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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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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夏东亭,不自觉间又对面前的这位女子,多了一份好感,笑着点点头,撩开长袍一脚踏进了宅子内。女子随后转身将门关好,又吩咐站在身后的男子煮些茶端过来,便与夏东亭一并行至屋中坐下,她伸手将屋内的炭火烧的旺了些。
夏东亭见炭火此时竟还未熄灭,便好奇问了一句:“姑娘这么晚还未休息?可是这宅子住的不习惯?”
女子笑着摇摇头:“公子的这宅子极好,只是今日刚到帝都,又见大雪初落,瞧这宅中景致精致,便来在此厅坐赏雪景。”
夏东亭见她如是说,便也扭头看向亭中。
此时雪已积深,系数堆砌在梅花上,幽幽烛光似是被裁剪一般,泯灭有致地落在花瓣之上,远远地瞧过去,像是片片梅花开至晶莹剔透,与亭中皑皑白雪遥遥相映,院中银装素裹,一时竟觉不出天上人间。
便是见惯了美景的夏小公子,此时也不由感叹一句:“这院中竟有此美景,以前倒是从未觉查过!”
女子闻言笑道:“景色之美,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因为人心!”
夏东亭回过头来望向她:“姑娘此言何意?”
女子目光遥遥,不知定在何处:“人心不乱,则天下景致无二,人心不安,则十里景色不同天。公子此时定然心神烦闷,入见此处,僻静祥和,故而感叹此处景色美不胜收。但若此时心中平静,便如从前只觉此处索然无味,不过人心耳!”
夏东亭听闻此话,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缓了缓才道:“姑娘见解当真独到!”
女子笑着摇了摇头,未再说话。
想到女子所言,又思起刚刚发生之事,不自觉叹了一口气,神色顿时萎靡了下来。
见他露出这番神情,女子微微偏过头看将过去,问道:“公子可是忆起了烦心事?”
夏东亭点点头,讪笑了一下:“抱歉,搅了姑娘的兴致!”
女子勾唇轻轻一笑,眼睑垂下,目光落回盆中的炭火上,悠悠道:“公子烦心之事,是与刚刚所见之人有关吧!?”那语气不是怀疑,而是笃定。
夏东亭正愁思苦闷,没有注意到女子的语气,垂下头又叹了一口气:“正是!”
女子了然地点点头,却没再继续。
见她不问,夏东亭倒不由好奇地抬起头看她:“姑娘怎么不再问?”
女子抬眼笑看他:“公子要我问什么?”
夏东亭随即一怔:“自是……”想了想,又将话头猛地收住,坐在那里左右为难。
见他这番模样,女子又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公子要我问的,即便问了公子,公子也不会说,不是吗?”
夏东亭挠了一下头,目光有些闪躲:“那个……我……它……”
女子伸手又拨了一下盆中的炭火,盆中当即发出噼里啪啦的炭火声,似是极其漫不经心的话,自炭火里传了出来,“不过即便公子不说,妾也能猜出一二来。”
夏东亭当下一惊,脱口而出道:“姑娘知道?!”
女子望向火盆,但笑不语。
夏东亭好奇心被勾起,见她不说话,心中急如蚂蚁在咬,不由直起身子,顾不得什么礼仪,跪坐着朝前挪了好几步:“姑娘你说说,说说看!”
女子见他追问,这才抬头看他,说道:“公子要见之人可是约在城外?”
夏东亭又是一惊:“姑娘是如何晓得?”
那女子只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人此时怕是遇上了事,是也不是?”
夏东亭狐疑看了那女子一眼:“你如何断定不是我遇上了事?”
女子挑眉:“公子想知道?”
夏东亭拱了拱手:“还请姑娘指教!”
女子抿了一下唇:“公子刚刚不是说过了!”
夏东亭皱起眉:“我刚刚说了?我说什么了?”
女子笑道:“公子刚刚说‘你如何断定不是我遇上了事’!”
“这有何不对?”
“这句话当然没什么不对,是说话的人不对。一般情况下,若真是自己遇上事,心思烦闷,愁容满面,思前想后的便都是如何化解,可若换作旁人,那么便是不同了。”
“如何不同了?”
