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剑履山河》槐安国师

7、铁锁金牙（一）

　　吴邪自那晚与张起灵切磋后，倒真如他所说的，一得空便去琢磨自己的剑招。这日他正一心在后山钻研，忽闻背后树上有响动，回头一看，发觉竟有一只猴子从树上挂下来偷了他的剑鞘，又迅速爬上树跳远了。

　　他在长白山呆了数年，从不曾见过猴，当下心感奇怪，却也顾不得许多，施展轻功追上前去。

　　吴邪在松林间飞走穿梭，速度已是快极，却及不上那猴儿反应灵敏，动作迅捷，自这梢头跳至那梢头，若是离他远了还停下来等一等他，间或作弄一般将枝叶上的残雪露水抖在他头上，引得吴邪一阵暗骂。

　　追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那猴儿终于从树上跃到岩壁上，飞快往远处爬去。吴邪一边追，一边心中想起头一回与姓张的相见时，那张海杏提着自己在山岩上飞檐走壁的情形，不禁感到世上光阴稍纵即逝，一晃眼竟已过了这许多年。

　　那猴子几个翻转间速度渐缓，吴邪正要追上，却见它抓住几块凸出的岩石翻了几个跟头，跃到一旁丛林茂密处，瞬间隐没其间。吴邪定睛一看，原来在那树丛背后隐了个山洞，那猴子是钻到洞里去了。

　　吴邪不敢贸然上前，捡了几块石头往里丢了一阵，未闻异动，这才小心进去。那山洞里面倒比外头看起来大得多，只是寂静无声，有些阴森森的。那猴子坐在不远处看了看吴邪，见他来了即刻又往前拐了一拐。

　　吴邪心中惊奇，暗道：“都说灵猴通人性，难不成这猴子是有意带我来此处？莫非这洞中藏了什么宝贝么？我可要叫小哥来一同瞧瞧？”随后他又想道，“但若这猴是引我前来做什么猴大王的压寨夫人，我把小哥叫来，做压寨夫人的岂不是变成他了？那可是万万不能。”他胡乱想了一通，忙跟上前去。

　　只听得一阵铁链响动，吴邪转过弯去便隐隐瞧见不远处有个人影，待走近一看，果是个中年男人被铁链锁在墙上。那人瞧见他咧嘴一笑，露出一颗闪闪发亮的金牙来，道了句：“小兄弟，你好啊。”

　　吴邪心中奇怪，便问：“你什么人？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那人急道：“小兄弟，鄙人姓金，大名金万堂，通州人氏，是被青铜门的人抓来此处的。”

　　吴邪虽然心中对青铜门心有芥蒂，也知他们行事诡谲不按常理，却明白他们素来在江湖上铲奸除恶，料想这人定是个奸恶之徒才被抓来，于是扭头走到亮堂些的地方，对他说道：“你既然见过青铜门的人，那你好好看看我这一身，是不是眼熟得紧啊？”说罢他踱了几步，又道，“我看你多半是个采花大盗，他们把你锁在这里，叫你不能去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说完他见那猴儿乖巧地蹲在那大金牙身旁，心想这猴只怕是他养的，有意将自己引到此处。他俯下身子拿回自己的剑鞘，转头就要离开，这时却听身后那人叫道：“这可是天大的冤枉！鄙人在通州开了间铺子，原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我至今不知青铜门为何抓我来此，又为何找人假扮我留在通州！”

　　吴邪才迈开步子，听到这话心头狠狠一震，忙回过头去上前两步道：“你是说他们找人顶替你留在家里，又把你抓到这里，是也不是？”见他点头，吴邪心中激荡，正欲开口又觉不妥，便话锋一转，问他家中做什么生意，和武林中人有无往来等等，千方百计要摸清其中关联。

　　“我家里是开当铺的，做的基本上都是正经生意。至于你说的和武林中人有无往来，这可说来话长了，你要说有，那也是有的。”那大金牙道，“我先问你，你可听过武林九门不曾？”

