者身份的证件均被大火销毁了,因此身份不明,再有那条路地处偏僻,极少有游客会去那里,没有目击者,也没有监控,所以找不到凶手,这样又成了无头案子。
      吐出的烟雾结成一圈圈,周旋上升,过了会儿,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那堆衣服上面,唇边的笑容更显凉薄,接着她蹲下来,用打火机点燃地上的那堆衣服,很快火燃烧起来,映照着她清美秀气的面孔。
      这可是犯案证据,她可不能出纰漏,反正这些衣服她是不心疼的,毕竟不是她自己的……
      待一根根烟抽完后,将烟头戳灭,扔进马桶里,然后打开玻璃窗户透透气。
      还是便宜那个人了,他手上应该有不少黎倩的把柄,若是让他们两个反目成仇,看着他们窝里斗也不是不可以,但她做不到忍受伤害外公的凶手还活在自己眼前,她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机会来了就速战速决。至于要抓黎倩的把柄,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叮咚”
      手机再次振动,她从凌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点开,是黎倩发过来的信息。
      “雅雅,我争取到出国的名额了,下个月就出发,你到时候会来机场送我吗?”
      她当然知道学校出国交换生名额的事,往年他们学校是三个名额,而今年却多了两个,她记得去年九月学校是敲定了几个同学的,不过没包括黎倩,这是怎么回事?她不在学校的三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若有所思地凝望着这条信息,心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过后发去一条表示吃惊的话,“真的吗?好厉害,这么快就离开我们了,真是舍不得。”后面配上一个表示舍不得的表情。
      信息发过去后,她眼里起了层讥诮的情绪,有什么舍不得的?倒是舍不得黎倩接不住她的招。
      很快黎倩又发过来一条信息,话里是掩藏不住的得意与炫耀,“唉呀,我也没想到会拿到交换名额,本来并不抱太多希望……就是想到得跟你们分开,心里蛮难受的。”
      难受?黎倩会难受么?如果有机会,谭霄倒是想剖开她的心,看看里面究竟有多黑!
      她这一天也疲惫得很,不想再跟这个女人虚与委蛇下去,“我们也会想你的,不说了,我有些作业没写,星期一再见。”
      那边也没了动静,她脸色铁青,将手机丢在床头,但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刻,屏幕忽然亮起,上面显示“男朋友”。
      她看着那堆衣服被烧成了灰烬,然后颓然倒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下午的阳光斜照进窗台,落在床脚边,她的双腿悬在空中,光映照着她的脚背,显出淡淡的青筋。
      窗纱外是知了在“吱吱”地叫着,她豁地从沉思里清醒过来,目光划过一道精光,脸上的笑容邪魅而阴暗,是了,可以这样啊。
      她起身,摸过手机,却愣了会儿,好半天才回忆起自己是有个男朋友的,但经历了那件事之后,她把自己的心门对他关闭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回应他的感情,她害怕他那双深情的双眸会变得如何诡异,害怕他介怀自己。以前她是不在乎的,可现在失去清白,她就变得敏感,甚至害怕。
      由于下半年就进入实习阶段,她选择退出学生会,最主要的是她想避开许多不必要的是非,这段时间她出乎意料地恢复正常,身边的人都以为她很坚强,很乐观,但谁也不知道,现在支撑她活下去的,是对黎倩的复仇。
      她现在只有复仇,哪怕会为此毁灭,她亦无可回头,所以她不能停,也不能输,只能靠自己坚持走下去,她知道这是一条冗长沉痛的道路,其中的孤独只有自己能懂,她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害怕有一天自己若是累了,怕了,就放弃了,那她就一直提醒自己,现在所受的一切不幸,都是拜黎倩所赐,既然她痛苦,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黎倩幸福。
      “叮咚”
      对方不死心,一个个电话连着打,她缓了下心神,明白既然要跟过去告别,今天必须得做个了断。
      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情绪,开始接电话。
      “小雅,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不回我电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电话那头是男朋友焦急关切的话语,听得出来他很担心她。
      耳边依旧是往常那熟悉的语气,在即将想说分别的话之前,比平日更多的是温馨与泪目,她的眼眶红了,诸多委屈与痛苦一齐涌出来,喉咙异常苦涩,太阳穴开始发疼,但现在必须要做个决断,她没有选择,这条路只有自己在走,不能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对不起,陈海尧,我们分手吧。”
      她狠下心说了这番话,如刀子般不断割着她的心,血汩汩流下,只等待他再说些狠话往她伤口撒盐,她要记住这深入骨髓的痛,让以后每个孤寂的夜晚里,会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个人,他们是彼此相爱过的。
      她在等,却迟迟没有他的回复,可电话依旧没有挂断,她微微疑惑,他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你没什么想问的,那就这样。”她控制住发颤的身体,冷淡而果决。
      “理由?”他的口吻起了丝怒火与嘲弄,“几个月不联系我,今天突然跟我提分手,你扪心自问一下,我们从高二到现在在一起多久了?你现在说这些话,玩我的是不是?”
      她攥着胸口,很想否决他的话,但明白不可能的,无论他在不在意她已非青白之身,都不可能会不生嫌隙,更不可能回到从前。
      “分手了,说这些有用吗?”
      “好,那让我见你最后一面,我明天去找你,”他的声音有些哆嗦,“既然都成为前任了,那我就成为你最合格的一任。”
      “我想没这个必要,你好好保重……”她说不下去,泪水泛出,将手机丢开,整个人埋进枕头里,哭了很久很久。
      等到哭够了,才慢慢地从枕头里钻出来,她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跑进洗手间使劲的洗了把脸,镜子里,她的眼皮肿得厉害,心里某处空荡荡的,说不出该是哭还是笑。
      最后她把整张脸浸入洗脸池里,让脑子清醒清醒,然后站直身体,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擦掉脸上的水,再去到床边,将地上那堆灰烬扫起来,然后倒进马桶里,由水冲干净,做完一切后,她就下楼去退房了。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马路上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十字路口的车停了又过去,然后新来的一批又停下,周围冰冷无情的机器声时刻包围着她,以前从来没发现,灿城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海,一旦坠入海中,就会永远沉沦,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也是这一刻,她的膝盖禁不住身体的重量,差点与身旁的汽车相撞。
      斜阳悲戚地笼罩着这座城市,行人的欢声笑语与她无关,她几乎隐入自己的影子里,街道上每一片树叶或尘埃都能够催起她的泪腺。
      她想到永远要和那个人分开了,她的生命将坠入一片暗淡无光的岁月里,喉咙仿佛被什么扼住一样,身体被慢慢掏空,她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走在在蓝白相间的格子人形道上,她失魂落魄地痛哭起来,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这样哭过了,也许很久之前有过如此痛彻心扉的哭泣过吧。
      哭得久了,鼓膜就开始隐隐作痛,身体像泥一样瘫软,她怕被人看出窘态,于是加快虚浮的步子,想要逃离这片纷扰之地,可步子像踩着团棉花似的有气无力。
      她自顾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没看路,在路口刚刚亮红灯的一刻就过去,分叉口的车喇叭不耐烦地按着,造成短暂的交通拥堵。这是她有史以来行事最高调的一次,平常总是把自己缩在阴暗的角落。

