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气息》卡卡七

4、拯救

　　他带她去扎啤城喝新鲜的啤酒，她要了橙汁味的。很甜，甜到腻。

　　他深情地看着她，他喜欢这个眼睛明亮的女孩，看人的时候肆无忌惮。他对她讲很多话，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珍爱这个女孩。他偶尔也会嘲笑自己的婚外情，不，这不算吧。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爱情。

　　第一次见面，他用温柔善良来形容她，她就大笑起来，她说，我很久没有听到有人拿“善良”来形容一个人了，那只出现在小学生的作文里。可是他说，他能感觉到她的善良。

　　他邀请她来家里做客，一个人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放自己结婚时候刻录的CD给她看。她在上面见到了他的新娘，他的亲戚朋友。他为她做酸菜鱼，他兴奋地告诉她，这条鱼是自己在公司的池塘里钓的。她微微地笑，在矛盾中接受他对她的好。

　　偶尔，他会给她讲起他的家庭。妻子比自己小五岁，完美称职。她在他的生活中，挑不出一点不好。她为他生孩子，善待他的父母。经常这样讲的时候，他会笑笑地说，可我还想再结一次婚。

　　第一次的时候，她没有问他为什么。那是他的事情，她不需要知道。而且，对这样的男人，她很不屑。

　　他为她买大袋的水果放在她的家里，然后陪她看电视，坐在旁边看她上网聊天。他一直静静地坐在旁边，不打扰她。有时候会看见她对着电脑屏幕开心地笑起来。他把她当他上辈子欠下的债，他对她这样讲。

　　她渐渐开始不接他电话，也不回他的信息。他很着急，一遍又一遍地问她是否安全。爱情，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在她面前无能为力，总是显得那样措手不及。他是一个成功的投资商，三十一岁的成功男人。见过大风大浪，却自以为没有见过女人般地纠缠她。

　　寒冷的冬天，他在她公司门口等她下班，然后送她回家。他发短信给她说等她下班送她回家，她不回他信息，他就在门口等。

　　他为她披上他的外衣，牵着她的手过马路。他无比怜爱她。

　　他轻轻地跟她说，想娶她。她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她终于开始询问他为什么。

　　走在寒风里，他给她讲他的故事。妻子年轻美丽，却无比倔强，从不问他在做什么，也不会追问他怎么夜不归宿，她异常地纵容他。他觉得她缺乏了一种女人味，他对她的身体逐渐失去兴趣，因为事业的原因，已经开始分居。他说，我可以确定她在外面没有男人，但是我不明白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不敢确定现实里也有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一直只出现在小说里面。他开始哽咽起来。那个女人他曾经用心地去爱，直到现在，依然还爱着，所以才这样伤感。他把他的头埋在她的胸前，像个小孩一样地悲伤起来。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去喝咖啡。她记得，他给她讲过，他的妻子在这里开了一家咖啡店。

　　店里摆放着精致的木桌子，椅子，种植绿色的植物，放着轻音乐，收银台后面的橱窗里放着很多洋酒。她看见一个艳丽的女子坐在收银台那里，穿着一套黑色的职业装，双手相扣放在台上。眼神显得空洞和寂寞。她可以确定，她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她时时刻刻只沉侵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忽略了所有的人。

　　她走过去，在靠近收银台的一张空桌子旁坐下。抬起头，两个人就可以对视。

　　夜已经很深，客人寥寥无几。

　　女子抬起头，看见她，对她笑笑，她也对她笑笑。

　　女子走过来，问她，你是一个人吗？她说，是的。可以陪我坐一会儿吗？女子点点头。

　　她帮她点了杯摩卡。

　　女子安静地坐下，她知道她有话要说，也许是向她倾诉，她在做一个好的倾听者。

　　她就这样开始漫不经心地说话，她问她，如果一个已婚男人想娶你，并且他有小孩，你会答应吗？

　　女子回答，如果够爱他，这些都不是问题。

　　她笑笑。我们已经过了可以不顾一切去爱一个人的年龄，也已经丧失了那种力量。

　　女子看着她，问她，是否有放弃的原因或者借口？

　　她说，有。我能感受到我无法去爱他的小孩，他的小孩也无法接受我的爱。他的小孩只能在缺了爱的家庭里畸形地成长，性格变得怪异，孤僻。他做错了事情，我不会打他，骂他，因为他不是我生的，我也无法去这样做。他犯的错误有多么大，我都会去宽恕他，容忍他，因为我们始终只能做陌生人，而这样，他就会不断去犯错以获得快感。我会害了他。

　　女子终于有些不安，说，我能感受到你的善良。

　　她说，也许我已经变得世俗。我们可以在年轻的时候浪漫一次，无所畏惧地爱一次，只此一次，然后永远藏在心里。一个女人，如果一生中和两个男人私奔过，那只能说明她感情泛滥。但是可以爱两次，第二次应该爱得宽容，爱得温暖。

　　女子暗淡的眼神开始明亮起来，她看着这个坐在她面前的女孩，她应该还未结婚，最多只有二十五岁，她的眼睛明亮。她也许是无法舍弃一段感情而向她倾诉。她开始喜欢她。她说，也许这个男人是个不知足的人，或许他和他妻子的感情已经破裂。

　　她说，我们要对自己的下半生负责，对爱我们的和我们爱的人负责。所以他应该做的事情是去弥补，和他的妻子一起努力，把残缺的爱情缝补起来。

　　女子很认真地听她讲话，问她，也许那个男人对你很好。你对他有不舍吗？

　　她兀自笑笑，说，这个我自己也不知道。

　　店里已经打烊，她买了单，和她一起走出门口。女子出来的时候拿了件大衣，她把它披在她的身上，她喜欢这个女孩，所以开始对她好。她们就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她拿出了烟，递了一根给她。两个人就在寒风里抽起烟来。她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把烟夹在手里，又继续说话。

　　她说，我其实很想结婚了，我应该回头去找曾经给过我浪漫的那个男孩，如果他还没有结婚的话，我愿意跟他结婚，照顾他一生。我和他曾在爱欲中相互摧残，但是我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回头的，曾经以为不可跨越的东西在现在看来，已经什么都不是。这是那个男人说想娶我的时候，我花的最多的时间来思考的问题。如果我答应嫁给了那个男人，就会为他生儿育女，我将永远无法再回头，也不会再思考这个问题。

　　女子轻轻地说，我和你刚好相反，也许我错了，我一直过得很自私。你很聪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我会过得这样自私而痛苦。

　　她站起身来，把大衣还给她，对她说，祝你幸福。

　　女子问她要电话号码，她拒绝了，说，也许我明天就会离开这个城市，去找我爱的人。我不想带走这个城市的气息。

　　她转身走进夜色里的时候，心里明白，自己会幸福。那个一直郁郁寡欢的女子也会改变，开始注重她的家人和朋友，她也会变成一个幸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