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有少年时》深山笋精

4、怎么不睡觉

　　上完上午的课，中午大家都去食堂吃饭。
　　久安小学离声声家特别近，所以声声一直都是在家吃饭，这还是第一次在学校吃饭，早上徐妈妈给声声带了饭盒，装了一饭盒的菜，有她喜欢吃的芹菜炒肉和笋子，别的不好携带，也害怕这个天气变质。所以徐妈妈又给声声包包里装了点钱，如果菜坏了可以打菜吃或者买别的吃。
　　其实也可以直接在食堂打饭，但是徐妈妈提前打听了一下，学校食堂的菜恐怕不会合声声胃口，而且并不一定好吃。
　　现在声声跟着大家一起去打饭。
　　声声的堂哥在一班，路过的时候她往里面望了一下，没有看见。
　　堂哥王磊成绩不太好，人缘却是一顶一，到处都是他的“兄弟”，估计这会又跟兄弟出去吃饭了。虽说是堂哥，其实也就大了几个月，性格差的却远得很，声声一直都乖得出奇，想跟堂哥玩，堂哥也不带她。
　　食堂就在大礼堂后边，一半跟礼堂一起围着的还在修，里头人特别多，摩肩接踵，声声跟巴盈举着个小钵钵站在人缝里，有点不知所措。
　　“给我吧。”是林巷，他向声声说道，却没有看她的眼睛，只盯着乌泱泱的人群。
　　“对，徐姐，巴姐，让小的们来。”张术的大脑袋咻得出现在巴盈侧边。
　　巴盈蓄起一拳，啪的一下打在张术肩膀上，“你才是八戒呢！”巴盈气得脸都涨红了。
　　“哇靠！好痛！巴姐牛叉！”瞥见巴盈的脸色，马上改口，“错了错了，我错了，我是八戒我是八戒，你是猴哥好吧，猴哥！”
　　“难听死了！”
　　“猴哥，让猪哥哥给你打饭吧，算是赎罪，好吧。”
　　他俩带着四个钵钵，像是穿越盘丝洞的取经人，深吸一口气一脸视死如归地扎进人群。
　　声声和巴盈退到食堂外，站在小花坛边等着。路过的人有些如牛一般直冲，根本看不见她俩，有些人信步闲庭，路过还上下打量一下。
　　等两位取经壮士穿越火线回来，这俩已经不自在的想找地缝了。
　　“以后我们帮你来带吧，你们就在教室等就行了。”林巷走过去，却没把饭盒递给声声，还是自己拿着俩个。
　　“不好吧...”
　　声声刚想拒绝，张术马上插话，“没事没事，我俩反正也是要打饭，也不是专门为你们跑。你不还是送了我们这么好看的小绳绳？”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样，我，猪哥哥，就帮定你们了！休得反抗！”
　　声声和巴盈对视一眼，“那好吧，那以后我们多带些菜一起吃，我妈妈做菜蛮好吃的。”
　　“成交。”林巷又是向着声声说话，眼神却看着前方。
　　“那我们以后就是好哥们了。啊，我是猪哥哥，巴姐...错了错了，巴盈你做沙师弟吧...别打我别打我，小心饭饭掉了...声声既然声音好听，就是唐僧了，哈哈哈，我真是天才！那林巷就是猴哥了！‘大师兄！师父又被妖怪抓走了！’哈哈哈啊哈哈哈...”
　　一路上张术手舞足蹈，险些把饭扣在地上。就这么一会功夫，声声又多了个唐僧外号。
　　“可是我不啰嗦呀。”声声小声的替自己辩解。
　　林巷在后面悄悄看着声声，眼底是温柔的笑意。
　　“不要紧，以后慢慢就啰嗦了，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张术越笑越癫狂，声声也伸手打他，可是被他跳开了，却又被巴盈一巴掌拍了个结结实实。
　　“哎呀沙师弟打人可真疼，肯定红了。”
　　巴盈气鼓鼓的，饭都不要了往教室冲。
　　声声跟着后面跑回教室，巴盈已经不生气了，正往外拿饭盒里的菜。
　　看见跟进来的张术，白了他一眼，冲最后的林巷说，“大师兄，把唐唐的饭给我。”
　　声声惊讶地睁大眼睛，张术马上摆了个捧心的造型：“沙师弟，这...这可如~何~是~好~呀~”说到最后拖长声音，仿佛戏腔。
　　巴盈被逗得一笑，彻底绷不住了，又气又笑得打了一下张术，这回力气小得跟挠痒痒一样。
　　林巷递给她，也笑着说，“有劳沙师弟，师父的午饭在此。”声声看他一眼，又看看大家，觉得挺好玩的。
　　这样的话，初中生活也不错。她轻轻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卧蚕鼓鼓的，左边脸颊一个浅浅的酒窝现了出来。
　　林巷又觉得好像世界安静了一下，心跳得有点大声。他做贼一样坐回位置上，安静的吃饭，实际上大脑已经宕机了。
　　巴盈带的是辣炒豆子，张术带的是香干，林巷没有带菜，从食堂打了一个鱼和一个蔬菜。
