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异妖志之犀梦蜃影》何其乐

14、第十三章

　　“魂魄，人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人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 _魄为精，七魄为英。藏密佛教认为人类的七魄，就是位于人体从头顶到□□会阴穴的中脉之上的七个脉轮。我参详了很久，觉得前一次你我陷入幻境，感同身受，其实是魂魄的感应，必定有一魂一魄被招入时空，贴合在过去的某一个磁场上，所以看见的一切如在眼前！”释智空言之凿凿。

　　顾惜朝微微皱眉，继续翻看那据说神异的树干：“按你的理论就是说我们在那个烟气点燃以后魂魄被召回了过去？？也就是附身？”
　　“呃……”释智空想一想：“虽然不完全是这个意思，但是说白了差不多吧。”
　　顾惜朝说：“你觉得我得到的药粉不是蜃龙粉末也不是犀角粉而是这树干的灰烬？”

　　看着释智空自信的眼神，顾惜朝摇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不会，我请外公看过，里面应该有犀角粉，外公觉得有好几种药物混杂其间。”
　　释智空说：“也有道理，返魂树的树心提炼后，炼丹士将之称作返生香，按理应该从幽冥召来魂魄，但是现在却是现世的魂魄回溯过去，的确应该是有几种药物混杂而成。”

　　顾惜朝说：“我想究竟是梦非梦也很难分辨清楚，但是这粉末或者就是葛洪的炼丹之作，葛家后人传了下来。”
　　“为什么这么确定?”释智空问。
　　“因为我刚刚想起来刚才去漱石斋买了个东西，据老板说是个姓葛的人拿过来卖的，据称是祖坟迁移时找到的。”
　　说着，顾惜朝将盒子和金属片取了出来。

　　阳光自窗外照进来，透过禅房的玻璃已经失去了夏日的热度，但是那耀眼的明亮却不曾少了一分。

　　金属片映照着阳光在禅房暗处的白墙上留下了斑驳的光斑。

　　释智空翻来覆去研看金属片，顾惜朝的目光却被那移动着的光斑吸引。

　　蓦然间，顾惜朝一把拿过了那金属片：“我看下！”

　　金属片凹凸不平的那一面原本顾惜朝以为是因为贴合在盒子上的缘故，此刻在光斑里却呈现出文字的影子，只是光斑模糊，看不清晰。

　　顾惜朝想了想，问释智空要了抄写佛经的宣纸和斋堂里的余炭，将纸覆在金属片上，用炭棒轻轻碾磨，纸上慢慢浮现出古朴的字迹。

　　“照骨宝？这是什么东西？”释智空喃喃念叨。

　　小小的金属片上除了“照骨宝”三个字大而且清晰以外，其他都是细小的篆书，而且文字细小，且有很多地方已经被腐蚀了，看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这些字和这盒子以及这盒子里的粉末有极大的联系。

　　顾惜朝收了东西跳起来：“我去查资料，看看到底说了些什么，我有预感，必定能解开这幻境之谜！”

　　大学里一周前就已经放假了，图书馆也锁了，顾惜朝只好骑车去远一些的市立图书馆。

　　一到寒暑假，图书馆里就挤满了孩子，大大小小的孩子坐在桌子前，书架间，翻看着书本，享受着冷气，度过酷夏。

　　顾惜朝选了几本篆体的书籍，坐到角落里细细对比自金属片上拓印下来的文字，正在笔记本上记录，猛地一杯水泼在了后背。

　　顾惜朝猝不及防，浅蓝色的T恤上一大片水渍；转头一看，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张皇失措地瞪着自己，手里还端了个空杯子。

　　两人正一愣，一个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顾惜朝！啊！实在对不起！！”
　　顾惜朝偏头一看，竟然是艾丽卡：“是你？这孩子？？”
　　“这是我暑期家教的孩子啦！实在对不住，她也不是故意的！”艾丽卡涨红了脸。
　　“算了，反正夏天，马上就会干的。”顾惜朝说，艾丽卡羞涩的样子令顾惜朝再一次想起了另一个温柔且坚强的少女。

　　艾丽卡说：“我请你吃东西赔罪啦？”
　　顾惜朝笑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要紧的。你一天的工资也没多少，请我吃东西不就亏了？还不如我请你？”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当下，带着那个小女生，三个人到楼下的读书吧去点了些冰淇淋说说笑笑，时间便很快过去，顾惜朝下午的计划也算是泡了汤了。

　　晚上的灯光温柔地在工作台上铺洒，顾惜朝将金属片上的文字逐一的核对出来，将残缺部分的内容根据上下文逐一猜测，弄了整整一夜，到天边渐渐红霞满布的时候，才大约将这段短文的意思弄了个明白。

