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那像是一个拥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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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逢之直接上了潜虬峰，打算穿过天阶，直接去后山擎天塔。
鸿冥仙宗那些人不足为惧，以姜见迟现在的修为未必会吃亏，他担心的是擎天塔里的那个家伙。
潜虬峰上所有人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情，对于郁逢之的到来视若无睹，平静得有些诡异。
郁逢之心头划过一丝古怪，但来不及多想，匆匆掠过他们。
这一路上他猜测过很多可能的情况。
方扼云和心魔掌握着郁三十二和郁三十六的性命，姜见迟投鼠忌器，受制于人。
但他们应当不至于将她怎么样。
阵法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他们想从她身上得到的，是其他东西。
至于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也不是没想过，心魔既然能拿郁三十二和郁三十六做诱饵，引姜见迟上钩。
姜见迟又何尝不是一直诱饵，等他自投罗网？
正好，他也早就想来个了结了。
不过，过程比他想得要快些。
郁逢之刚踏进醉花荫，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影影绰绰地站在紫藤花下，他忽然心头一跳。
面前的姜见迟转过身来，郁逢之对上那双眼睛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明明是同一个壳子，可就连转身时衣角掠起的弧度，都在告诉他。
“她”不是她。
全身血液仿佛凝固在那一瞬，呼吸戛然而止，郁逢之的手脚冰冷到没有知觉。
就连头顶忽然落下一张流火织就的巨网，他也是迟疑了一下，才看看躲过。
温热的液体从额头上落下来，起先没有知觉，直到遮住了视线，将面前的人染上了红色，他才伸手蹭掉了。
心魔缓缓地笑了，像个老朋友一样熟稔地打招呼：“看来这副身体还有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好处。”
他面向郁逢之大剌剌地张开双手：“你敢伤害这副身体么？”
郁逢之的声音跟他的脸色一样冷：“出来，我们真刀真枪地打一架。”
心魔有些害怕地缩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我才不要跟你打架。我可是你的心魔，生长在阴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就喜欢使一些阴谋诡计，没胆子和你打的。”
他说着没有胆量，脸上的神色却好似在说“来打我呀”。
郁逢之向来不是喜欢啰唆的人，更不喜欢跟自己的心魔啰唆。
这就好像，有哪个正常人会正儿八经的自言自语？
他比较喜欢用打的方式，但他现在却迟迟无法动手。
心魔看穿了他的犹豫，笑了：“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你能不能下得了手是一回事，即便下得了手，能不能打得过我又是一回事。”
“这副身体里有洞悉之目，现在的我已不可同日而语。”
神奇的是，听了这话，郁逢之居然没什么反应：“哦。”
心魔有些惊讶，也因为他这轻描淡写的态度被激怒了：“你莫不是忘记洞悉之目是做什么用的了？现在我才是神族，而你，什么都不是。”
他心念一动，喝道：“缚——”
毫无动静。
心魔脸色微变，再次凝住全副心神：“缚——”
这一嗓子喝完，他立即正眼去看，就见郁逢之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心魔慌了，“她身体里不是有洞悉之目吗？”
“是你……”他骤然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郁逢之，“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他不再按捺，右手掐诀，在身前的空气中猛地划下，明朗的天空中倏地闪现出无数流火，交织成一张细密的巨网，像郁逢之兜头罩下！
这流火比以往任何一次擎天塔降下的流火都要猛烈，心魔虽然无法使用言出法随的能力，但身体里充盈的灵力却不是假的。
如今的他，修为确实远在郁逢之之上。
郁逢之一手抬起，潜虬峰峰顶缭绕的无数云雾瞬间被这起手一势搅动，丝丝缕缕地缠绕起来。
云雾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盘绕在醉花荫之上，被郁逢之一引，波涛一般向下奔来，与流火撞在了一起，竟然势均力敌。
心魔的脸色难看得厉害。
如果他拥有了洞悉之目的力量，还打不过郁逢之，那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另一手指向遥远的四极象柱中心所在之处，虚虚一点。
这一指点出去，潜虬峰之上并没有多出什么异动，可九层云霄之上，碧城和言阿九他们忽觉手下的力量滞涩了起来。
本已经被扭转回来的阵法，忽然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牵引，又倒着转回去。
以他们二人和一众魔将合力，竟然都拉扯得有些吃力。
心魔笑了。阵法一成，照样可以困住郁逢之，到时他还不是任人宰割？
正在碧城他们一筹莫展、就要被那看不见的力量带着走的时候，另一股力量忽然灌注了过来，将那如江流一般奔腾而去的阵法拖住，艰难地往回拉。
碧城和言阿九他们愣了一下，连忙帮着一起施力。
醉花荫里，郁逢之一手搅动风云，另一手牵制着四极象柱的阵法，终于支撑不住，咳出一口血来。
有了一口血，就有第二口，将胸前的衣衫都浸透了。
他对面的心魔也不遑多让，一身衣衫被鲜血染得七七八八，狼狈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心魔看到，郁逢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心魔略微一想，眼睛便亮了一些。他往前走了几步，正好站在云雾形成的漩涡之下，周围风雷卷起“她”的衣衫，整个人在风中摇摇欲坠。
“郁逢之，你敢伤这具身体吗？”
郁逢之脸色一变，一只手连忙往回收了收，将漩涡扯离“姜见迟”的身边。