      路过一家便利店,她多了买了几杯啤酒,走到郊区地带,这里荒无人影,只有泥潭,踩上去软趴趴的,远边是潮起潮落。
      巨大的夕阳就隐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淡淡的余晖撒在波光中,像细碎的金子在闪烁,水鸟四处飞翔,还能听到远方渔人归来的引歌长啸。
      目光又飘遥远的向天边,风扬起她额前的刘海,增添了一抹凌乱之美,微眯着眼睛,在霞光中整张脸妩媚动人起来。
      脑海里闪过很多人的面孔,这些人在她的生命中只是昙花一现,之后便无处可寻来时的踪迹,其实孤独并不可怕,拥有过再失去,那种被抛弃时的脆弱感才磨人。
      迎着风,天边闪现陈海尧的面孔,她在想,如果没有发生现在这些事,她或许会在毕业后嫁给他了。

      “这大冬天的,你的手太冰,我特意买的红薯给你,还是刚出炉的,可以捂捂。”
      记忆中有次是他冒着大雪,赶着晚自习课间十分钟跑到校门口去为她买番薯,每说一句话,嘴里就冒出丝丝白气。
      还有一次是大一时候,他知道她喜欢一部电影,好不容易抢到票,于是撑着疲惫的身体坐了一夜的火车到她学校来,只为陪她看场电影,自己竟然靠着椅座睡着了,还是电影散场了以后,她不忍心打扰他,就这样端详着他的睡颜,之后是管理员要锁门,催着他们赶紧离开,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她却“噗嗤”地笑了……
      眼前的这些点点滴滴,以后都不再属于她,后不后悔,人生不是彩排,更没有修改的机会。
      何为信仰,何为方向,人生那么短暂,该去追寻着什么,风总是悄无声息地来,又毫不眷念地离去,在茫茫的时光浪潮中,该把握住什么?
      天空是深邃的蓝,那抹蓝明明洁净无比,可她世界却会变得没有光的漆黑,以前只是活在一个被编织好的幻影里,现在当幻影破灭,她的人生已经灰暗无光,看不到希望。

      她怔怔地走着,离来时的路已经有很长的距离了,风呼呼地吹着,江里浪花翻滚,后浪推前浪,望着江,整个人似乎飘了起来。
      站在江边,望着滔滔江水,一遍遍审视着自己的心,她很懦弱,总是选择逃避,逃避黎倩的针锋相对,逃避陈海尧的追问,逃避自己讨厌的事,曾经是这样,现在还是如此,所以她一无所有却独自苟活。
      若是真的爱,为何要深藏于心底,用近乎流血的言语伤人?她明明还爱着,却说着最残忍的话。
      如今他们一个个都离自己而去,她是冷血,没心,可是谁告诉过她要如何有心?心又是什么?那么索性就与孤独相伴而行吧,会孑然一身,不去爱谁,继续去复仇。
      冷风吹过头顶,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城市的灯火通明,又是一个夜开始了,尽管人们不知道这层面纱下究竟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险恶,可依然阻止不了人们为之狂欢。
      她该回到学校的寝室里,今天解决掉一个仇人,还有黎倩这个仇人等她慢慢收拾,不过不能让她死的太早,好歹得让她好好尝尝自己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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