那女子一笑,眸色一转看向他,目光笃笃,伸手指了指胸口:“此处,不同!”
夏东亭此时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只觉得心口突突直跳,顿时口干舌燥了起来。
又见他露出此番悚然模样,女子将目光收了回来,此时正好茶煮好被端进来,男子拎起茶壶替他二人各自斟满茶,随后又退了出去。
此时,屋外的风雪又大了几分,落雪漫天,屋内的炭火烧的更旺了些。
女子见夏东亭呆立在那里,伸手将茶杯端与他:“公子,饮些茶吧!”
夏东亭回过神来,脸色有些发白,伸手接过茶杯叹了一口气:“说来惭愧,此事发生时,起先确实不安、难过、恼恨。可我不得不承认,刚刚姑娘所言,在下那时确确实实竟抱了一丝丝的侥幸,那可是我的挚友啊,我竟然,竟然……我……唉……”
女子的目光淡淡:“公子不是圣人,人有七情相赠,却也被七情相伤,公子所浮之情,不过也是常理,不必自责。”
夏东亭啜了一口茶,解了口中的干燥,复又想起什么说道:“姑娘既已猜到此处,不妨再接着往下说。”
女子挑了一下眉,脸上神色莫辩,却也未作推辞,想了想继续说道:“若未推断错,公子所约之人,便是秦渊秦将军之子秦子意,而且此时的秦公子,已是失踪了,对不对?!”
夏东亭一双好看的眼陡然睁大:“姑娘是凭何推测?”
女子将手中的茶杯掂了一圈,未答反问道:“而且,秦公子的失踪应是与城外悍匪有关?”
夏东亭豁然起身,目光死死盯住她,问道:“姑娘知道的倒是分外清楚!”
女子微微扬起头迎上夏东亭看过来的眼,蓦地又是一笑,目光融融深似大海:“我猜……公子此时定在揣测,莫非此时与我有干系?!”
夏东亭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唇,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女子低下头理了理盖在腿上的大氅,神情淡然:“公子大可不必慌张,妾可与公子明说,此事与妾毫无关系!”
夏东亭脱口而出道:“那姑娘是如何知晓?姑娘又是何人?”话一出口,夏东亭便知失言,此话便是间接道明了自己心中所想。
幸而那女子并未计较,只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才又回道:“要猜出此事倒也不难,公子去而复返,不过一柱半香的时辰,而公子身份尊贵,今日又是精心着装,由此可以猜出公子所见之人身份定然也是不低。公子所去方向是城西,而城西只有一人身份尊贵且又与夏国相私交甚深,此人便是秦将军秦渊。素闻秦渊有一子,生性豪放,不拘小节,且常常喜欢出门游历,而且此人与公子年纪相仿,年轻人总是兴趣相投,所以妾断出公子所约之人应是秦公子。加之刚刚公子回来时,妾发现公子脚上带有草屑并沾了泥,而泥土十分新鲜,因是初雪落地时踩上所致。泥土又沾上鞋面,且水渍已过鞋帮,所以推断出公子行路焦急或来回踱步所至,而城中多为青石铺路,裸露泥土之地甚少,所以公子应是约了秦公子在城外会面。但最近帝都附近传有悍匪之患,十人中就有九人遭遇绑架,此时又是夜半,而公子来时忧心忡忡,满面愁容,故而推断出秦公子定是遭遇了不测。”
听完女子推断后,夏东亭跌倒在地上,颓然一声长叹:“姑娘真是聪慧过人!”
女子复手又替他满了一杯茶:“公子谬赞了!”
夏东亭苦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姑娘莫要谦虚了,此事就如姑娘所断,不差分毫!”
女子听闻他答,面色不由凝重了起来。
一时厅中无话,四周静默,风雪依旧不散。
坐在那厢的夏东亭啜了一口茶,似是忽又想到了一件事,便问向女子道:“还未来得及请教姑娘芳名?”
女子浅浅一笑,眸色微微上挑,“沈霜吟。”
夏东亭神情恍惚地端起茶杯,“霜吟……沈霜吟,唔,姑娘的名字好似在何处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