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复燃》古花猫

6、偷心

　　第一天开学，教室里学习的氛围感不是特别浓厚。

　　一下课，同学们揣着假期的愉悦组成了三五成群，开始分享自己的快乐。

　　季雨橙脊背挺直，余光看向同桌。
　　或许是因为教室过于喧嚣，趴着的男生视乎有些不满，搭在后脖颈上的手指蜷曲起来，发梢那点潮气不知何时已经被风吹干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后脖颈，随后直起身子，修长的腿往前伸，身体往后靠，倚在椅子上。
　　那双桃花眼带上困倦，凛冽的气场瞬间减少一半。

　　季雨橙看他醒了，抽出自己的书包，犹豫问：“换位置吗？”

　　沈南希眼角下睡出了一条红痕，挑起眉尾看过去时，莫名森然：“就这样吧。”
　　男生因为刚刚睡醒，声音沙哑而有些不耐烦。

　　“哦。”季雨橙又把自己书包放回去。

　　讲台上还没走的苏晴朝她走过来，把一张卷子放在她桌上，“入学的测试卷，你自己收好吧。”

　　季雨橙下意识去看最上方的红色字，果然跟自己预估的分数差不多。

　　“对了，你以后不上晚自习是吧。”苏晴想确认一下这件事，毕竟她还是希望季雨橙能来，有时候晚自习考试错过了，后面还要抽时间补回来，挺费时的。
　　季雨橙点头：“嗯，我不上。”

　　看她坚持，苏晴也没多劝：“那好，回头我再跟你妈说一声。”

　　“嗯。”季雨橙礼貌道：“麻烦老师了。”

　　等老师从后门离开后，前桌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转过头，往她桌上瞄了一眼，挑眉惊讶道：“我去，你入学测试竟然差两分满分！”

　　“牛啊！”女生对季雨橙竖起大拇指，翻看着她的试卷：“你知不知道，启阳一中的入学测试全都是超纲题，高二入学测试大概是在高二下学期和高三之间抽的题型。”

　　这个季雨橙还真不知道。

　　不过，女生的这一声吼，引起了教室其他同学的注意力。

　　隔壁桌一个男同学凑过来也瞄了一眼她卷子，季雨橙明显看见他挑了挑眉，随后目光挪到她身上，最后面无表情坐了回去。
　　后来季雨橙才知道，这位男同学是他们班的班长，十分热爱学习。

　　“看来我们班又来了一个牛逼的学霸。”女生还在翻看她的试卷。

　　见她把自己捧得那么高，避免引起没必要的注意，季雨橙轻描淡写回了句：“或许是运气好，我并没有学习高三的内容。”

　　女生见她如此谦虚，点点头说：“学霸都有学霸套路，我都懂的。”
　　“………”

　　“对了。”女生半撑在她课桌上，一笑一对虎牙露出来，显得有点俏皮：“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岑棠馨，以后可以叫我糖心。”

　　“你叫什么来着？”岑棠馨去看她的卷子上的名字，“季雨橙，挺好听的名字，你这字也写得不错啊，以前练过？”

　　季雨橙很喜欢她这种开朗的女生，她的上一个同桌就是这样的性格，相处起来她会觉得格外的舒服。

　　“谢谢。”季雨橙垂眸看着自己的字，回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我爸以前是老师，他教的。”

　　一直靠在椅背的男生听到这儿，垂眸看过去，那卷子上的字，跟她这个人一样，规规矩矩像是永远都不会做出出格的事，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的乖巧。
　　人还乖不乖他不知道，这字倒是没怎么变。

　　“哇噻。”岑棠馨说：“难怪你那么厉害，原来是有一个这么厉害的爸爸。”

　　季雨橙低下头，没再搭话，把卷子折起来放进了书包里。

　　*

　　刚开学，课程不是特别的紧张，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被安排在教室上。

　　因为刚刚开学还未上缴手机，季雨橙坐在最后一排又是角落，她掏出书包里的手机，埋头在屏幕上翻看着各大兼职网页和软件。

　　因为是未成年，只能找那种小超市或者稍微累的兼职。

　　其实她出去给别人补课钱来得更快，也更加轻松。
　　但因为她长相过于出众，有一次给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孩补课，那家太太的猜忌心太强，总怀疑她跟自己的老公有染。差点闹到了她妈妈那边，后来季雨橙就再也不找补课的兼职了。

　　确定几家店的位置，季雨橙打算放学就去看看。

　　放学，除了季雨橙基本上全班都上完自习，当然可能还有一部分直接翘课不来的学渣。

　　季雨橙背着书包出教室的时候，显得格外的突兀。好在是放学时间，同学们比起好奇她，更想往食堂里冲。

　　教室里只剩下几个人，周文嘉坐到沈南希前面的位置：“南哥今天出去上网吗？”

　　又睡了一节课的沈南希，懒洋洋地直起身：“我要回去喂皮蛋。”
　　皮蛋是沈南希养的一条拉布拉多犬，是他妈妈在他十三岁那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也是这辈子最后一个生日礼物。