可心魔又不是没有脚，更何况没了漩涡，心魔自己引来的流火仍笼罩在醉花荫的上空。
郁逢之只得放弃搅动云雾的手，为“姜见迟”撑起一片结界。
被郁逢之用结界保护起来的感觉太爽了，心魔毫不防备地站在流火之下，笑得畅怀。
他还用怕什么？
心魔忽然暴起一掌，劈开流火和云雾，直直地冲着郁逢之的心口而去！
滚滚的天雷攒动，迅速地在天边堆起，有闪电在云层中穿梭而过。
掌风劈波斩浪地奔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却忽然停滞不前。
看看停在了郁逢之身前一寸的地方。
心魔的面容忽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撕裂感，眼睛里几欲喷火，紧抿的嘴唇却泄露了主人的挣扎。
郁逢之愣住了。
心魔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整张脸都在随着手下使劲：“郁逢之……”
下一瞬，面前的人面上绷着的劲通通消散，露出了一个称不上笑容的笑容：“奇变……偶不变。”
郁逢之的脸色跟着这句话骤然一变。
“姜见迟”脸上的表情依然是狠辣的，语气也阴森森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那一万条人命……三十二、三十六，还有你……”
“姜见迟”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往下扯出一个弧度，有些难过的样子：“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下一瞬，真正属于姜见迟的灵剑被召唤了出来，被它的主人反手一推，捅进了自己的心口。
郁逢之还没反应过来，“姜见迟”忽然以一种扭曲撕裂的声音大叫了起来：“你疯了！你也会死的！你会死的！”
郁逢之从一种几乎魂飞魄散的恍惚中醒来，他忽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心魔没有实体，想要杀死心魔，前提是心魔主动附身到某具身体里，还必须是以本体。
姜见迟对言阿九说那句话，就是为了让心魔看到自己的记忆，才肯用本体附身。
心魔还在挣扎，他似乎想从姜见迟的身体中脱离出来，却被那柄剑死死地钉在了她的身体里。
是以，他正在十分扭曲地用姜见迟的嘴求救：“快！救我！我死了，她也会死的！”
郁逢之一把抱住姜见迟的身体，迅速封住她伤口周围血液的流动，灵力源源不断的从他的掌心涌进姜见迟的身体，拖住她就要溃散的生机。
姜见迟的手握在他的手上，抓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猛地推开他。
她的眼睛里泄露出浅淡的难过和浓重的不舍，嘴唇却紧紧抿着，不肯说求救的话。
郁逢之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她未尽的话语。
好好活着。
可是，怎么可能呢？
郁逢之不再强行给她灌注灵力，而是在她面上虚虚一抓，一片虚影便从她身上被扯了起来。
心魔就觉自己的身体被撕裂了一般，可当他发觉自己正被扯离姜见迟的身体时，忍不住狂喜起来。
他头一次顺从着郁逢之的动作，甚至跟着他一起使劲，想要将自己拔出来。
姜见迟立即拦住了郁逢之的手。
可她太虚弱了，根本抵不过他的力量，郁逢之手下一使劲，彻底将她拔了出来。
心魔正要高兴，就见郁逢之反手将他塞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心魔：……
它慌乱地叫起来：“你又要干什么？！”
姜见迟也有一样的疑问，她看着他的动作，脸上一阵慌乱。
她想从郁逢之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忽然被他拥进怀里。
“总是我看着你离开，这一次，换我好不好？”
每一世，都是他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离开，这一次，她竟然还想就这么撒手将他抛在这人世里。
也该换他先走一步了。
姜见迟反应了一两秒，然后疯狂地挣扎起来。可她身上的伤太重了，郁逢之怕她乱动流出的血会更多，索性定住了她的身形。
“不好，郁逢之，你不能总是这样自作主张。”姜见迟泪流满面，“我说不好……”
郁逢之笑了笑：“这次，先自作主张的人可不是我。”
一股热浪为郁逢之的身体为中心，忽然往外炸开，瞬间席卷了整座潜虬峰。
心魔察觉到了他要做什么，绝望地嘶吼：“郁逢之你个疯子！”
“我还会回来的！你们摆脱不了我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神族自爆所带来的灵力波动一场恐怖，高温之下，整座醉花荫都在姜见迟的视线中渐渐扭曲、枯萎。
热浪冲击着每一块山石、每一株草木，人们慌乱地奔跑着，有的御剑飞上半空，想要躲避地面的晃动，却被空中的热浪一把掀翻。
地动山摇、飞沙走石中，只有姜见迟一个人被云雾安然地护在其中，连一片衣角都未被掀起。
眼前的世界一片混乱，天地黯然失色，雷云在酝酿了许久之后，终于重重砸落了下来，将这片罪恶的土地化为焦土。
姜见迟却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她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按下了静音键，周围的景色渐渐褪色，化为虚无。
她终于如他所想，这一世，是她目送着他离开。
原来，曾经他看着自己一次次离去的时候，是这样的感受啊。
直到很久之后，风雷平息，热浪消退，潜虬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弟子们狼狈地爬起来，纷纷发现，已变成一片焦土的醉花荫中，跪了一个人影。
他们的鸿冥仙尊，姜见迟，低垂着脑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倒也不是死了，因为她正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他们看了那么久，这姿势都分毫未变。
那像是一个拥抱。
姜见迟伸出手去，像是曾经抱住过什么人。
只是此刻，她的怀里空空如也。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那像是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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