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不可能一直倒霉》白树七鸦

6、第六章

　　黄昏的时候，宁羽醒了过来，宁羽略过了一脸惊喜的老二老三，望向了正在用小刀雕刻着木头，坐在门边的郑修远。
　　宁羽声音还有些嘶哑，安静的房间里，他小声说：
　　“郑修远大哥，我们单独说说话吧。”
　　闻言，老二老三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厢房，在门关上后，立刻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俩人满心焦急地等待着。
　　宁羽和郑修远的声音很小，他们只听到大哥低沉的嗓音有点着急，没过多久，只见老大有些难过地走出来
　　“老大老大，怎么样了，宁羽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
　　“说什么了呀，老大”
　　“他说，”
　　“他不用我负责，”
　　“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相处就好”
　　“.…..”
　　老二老三听到这样的结果，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喜是忧。
　　第二天，一脸黑沉的郑修远私下找到脸上还缠着纱布的王大福，不知道他对她说了些什么，王大福慌张地抛开，然后回家就病了好几天，脸上的伤也恢复的特别慢，等她终于可以再出门了，见着郑修远家的人都绕道走。
　　尽管宁羽对老大说了那样的话，老大却一点都没有灰心的样子，甚至对宁羽比前几天还要好。
　　宁羽恢复身体的这几天，似乎是为了补偿，郑修远每天都很殷勤地将饭端给宁羽，甚至还想喂他，被宁羽坚定拒绝了。他还会坐在宁羽面前给宁羽讲他们小时候的趣事，讲到他们三兄弟有次下山走快了，没留神，三个人掉进一个泥坑，全身沾满泥巴，起来的时候跟个泥猴一样，宁羽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去城上给宁羽买了新的男式和女式衣衫，新的话本，甚至连宁羽有次随口提到的零嘴都买回来了，还扮《李逵负荆》里的李逵，只为了逗宁羽开心。私下里老二老三甚至偷偷讨论自己的老大是不是被刺激到了？
　　最后的结论是，如果他们在对宁羽做了那样的事，想要承担责任却被宁羽拒绝，他们或许会更反常。
　　宁羽的态度倒是一如往常，那件事对他好像真的就那样过去，他也并没有因为老大的殷勤有几分变化，这让老二老三很是欣慰。
　　又过了一些时日，宁羽的身体好多了，老大提出带宁羽去山上。
　　“山上的铃铛花开了，宁羽还没见过吧”郑修远赤着上身，一边砍着柴，一边和旁边摘菜的宁羽说着。
　　“铃铛花？”宁羽剥着豌豆，好奇问道。
　　“对呀，铃铛花，白色的蓝色的，满山遍野，真的很好看。”郑修远一刀一刀地劈着柴火，汗水顺着麦色的肌肉流下，眼睛却一直关注着宁羽这边。
　　宁羽还想着铃铛花是什么花，居然还有蓝色？
　　无意间对上了郑修远专注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宁羽被郑修远黝黑的眼神吸引住，他轻轻应了一声
　　“好。”
　　接下来几天，郑修远都会背着宁羽去山上，有时候是去查看陷阱是不是有猎物，有时候是带宁羽爬上最高的那棵树，但大多时候，郑修远都会带宁羽到一片山坳里的草地处，那里可以看尽整片山坳的铃铛花。
　　铃铛花其实就是桔梗花，宁府的花园也有种，只是宁羽从来没有见过开的满山遍野的桔梗花，那些钟形花冠，蓝紫色或白色的花朵在这片山坳里肆意生长，或绿或白，或红或紫，美不胜收。
　　宁羽站在草地上展开了双臂，拥抱着面前的自然，他闭着眼睛感受着微风吹过脸庞，他闻着空气里的青草味道，他的心里一片澄净，无忧无虑。
　　他放任自己的感官在这处自由的地方翱翔，想要往前迈出一大步，却因为闭着眼睛，失去平衡，一脚踩空，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一双厚实的手挽住了宁羽的腰，宁羽抬头，一张英俊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郑修远的长相一直偏向正气凛然的俊美，剑眉星目，加上多年打猎练出来的肌肉和麦色的皮肤，如果只看长相，从不会有人会认为他是一名农夫或猎人。
　　他有一双黝黑的眼睛，注视别人的时候格外专注，宁羽觉得，他的眼眸像一片旋涡，只要被他认真的注视，就会被吸引进去。
　　宁羽呆愣了一会，随即察觉俩人的距离太近了，赶紧朝后退，只是草地凹凸不平，他本就没站稳，向后一退，直接朝后仰去，郑修远的手往回一收，搂得更紧了。
　　郑修远上山的时候总是穿着无袖短衫，被他搂回来的宁羽，脸顺势贴在了他的胸膛，那一刻，宁羽感受到了郑修远温热而沉稳的心跳。
　　“咚、咚、咚。”
　　一种令人安心却又很微妙的声音。
　　不知为何，宁羽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却乱了几分。
　　郑修远揽住靠着自己的宁羽，并没有立刻放开，像那一晚一样，他紧紧抱住怀中纤弱的宁羽，静默地站在山坳草地上。
　　刹时风起，满山遍野的铃铛花似乎发出了声音，‘叮铃叮铃’，愈来愈高的草浪掩盖了两个人的身影，直到那阵风离开，他们的身影仍然没有分开。
　　和老大去过山上后，宁羽又重新恢复了以前那种活泼和好奇，他每天都很期待郑修远带他上山玩，笑容也多了很多。