　　“你今天又不回去？”江盛走过来就听到了这一句话，不太理解地蹙眉：“兄弟，你没搞错吧。当初你妈妈最后那段时间在医院过的什么日子，你不记得了？你爸可都没过来看一眼，全都是你一个人搞定，忙里忙外都瘦了一圈。我再看见你时，差点都没认出来。”

　　江盛以前没少受到沈南希妈妈的照顾。他站在桌边，语气里全是愤愤不平。
　　“现在你爸把小三接回来，那三天两头跑的。今天我可都看见了，他你爸还送她来学校，别跟我说，你他妈什么都不知道啊。”

　　江盛说话字咬得很重。

　　看见沈南希脸色变沉，周文嘉碰了碰江盛胳膊，示意他别说了。
　　他又看向沈南希，语气比江盛好不少：“对啊南哥，你是不是心软了？你别被那母女俩给洗脑了，她们手段肯定高明着呢。”
　　江盛：“你要是狠不下心，我们帮你啊。”

　　“行了。”沈南希站起身，皱了皱眉道：“我自己会看着办。”

　　他站起身往教室外面走，听见身后江盛踹了一下板凳，还艹了一声。
　　怎么说他们也是帮自己，沈南希脑海里划过自己妈妈那瘦得仅剩下骨头的脸庞。

　　眸色变深，回过头，淡淡说：“记得帮我去喂皮蛋，我回家一趟。”

　　*

　　季雨橙找了好几家店都不要未成年，名单上最后只剩下两个，一个是小卖部杂货员，还有一个是冰库搬运员。
　　在深城的时候她搬过冰，夏天还好，冬天确实有些勉强了，也很影响学习，所以现在相当于仅剩下杂货员了。

　　她来到便利店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你好，欢迎光临。”收银台前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头发扎着看上去很干练，年纪约莫三十岁。

　　季雨橙扯了扯书包带子，走到收银台前，抿唇问：“那个，你们是不是在招杂货员？我在网上看见了你们的招聘广告。”

　　女人挑眉打量她，一身蓝白色校服，胸口前还印着启阳一中四个字，他们本市挺有名的高中。

　　“你是学生吧？”女人问：“你成年了吗？”

　　季雨橙摇头，拉着书包带子的手紧了紧，为自己争取，“但是我什么都能做，我力气很大，我干过这个算有经验，工资低点也没事。”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收未成年。”女人笑笑说：“而且我怎么好让你去搬东西，看你这么瘦小。”

　　“我可以的。”季雨橙不想失去唯一的机会：“阿姨，我求求你了，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兼职。”

　　女人犹豫了，她现在确实急需要人，刚想要说什么，后门冲进来一个小男孩。

　　季雨橙跟着看过去，那男孩全身都是泥水，脸也脏兮兮的，跑过来直接抱住女人的白色裤子，泥手印就这么印在了上面。

　　“妈、妈，我不…不要去……上学。”
　　男孩长得很高，穿着小学的校服，但是表达能力似乎不太好，说话结巴咬字也不清晰。

　　女人连忙蹲下身，上下打量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崽崽你怎么跑回来了，我不是叫你等妈妈来接你吗？”

　　男孩眼睛很大，蓄积在眼里的泪水顺着滴落下来，黑脸多了两条白痕，抽抽噎噎地说：“我……我不想去…上学，不想…离开妈妈。”

　　“好了好了别哭。”女人抱起他，也不管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不是白衣服了，只顾着安慰：“妈妈先带你去换一套衣服，好不好？”

　　季雨橙看见男孩趴在女人肩头上，低低嗯了声，乖乖巧巧的。

　　“听话。”女人安抚拍着男孩的背，“我家崽崽最乖了。”

　　季雨橙看见这一幕，心想，这一定是一位很称职的妈妈，跟她妈妈一样。

　　见女人要照顾小孩，季雨橙识趣地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女人的声音。

　　“底工资是一千八，勤快会给红包，当然也不是特别多，所以你看，要不要留下来？”

　　季雨橙转身，连忙点头，脸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谢谢阿姨。”

　　“叫我陈姐吧，你先帮我看一会。等会我回来，再跟你说其他的注意事项。”女人说完便抱着男孩朝后门走去。

　　季雨橙松了口气，她脱下书包，站到收银台的位置。

　　只要有了兼职有了钱，她就可以快一点离开这座城市，去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城市，摆脱一切，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陈姐回来的时候，跟季雨橙讲了一些便利店要注意的事，发现这个小姑娘对这些还真的挺熟练。

　　“好了就是这些差不多了。”陈姐转过头，说：“有什么不懂的你再问我。”

　　季雨橙点头，在本子上又记录了一行。
　　陈姐问：“你周末都有时间吗？”
　　季雨橙想了想：“有的。”

　　“那就行，周末一般我上午不在，晚上在。”陈姐说：“所以白天你帮我看一下店，我会额外给你发工资的。”
　　“好的，谢谢陈姐。”

　　陈姐回头看了她一眼，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像你这么努力的可不多了。”
　　季雨橙笑笑没说话。

