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不被人喜欢》芒不果

3、第 3 章

　　馆内的空调不知道是不是坏了，在室外三十几度的高温暴晒之下，室内的气温也绝对不低于二十五度。
　　这点实在让谷习三非常崩溃。
　　虽然她这人忍耐力绝对是顶级的，可莫名其妙来受这种苦，还跟自己的工作内容半点也不搭边，实在是有点神经病了。
　　方交和代离离又有意冷落她，虽然明面上是说了让她站在边上拍点照片，随便看看跟着他们就好了。但实际上他们却一个个跟自己交好的员工在她边上相谈甚欢，半点都没有要试图把她代入话题的意思。
　　不过谷习三显然也一点都不想加入他们的话题。
　　她闲得无聊，索性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然后掏出纸和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
　　方交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满不在乎，但实际心底里小九九很多，虽然本着同事的面子要对谷习三多加照顾，可又故意让她觉得自己是新人融入不了他们的专业性话题。
　　但是谷习三这个人又有点奇怪，她好像对这些都全然不在乎似的，就算他们说话做事不带她她也好像无所谓，要么就是一直在后面跟个幽魂一样全程一句话都不说地跟着，要么就是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开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发呆。
　　方交甚至怀疑她有自闭症。
　　然而对方是谢留亲自挖过来的人才，虽然不清楚她的底细，但显而易见是大领导眼里的香饽饽，既然如此自己也不能太过明显地进行针对。
　　也是因此，暗地里总是时刻留意她的举动。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恨不得自己亲自动手，把谷习三的所有东西翻个底朝天，一定要弄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谷习三完全没意识到方交的靠近，直到那粗声粗气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她才惊得险些连手上的笔都甩掉了。
　　“你一直在写写画画的是在做什么东西啊？”方交问，“写日记？”
　　谷习三实在有点受不了他这种没有边界感的问话，更何况对方一身臭汗，都还没开始比赛就已经快全身湿透了，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这种一米七两百斤的大胖子真的能打篮球吗？这人不会是有妄想症吧。
　　她合上了笔记本。
　　“工作记录之类的。”她谨慎地回答。
　　“现在记录？”方交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是在做这么正经的东西，“这些有什么好记录的，而且你干嘛不用手机记。”
　　“我比较喜欢写字，”谷习三道，“这是我的兴趣之一。”
　　“你是不是学习很好？”方交试探道。
　　谷习三还没有回话，就看到远处有人喊。
　　“交哥，闻总叫你过来拍照——”
　　那人手长脚长的，今天换了套不知名的球衣，一双深绿色的球鞋将他的脚踝跟腱衬得极其修长。
　　他手腕上束了条黑色的护腕，这会儿正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擦汗。
　　谷习三记得他们管他叫庄虑。
　　方交不耐烦地回头，在庄虑看不见的地方轻声骂道：“一天到晚的连拍照都不会吗？闻子于难道有老年痴呆？”
　　代离离已经顺势坐到了谷习三旁边，接口道：“他们就是想刷刷存在感，难道业务这么多人就没人会按快门？你就先过去吧，方总，谢总都还在等着呢。”
　　方交这才满腹牢骚地站了起来，走过去的时候却换了张笑脸，竟然顺势拍了一下庄虑的肩膀。
　　不过他比庄虑矮了不少，因此这一下倒没什么原本想象中的潇洒动作，反倒多了些滑稽。