　　盒子里的粉末，叫做转魄散。果然是东晋道士葛洪炼长生药时偶然所得。原本他用犀角、蜃脂、返生香及摄梦草，定魂精等数十味药物炼制可以将魂魄定在肉身之中，保持长生的丹药，结果炼出来的却是一些棕黑色的粉末。

　　葛洪自叙尝试使用，结果却是能出入幻境，并和顾惜朝一样，遇到了无法区分现实和幻境的困惑，葛洪几次陷入幻境，发觉如果失控，或者在幻境里身亡，都极有可能令一部分魂魄永陷幻境，不能回归，那么现世的肉身和遗留的魂魄也极有可能魂飞魄散。

　　大惊之下，葛洪本打算将这粉末弃于荒野，但是炼制这粉末的都是极难得的药物，而且这粉末又极其神异，葛洪最后还是舍不得扔了。

　　这葛洪修道时间极长，颇有些异术神通，寻了一件奇宝，用来照耀魂魄，使自己即使入了幻境也能循着道路回归肉身，这就是顾惜朝第二次得到的小金属片：照骨宝，这其实是一面带有术法的法镜，能照见幽冥之路，引魂魄通往自身。

　　顾惜朝这才明白为什么这镜子原本会是嵌在小盒子的盒盖上的，想起成崖余说过慎用粉末，觉得也颇为庆幸，倘若没有这法镜，在幻境时间一长，难免魂魄在无意间受到很大的伤害。

　　顾惜朝握着那小小的金属片，又想起自己在催眠里的奇妙回答，心里不禁有些松动：要不要，再尝试一次？有这照骨宝的帮助，应该危险度大为减低吧？

　　洗了把脸，吃了点牛奶面包，顾惜朝便按照以往的习惯下楼晨跑。小区的小道旁边，大红、粉红的蜀葵绽开了碗大的花朵，在夏风里微颤，风里，夜来香的浅香还未曾散去。

　　顾惜朝深深呼吸，把握节奏跑动，一晚上的疲倦就慢慢散去，头脑渐渐清明，过去半个月经历的种种逐一从脑海里流过，顾惜朝蓦然意识到，自己第一次进入幻境，看见那纷乱战场的时候，自己只怕已经入了心魔。

　　那个满身浴血的男子，看过来的眼，一直烙印在顾惜朝心底，令顾惜朝无法忽略；因此在到处寻觅有关这幻境的一切，自己或者只有去了幻境弄个明白，才能从此摆脱幻境对生活的影响。

　　回到楼上，顾惜朝入浴室冲凉，微温的水打在面上，顾惜朝却不禁想起了那个夕阳下的小小水坑：那个人一直在为我担忧吗？即使仇恨不能忘却，但是终究还是为重伤的自己准备了那样一个体贴的水坑呢！顾惜朝的唇角慢慢弯起，勾勒出一个清浅的笑意。

　　将小瓶子里余下的粉末都倒在香薰炉里，也不过是小小的一堆，约莫占了当初那些粉末的一半多些吧？顾惜朝心想，如果葛洪知道这难得的药粉就被自己这样挥霍了，不知会怎么想。

　　眼前的粉末就是最后的粉末了，用完之后，就再也不能回到幻境了，顾惜朝有些怅然若失，自己这次进入幻境，真的能够理清思绪，解除心魔吗？

　　顾惜朝左手握住照骨宝，这照骨宝已经被仔细地擦拭过了，光滑的那一面已经不那么锈痕明显，隐隐有些模糊的符箓在其间浮动，只是摸上去，仍旧平滑一片，也不知道究竟这镜子是怎么做成的；只是顾惜朝心里莫名地相信着，即使在幻境中面临死亡，这照骨宝终究会护住自己的魂魄，安然回归。

　　心里虽然犹豫，但是手中的线香还是慢慢凑到了那堆粉末上，“嗤……”轻烟悠然腾起，转眼间，弥漫了房间。

　　或者这次的粉末用得太多，烟雾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浓，瞬间将身边的景色尽数掩去，带着一股子淡淡的馨香。

　　顾惜朝心中平静，静静的等烟雾散去，对于烟雾散去后，会看到些什么呢？顾惜朝也是充满了好奇，只是心里也隐隐盼望，只盼这一次的幻境能和前一次的黄昏相互连接。

　　只是，盼望终究只是盼望而已，事事哪里可能都如心意？

　　没等顾惜朝迷失在转魄散的香气里，浓烟里的馨香已经悄然变成了一股子焦糊的味道。

　　耳边风声乍起，一个身影已经从烟雾中扑了过来，正对着顾惜朝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