　　只是老二老三好几天白天都没怎么见到宁羽，他们知道是老大白天带宁羽上山，可等晚上老大背宁羽回来的时候，宁羽都睡着了，他们连话都没能说上几句，有时晚上吃饭，宁羽玩的太累，都不怎么和他们说话，他们又不忍心责怪，只能对着老大哀声载道。
　　“大哥，宁羽身子本来就不好，你还每天带他上山啊”
　　“就是，二哥说的对。”
　　“哎哟”
　　“哎哟”
　　郑修远给了老二老三一人一个暴栗，
　　“你们两个，我让你们做的事都做好了吗？”
　　郑修然想起这几天自己还没有作完的文章，郑修杰心虚地看了眼院子里还没有捣完的果酱。
　　“咱们家的条件虽然不算很差，但是要是想要好好地照顾宁羽，现在这些根本就是不够的。”
　　“老二，秋末你就要上京了，你还不多作几篇文章，真以为春闱那么简单吗？”
　　“老三，你上次不是说你要好好制果酱，赚大钱，以后就不用单靠那几框果子卖钱了吗？”
　　“你们前阵子的信誓旦旦都哪去了？还来质问我？”
　　“我们错了…大哥”
　　“可是大哥，这几天宁羽不在家，我真的好想他啊，我想和他说话，我想听他给我讲怎么做好吃的，我还想见到他的笑容。”
　　老三很是苦恼地坐在堂屋门口，说道。
　　“我也是，大哥，以前都是宁羽陪我一起看书，现在我一个人在家，真的好不习惯啊。”老二也开口。
　　“宁羽是我们的恩人，你们不要一个把他当玩伴，一个把他当书童。”
　　“我们没有！”
　　“我们没有！”
　　老二老三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我们只是….”
　　“只是宁羽现在就像我们的弟弟，我们很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老二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嗯，二哥说的没错，我也想和他在一起！就像我们三兄弟一直在一起一样”
　　老大听到两个弟弟这样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本来还佯装生气脸上却突然难过起来，他一下子颓然地坐在凳子上，直直地看着地上，喃喃道：
　　“一直在一起…”
　　他突然抬头，看向老二老三：
　　“你们想知道，那天宁羽和我说了什么吗？”
　　老二老三如此聪明，一下就猜到‘那天’应该就是宁羽单独和老大谈话那天。
　　“老大，他说了什么呀？”
　　“嗯嗯，老大我也想知道！”
　　郑修远没有注意他们急迫的表情，仿佛回忆般，他的眼神看向了远方，
　　“那天，宁羽不让我负责，是因为他说…”
　　那日，宁羽醒来后，要求和郑修远独自谈话的东厢房，就像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黄昏时候，只是与第一天不同，黄昏残阳透过木框窗户映在地上，被窗户上的格子分割的支离破碎。
　　“郑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
　　屋子里只有两人，郑修远心中愧疚，他一下子跪在了宁羽的床边。
　　“宁羽，你听我说，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虽然，虽然是出于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可是我还是对你造成了伤害，不管你是要打我还是骂我，我都没有怨言。我发誓，我会对你负责的，从今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寻来。”
　　郑修远握着宁羽的手，跪在在他的床前郑重地宣誓。
　　透过郑修远温暖的大手，他能感受到郑修远的认真和许诺的力量，不过宁羽苍白的脸上十分平静，他对郑修远弯了弯嘴角，摇了摇头
　　“郑大哥，谢谢你，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你一直是我的大哥，我知道你也不想发生这种事。”
　　“我也不需要你的负责，你不用对我这样许诺，不值得。”
　　“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你们救了我，我感激你们对我的照顾，可是我只是一个过客，迟早会离开，”
　　“所以，你并不用在意那晚…。”
　　“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宁羽一直告诉自己，那就是一个噩梦，一个属于无妄之灾的噩梦。
　　不要去想，不要去责怪，不要去期待。
　　“过客”老二老三嘴里同时念着这个词语。
　　过客，意味着，也许某一天，他就会离开。
　　两兄弟闻言，有些震惊，但一瞬间也明白了宁羽的意思。
　　他们听懂了，宁羽的意思是，终有一天，他会离开。
　　这些天的记忆和发生的事，快乐的痛苦的都会成为他人生的一段过去，他们也会成为他的‘过客’。
　　三人不再言语，室内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郑修远打破了一室寂静，他对两个弟弟说道
　　“不管怎样，宁羽现在是我们家里的一份子，如今他无依无靠，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前几天，的确是我想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才带他每天上山，以后不会了。”
　　“你们要是真的想和宁羽在一起，就好好珍惜现在吧。”
　　“大哥…”
　　“大哥…”
　　修然和修杰看着这个从小就亦兄亦父的男人，又想到屋内的宁羽，两人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