　　谷习三简直看不下去了，只得偏过头去从包里掏手机。
　　“小谷，我可以叫你小谷吧，你看上去确实很小，”代离离跟她套话道，“或者，我叫你小三？我有个朋友就叫小三。”
　　“那你就叫你朋友去吧，”谷习三礼貌微笑，“接个电话，不好意思。”
　　说着就站了起来，直接走出了场馆。
　　接电话这种事当然是撒谎了，她还真不知道在当时那种环境下自己还能有什么其他方法偷跑出来。
　　她不由得头痛，找了个隐蔽的停车角落点起了一根香烟，暂时缓解了一下自己的焦虑。
　　借着车窗的反射她察觉自己脸色有些不好看，顿时后悔起来为什么不直接跟谢留请个假之类的，这种折磨真的是针对□□又针对精神的，实在让人乏困。
　　等到一支香烟终于燃尽，她也稍微整理好了一点精神，左右动了动肩膀，重新再次进入了那个臭烘烘的场馆。
　　也就是在她走后，原本站着的那个地方的车门才慢慢打开，颇有点小心翼翼的样子。
　　庄虑从里面探出了头，轻轻地吸了口气。
　　“好险，”他自言自语，“差点就被发现了。”
　　于是也接着走进了场馆，却在踏进去的下一秒被人勾住了脖子。
　　是同部门的贺梁。
　　“你小子拿瓶水拿这么久？水呢？”
　　庄虑被他弄得全身骨头乱叫，立即讨饶：“都在太阳底下被晒得滚烫了，谁还喝啊，三十几度的天室外停车场就是大蒸笼，别想了，先打比赛吧。”
　　贺梁锤了他胸口一下：“想不到你小子看上去没精打采的，读书的时候竟然还是校队里面的MVP，人不可貌相啊，庄虑，时间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把这么一个积极阳光大男孩折磨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折磨我的不是时间，是工作，”庄虑把他从身上扒拉了下来，“闻总呢？”
　　贺梁努了努下巴。
　　“跟谢总聊天呢，谢总投篮拿了个第一，真的绝了，十个球全中，是人类吗？是NBA吧！”
　　庄虑从自动贩卖机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在外面一块钱一瓶的冰露里面竟然卖五块钱一瓶，真的是毫无人性。
　　“闻总的羽毛球怎么样了？”他问。
　　“闻总你还不知道吗？”贺梁道，“打了三个球就说胃痛，直接下场了，不过我看这会儿倒是活蹦乱跳的。”
　　庄虑仰头喝水，稍微抬了抬眉毛。
　　“对了，”贺梁突然撞了撞他，“对面那绿衣服的姑娘你认识吗？听说是市场部新来的。”
　　庄虑拧上了瓶盖，擦了擦嘴角。
　　他顺着贺梁的目光看去，谷习三正坐在那里埋头写些什么东西。
　　“不认识，”他说，“新来的我怎么会认识？”
　　“长得还挺可爱的啊，”贺梁道，“市场部别的不行，美女倒是挺多，一个个的都秀色可餐——”
　　“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庄虑用手肘拐了他一下，“我劝你注意点，都是同事，不要老是用这种下流的目光去打量别人。”
　　“这就下流了？我还什么都没干呢，”贺梁道，“看样子你还挺会怜香惜玉的啊，不愧是跟着闻总混的。”
　　庄虑拒绝再跟他进行交流，也是正巧这时候中午公司给大家点的餐到了。
　　一箱箱地搬进来，竟然全部都是麦当劳。
　　谷习三有点无语，翁末如跟她咬耳朵：“别看谢留是个健身狂魔，但她吃垃圾食品也吃得挺猛，此生最爱麦当劳的薯条，要是哪天麦当劳倒闭了，她可能会连哭三天三夜。”
　　谷习三实在有点无法想象谢留大哭三天三夜的场面。
　　两人正百无聊赖地站着说闲话，庄虑已经搬着一个箱子到了她们的面前，重重地放下，然后又走了出去。
　　“身材不错吧，”翁末如等他走后冲谷习三挑了挑眉毛，“之前我怎么没发现，还以为他是个宅男。”
　　“你竟然还会欣赏男人？”谷习三大惊，“我还以为你喜欢女的。”
　　“产生这种误解的不只有你，”翁末如正了正手上的手表，“毕竟我的打扮实在是太T了，但是我很悲哀的确实是个可怜的异性恋，连女儿都三岁了。”
　　“你竟然还有女儿？？”谷习三继续大惊。
　　“单亲母亲的日子不容易啊，”翁末如合拢双指在嘴边做了个吸烟的动作，“来一根？”
　　谷习三欣慰挑眉，表示竟然是同道中人。