　　陈姐站在收银台前，看着正在收拾货架的女孩，点点头，很满意。

　　九点多，季雨橙收拾完全部货架，陈姐走过来，把一瓶水递给她：“辛苦了，我要去一趟厕所，你帮我看一会。”

　　季雨橙把手里的纸箱子放地上，接过那瓶水，点头道：“好，没问题。”

　　便利店没有单独的卫生间，要去前面的公共厕所。

　　季雨橙拨开额前湿透的头发，拧开水喝了一口，随后把箱子拎进仓库里，听见门口“欢迎光临”的门铃。
　　她赶忙出去，“你好，欢迎光临。”

　　绕过货架走到收银台，然后季雨橙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男人。
　　心跳就在那一瞬间收紧，然后又猛然提起来，警惕心提到了嗓子眼。

　　男人也看见了她，镜框下的眼睛微微眯缝，他朝她走了过去。
　　季雨橙手指捏成了拳头，攥得太紧，指甲都泛了白。
　　是她后爸，徐冬晚。

　　他越走越近，对季雨橙笑笑，喊道：“橙橙。”

　　季雨橙感觉自己开始反胃，紧抿着双唇。

　　他把季雨橙逼到了最后那一排货架，镜框下的眼睛带着笑：“橙橙，你还是这么乖，离开深城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男人试图伸手想要拉住季雨橙。
　　季雨橙后退躲开了，徐冬晚拉了个空。

　　对着季雨橙温和道：“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你现在就读的学校好像还不错，其实这些我也一样可以给你，你叫上你妈妈跟叔叔回去吧。”
　　徐冬晚说着又伸手去拉季雨橙。

　　季雨橙指着头顶上的监控，极其镇定地开口：“这里有监控，你碰我一下都会被记录下来。”
　　这话果然让徐冬晚停下了动作。

　　季雨橙再也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只会躲起来的小孩了。

　　“别紧张，叔叔对你没有恶意。”徐冬晚推了推鼻梁上，用来装饰他那张丑恶脸的眼镜，唯唯诺诺地说：“以前是我做得不对，你别害怕，以后叔叔会好好对你和你妈妈的。”

　　男人亦步亦趋又往前挪动，“真的，你相信叔叔。”忽地他伸手一把捉住了季雨橙胳膊，凑上前，“听话，我们橙橙最乖了。”

　　季雨橙挣扎着甩开他的手，这么一触碰，她胃里翻腾得厉害，想吐。
　　她抬脚就朝男人小腿上踹过去，男人冷不防吃痛一声，下意识放开了拽住季雨橙的手腕。

　　“还懂得还手了？橙橙你学坏了。”

　　正当徐冬晚要再次扑过去的时候，后门被打开，陈姐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大吼了一声：“喂，你在干什么？！”

　　季雨橙抬起苍白的小脸，陈姐一看那模样，连忙走过去把人护在身后，指着男人鼻子，厉声质问：“你想干什么，信不信我报警啊。”

　　“别激动，别激动。”徐冬晚憨厚老实地笑笑说：“我只是想结个账。”

　　陈姐阅人无数，一看这尿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哼了一声：“去收银台结账，不是在这里结账。”

　　徐冬晚见女人气势汹汹，他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季雨橙，解释道：“我和她认识，我是他后爸。”

　　陈姐回头看了一眼季雨橙，问道：“你们认识吗？”
　　季雨橙双唇泛白，用力抿着，摇摇头：“不认识，我不认识他。”

　　“听见了吗？”陈姐十五岁就混迹社会，对于这样的把戏见多了，撸起袖子，那手臂上的肌肉流畅而明显。

　　“这位客人，想要结账请你去收银台，不要扰乱我们做生意。”陈姐昂着下巴说：“不然我可就真报警了。”

　　徐冬晚又看了季雨橙一眼，对着面前的女人温和笑，拿着一瓶水转身去了收银台。

　　结完帐，陈姐对着门口咒骂了一声：“真晦气，呸呸呸什么玩意啊。”
　　她又看向季雨橙，担忧问：“你没事吧？”

　　季雨橙握住自己发颤的指尖，整张脸惨白惨白的。
　　陈姐看她吓的不轻，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也到下班的点了，你收拾收拾东西，我送你到公交站吧。”

　　季雨橙没有拒绝，跟着陈姐到了公交站。
　　陈姐从自己包里递了一瓶什么给她，淡淡说：“这个是防狼喷雾，女孩子在外面备用着点。”

　　看见季雨橙上车，陈姐才离开。

　　季雨橙坐在靠窗的位置，睫毛轻颤看向车窗外，灯牌下突然站出来一个身影。
　　居然是——徐冬晚。
　　他没走。

　　男人正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季雨橙紧紧地攥着手里那瓶防狼喷雾。

　　她忍不住用右手捏了捏自己的左手手腕，那只手是刚刚被男人触碰过的地方，隐隐发痛，那块肉像是快要被腐蚀掉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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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煎熬的日子真的熬过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