　　还没动之前都说让彼此尝尝，声声说不吃鱼，只夹了一片香干，却把自己的菜分了不少给别人。
　　巴盈挺能吃辣，张术吵着要试试，被辣的一口气灌了一瓶水，还到处找水喝，逗得巴盈一点气都没了。
　　林巷有点失落，她不吃鱼。
　　巴盈也好奇，鱼肉多好吃啊。声声告诉她，她只是讨厌剔鱼刺，没有刺的愿意吃。
　　吃完饭，又一起去把碗筷简单涮了一下，装回包包里。这里刷不干净，只能带回家晚上洗。
　　闲聊了一会儿，快到一点，班主任进来了。
　　“中午一点到一点四十是午睡时间，班干部轮流值班，把不守纪律的同学记录下来。”
　　张术马上又接话了，“老师，那什么样算不守纪律？”
　　“就是不好好睡觉说话的、走动的、打闹的。”
　　又有别的同学也有问题了，“老师，那如果睡不着呢？可以看书吗？”
　　“午睡时间，不建议大家学习，这样不利于下午集中注意力听课。实在睡不着也闭目养神。”
　　“老师...”张术还有话想说，被赵老师打断了，“尤其不要说话，打扰别人午休。班长，今天从你开始值班，坐讲台那去。”
　　“是。”冯绩在桌洞里翻了翻，拿了一本空练习本和一支笔上去了。他家在镇上，中午不在学校吃饭，所以刚回教室没多久，额头上还有汗珠。
　　教室里的电风扇吱呀吱呀的，还有学生想讲话，被赵老师盯了几眼，也趴下了。
　　孩子们疯了一个暑假好久不上课，突然集中注意力一上午，其实都有点疲倦了，趴了不一会，慢慢都睡了过去，赵老师跟冯绩眼神示意了一下，就离开了。
　　吱呀吱呀的电风扇声和窗外闹着的蝉鸣声，夏日酷暑伴着一丝从洞开的窗口吹来的凉风。趴着趴着，声音渐渐都远去了，慢慢慢慢，陷入了无边的虚无。
　　声声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她书包夹层里的俩个红色菩提子其实是俩个菩提小人，手牵着手晃呀晃，互相依偎着，好不快活。
　　声声感觉自己好像也成了菩提子，满心的愉悦。俩个菩提子到处走到处逛，风景也很好。接着其中一个菩提子小人似乎看见了什么，松开了手，另一颗小菩提坐在那哭呀哭，好不可怜。
　　声声也很难过，好像能触摸到小菩提，想要安慰安慰它。
　　即将触摸到的那一刻，似乎从菩提子上传来的心痛的感觉转瞬即逝，并没来得及感受，声声就惊醒了。她伸手想摸一下书包里的头绳，突然感觉右边好像有什么阴影罩下来。扭头望去，是冯绩。
　　冯绩百无聊赖，大家都睡了，他撑着眼皮望着下面，放空自己。突然发现一个人好像抽动了一下，他好奇地走了下来，发现是徐声声。但是她又好像没醒，冯绩想凑近看看她怎么了，她突然抬起头来。
　　此刻，冯绩弯着腰，凑得很近，徐声声仰着脸，一眨不眨看着他。
　　徐声声脸上有不少汗珠，额头压在手臂上，压出一道有点深的红印子，卷卷的刘海贴在脸颊上，眼尾有点发红，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左边眼下还挂着一颗泪珠，正好盖在左眼下方的小小的一颗泪痣上，嘴巴微微张开，眼神有些迷茫。
　　冯绩没有退后。
　　徐声声看着他的眼睛，简直被吸进去了。
　　冯绩的眼睛深邃的像个无边的星际，教室窗户的亮光只在他眼里倒映了一点点，更像宇宙中盘桓的星星，她看不见别的，脑袋也一片空白，忘了之前的一切。
　　“怎么了？”冯绩轻轻地问。
　　还是没有退后，也没有直起身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样看着她的感觉很好，并不想移动。
　　“啊...”声声小声的惊讶了一下，清醒了过来，低下头往后一缩身子，冯绩也就直其身。
　　“没什么。”声声又抬起头，小声说，“真的没什么。”
　　那颗泪珠终于滚落下来。冯绩想伸手擦一下，最终捻了下指尖，没有动作。
　　“怎么不睡觉？”他轻轻说，几乎是气声。
　　“嗯？”声声没有听清。
　　冯绩又弯下腰，凑过去，声声犹豫了一下，侧头把耳朵伸过去。
　　冯绩小声重复了一遍。
　　声声感觉耳朵一痒，发烧一样，肯定已经红了，估计跟林巷似的。
　　又莫名有点尴尬，小声说，“马上睡。”然后又趴下了。
　　冯绩回到讲台，看着那颗小脑袋趴着不动了。
　　也许根本没有睡着，冯绩轻轻笑了一下，心情出奇的好。
　　第一次跟你说话呢，徐声声。他心想。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