　　两人这才结伴出门，本来就没什么项目需要参与，这下直接伙同一起出去找了个干净的饭馆吃饭，一直晃到下午快两点这才过来。
　　球赛也是下午两点才开始。
　　这才终于到了今天的主要节目。
　　然而谷习三从小就对这种球类运动没什么兴趣，来得晚了边上舒服的位置也早就被人占了，只能随手捡了颗篮球放在屁股底下，也算是勉强得了个板凳坐。
　　这些场上往来拼搏的人脸她实在是一个都不认识，唯一认识的还是个满身横肉一脸弹坑的大胖子，真是让人倒尽胃口。
　　她看得实在是有点无聊，又总是心惊肉跳生怕对面的篮球不小心砸到自己，实在是处处充满紧张气氛。
　　正想着法子想要找个理由再次开溜，就看到不知道谁随手放在自己手边的手机响了。
　　那声音实在是吵得让人心烦，不过鉴于这是别人的手机，因此左右的人也不敢轻易挂断，只得仍由它跟催命一样魔音绕耳。
　　谷习三终于受不了了，直接一抬手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下终于还得世界一片清净。
　　但接下来闹钟又响了，她简直烦不胜烦。下午两点二十五设一个闹钟？认真的吗？睡午觉睡到两点二十五才起？3S的午休时间难道不是就到两点吗？
　　“这是谁的手机啊？”代离离道，“屏保真可爱，是自己养的猫吗？”
　　谷习三心想你问我我问谁去。
　　于是想到这里，又是一抬手，直接把闹钟给摁了。
　　中间休息的时候庄虑满头大汗地走了过来，竟然直接走到了谷习三的面前，这下把她吓了一跳，她实在是不擅长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的对话，差点转身想要逃跑。
　　可庄虑却没看她，直接伸手拿过边上的手机，点开未读信息看了两眼。
　　然后又重新扔到地上了。
　　代离离这才开口：“原来这是你的手机啊，刚刚来了好几个电话，吵得要死。”
　　庄虑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不好意思了，是客户。”
　　“你养猫了吗？”代离离问，“屏幕是你的猫？”
　　庄虑扯了几张纸巾擦手，却没怎么靠近她们，只是站在场边道：“嗯，养了一只。”
　　“什么品种的啊？”代离离接着问，“我有个朋友喜欢那种布偶，像仙女一样，好漂亮。”
　　“养猫很臭吧，”有人说，“我以前养过，拉屎实在太臭了。”
　　“人拉屎也很臭，”庄虑将纸揉成一团，砸进了边上的纸篓里，“没什么品种，随便捡的而已。”
　　说完就继续回去了，倒是代离离还在意犹未尽。
　　“想不到庄虑还挺有爱心的，喜欢小动物。”
　　谷习三不置可否，却还是记着自己坐在这篮球上实在让人屁股疼，于是终于站起身来，原地走了两步。
　　正巧这时候对面那边翁末如朝她挥了挥手，似乎是叫她过去，她这才忙不迭绕过了球场。
　　庄虑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运球，接球，出界的时候换回了原本被谷习三当做板凳用的那颗蓝色的篮球。
　　被换下场的时候直接顺手拿了那颗篮球坐回到场边，手里转来转去，最后竟然也是学着谷习三之前那样，当做了临时的座位。
　　只是这些小事谷习三都没看见了。
　　她被闻子于跟谷习三两个人拉着在外面喝冷饮。
　　闻子于被热得头疼，她体质好像很差，总是动不动就头疼脑热的，坐车超过十分钟就开始恶心干呕，这会儿被折腾得已经开始双眼冒白光了。
　　“每半年都要这么来一次，他们是想搞奥运会吗？”
　　“这年头又不能真的打仗，怎么才能够培养狼性精神？就只有体育运动了，”翁末如道，“不是我说，你每次也只不过是上场做个样子而已，怎么就这样都能歇菜啊，你还能不能活到五十岁？”
　　“别咒我了好吗？”闻子于摁着太阳穴道，“我的梦想可是坐拥千亿资产然后长命百岁。”
　　“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很离谱。”翁末如评价。
　　“我最近有个想法。”谷习三突然开口。
　　“什么想法？”闻子于问。
　　“我想建一个数据库，整理一下这个片区的购房板块的具体需求趋势，先进行一些简单的分割，到时候直接用后台筛选出相应的比例，这样可以稍微降低一点错误匹配的概率。”
　　“嗯，”闻子于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同意，放心大胆地去做吧。”