　　吴邪自小缠着爷爷讲江湖中事，对此自然耳熟能详，时过经年依旧能脱口而出：“我知道上三门是张家楼、拂衣教，还有李老爷子的江淮漕会；中三门是广西府陈家寨，杭州府吴家庄，关中刀客会。”他说到自己家时心中一跳，又看看那人神情，知晓自己都说对了，这才继续往下说，“至于下三门，是新月山庄、奇门八算和千面门，是不是？”

　　“你说得都对，半点都不差。但江湖上门派众多，武林世家也不在少数，与九门势均力敌的并非没有，你又可知为何世人要将这九门相提并论？”

　　吴邪低眉不语，他自小就听人提起这武林九门，九家总好像是密不可分的，但心中却不知其中缘故，也从未问过家里人，只好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那大金牙又道：“你该知道，自古江湖与朝堂并存，互不干涉，但要说真的毫无交集又是万无可能。江湖中人大多对朝廷敬而远之，这九门却凭借自己在江湖上的人脉地位，与朝廷时有往来，平衡着两者的关系。从商的跑帮的先不谈，单看上三门，张家楼的情报网遍布天下，拂衣教的杀手百里挑一，更遑论漕会，哪一个不让朝廷敬上三分。”他嘿嘿一笑，又道，“实不相瞒，鄙人在通州做生意，常年与朝廷中人有所往来。那张家楼什么消息都管，我却只替那些老爷公子们打听江湖上的消息，因此和九门多少有些交情。”

　　吴邪闻言心中一顿，急忙问道：“那你和临安吴家庄……你见过他们家的人不曾？”

　　大金牙点头道：“自然是见过的，吴家二爷的风骨，江湖上谁人不称赞。不过这跟你有什么干系？总不能是看上他们家姑娘了吧？据我所知，那吴家可只一根带把儿的独苗。”

　　吴邪咬咬牙道：“是了，我便是那带把的独苗，你信么？”他见这人神情惊疑，又听他和自家有往来，便将自己的身份连同儿时经历一五一十说与他听。那姓金的听完只觉两人同病相怜，恨不能同他一道抱头痛哭。

　　“既然如此，那吴小兄弟，你快快将我放了，我去知会你家里人，救你脱离苦海，岂不是好。”

　　吴邪拎起那铁链瞧了瞧，摇头道：“先不论我拿这链子有没有法子，即使能帮你逃脱，青铜门守卫重重，你又如何能下得山去？”

　　大金牙面露喜色：“这你放心，我知道一条下山的绝密路径，绝不会被人找着。”

　　吴邪闻言便发觉其中有异，抱胸狐疑道：“我在这里住了近十年，都不曾知道有什么秘密路径，你又如何得知的？”

　　“这……上月里我去奇门八算走动，请齐八爷为我卜了回文王六十四卦，是他老人家指点迷津。”

　　吴邪半信半疑，便道：“那半仙老爷没算出你会给人抓了么？”他见大金牙支支吾吾，显然有所隐瞒，转身便走，“你既不肯说那也罢了，你就好生呆在这里，等过上三五十年，这铁链总也锈了。”

　　“吴小兄弟！吴小兄弟！莫走莫走！”金万堂忙喊住他，手腕上的铁链铮铮作响，低声道，“我不瞒你啦，我知道这路是因为我曾为了打探青铜门的底细，偷偷找过上山的路。”

　　吴邪大约是觉得这说辞还有几分可信，停下步子在山洞里转悠一圈，问他道：“那你打听青铜门又是做什么？”

　　“实不相瞒，不是我想打听，是上头的人要我打听。但青铜门的人避世而居，又神出鬼没，哪里是这么好打听的。”

　　吴邪好奇道：“那你最后都打听到什么了？”

　　那大金牙笑了笑，又露出他那颗金闪闪的富贵牙来，朝吴邪道：“惭愧，惭愧，鄙人至今也只打听到青铜门的人手指比旁人要长些，掌门生得一表人才，旁的……便没什么了。”

　　吴邪听到他夸张起灵不由心中一喜，颇有些引以为豪，顿时神采奕奕，笑道：“你说得不好，一表人才是讲凡人的，我师兄那是人间看不见的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