　　翁末如倒是对数据收集很敏感，立即道：“工作量应该很大吧？”
　　“是，”谷习三道，“而且我主要是做分析处理工作的，信息抓取这部分可能还是要单独找人，甚至可以要自己建个程序。”
　　“技术组可以支持吗？”闻子于道，“不过我看悬，咱们技术组那群人大部分时候都只会做点APP维护，之前我让他们帮我年会搞个抽奖小程序都不会。”
　　“还是属于信息收集方面的，”谷习三道，“应该还是要专业人士，我有空会去学校问问看。”
　　“能找到吗？”翁末如问，“如果真的可以实现的话，那我们在信息对接这一块就有专门的分析机构了，业务应该很希望看到这个结果。”
　　“应该说是业务做梦都想看到这个结果，”闻子于道，“我代表业务双手双脚赞成。”
　　谷习三又大致跟他们说了些基本框架上面的构想，三人针对现有的想法又修改优化了一些细节，最后一致认为可行。
　　谷习三心中的一块大石这才终于落地。
　　果然还是要做点真正跟自己业务挂钩的事情才能有这种成就感，这一天天地也不知道跟市场部那些人扯闲话到底有什么具体的意义，实在是有点浪费时间了。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球赛打完，又接连进行了什么员工的表彰，还有奖金的颁发。
　　谷习三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一定得让大家满身臭汗臭烘烘地坐在体育馆地板上进行，这种企业文化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谢留真的应该改一改这种老套的激励手段。
　　临走的时候方交还是不忘继续恶心她一下。
　　“别急着回家啊，”他说，“还要回公司呢。”
　　谷习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已经下午五点了还要回公司吗？”
　　“还有好多事没干呢，”代离离抱怨道，“动员归动员，我们还有工作啊，不是吗？”
　　是个鬼啊。
　　谷习三想，算了，姑且忍一下。
　　正想着，后面捧着电脑的姑娘就走了过来：“交哥，你们上次说的那个推送板块具体要怎么分配，商量好了吗？”
　　方交被她问得一怔，随即很快答道：“不就跟谢总说的一样，按照他们客发自己的需求自己先把名单报到我们这里来啊，他们那帮人做事情慢得要死，还没报过来我也没有办法。”
　　“但是你们需要的信息到底是什么呢？”那女孩道，“之前整理过一份了，谢总开会的时候说很多地方有问题。”
　　“就跟你们之前一样啊？”方交道。
　　“哪个之前？”女孩疑惑。
　　“就是，”代离离拉长声音，“之前跟机构那边确认的，房源信息的房客表，基本信息都是一样的，让他们照着填就可以了。”
　　女孩有点不太高兴了：“那为什么不直接用房客表？而且这是一个礼拜之前的事了，我们展位公布周五就要推送了，那你们什么时候才可以确认名单？”
　　“我说过了啊，”方交道，“上次开会就说过了，我叫他们按照房客表里的内容填好交过来，这样吧，我回去催一催。”
　　“一定要尽快啊，”女孩说，“不然来不及了，我们输入也是要时间的。”
　　“我们决定不了，这毕竟是客发那边自己的问题，”代离离道，“只能说是沟通存在障碍吧。”
　　谷习三甚至想要翻白眼。
　　众人正说着，庄虑换好了衣服已经从后面走了过来。
　　“好了吗？”他问，“走吧。”
　　女孩嗯了一声，抱着电脑跟他一起离开了。
　　庄虑打开了驾驶座的门，女孩随后也跟着进了副驾驶。
　　代离离眯起了眼睛：“不会吧，庄虑跟楚楚在一起了？原来他喜欢这种类型的。”
　　“什么类型，”方交哼了一声，“娇小可爱型的吗？”
　　“那我们小谷也是娇小可爱的啊，”代离离立即冲谷习三坏笑道，“小谷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谷习三面无表情：“长得不丑的。”
　　代离离哑然，接着又笑：“那到底谁长得丑啊？你觉得我们办公室有人长得丑吗？”
　　谷习三不说话了，只是偏头朝他们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