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剑履山河》槐安国师

2、年少殊途（二）

　　吴邪悠悠转醒已是好几个时辰后，他睁眼惊觉自己睡在一架陌生马车上，自己原先的小皮袄已经不见去处，换上了与先前那些人一般的服饰。

　　他连忙起身，拉开窗帘去看。只见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放眼望去远山苍茫，夜幕幽暗，马车行进的山路崎岖不平，却不知是在何处。

　　想起先前所发生之事，他心中疑惑不已，于是撩起帘子，去拉了拉那少年的衣服，问道：“小哥，你们要带我去哪？”

　　少年正双手抱胸靠在车门上闭目养神，听见这声音只睁开眼，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答他。

　　吴邪吃了个闭门羹，倒也不恼，又转头去问带自己来的女子：“你们是谁啊？你们要带我去哪里？要做什么啊？”

　　那女子手持马鞭，正扬鞭赶着马，此时斜眼睨他一眼，也不理他。

　　吴邪早先在那茶馆中听过青铜门的事迹，此前见到几人样貌特征，心中不由怀了几分景仰之意，加上那少年白天又帮过自己，他便一直对这几人信赖莫名。但这时见几人对自己态度冰冷，又性格怪癖，他终于有些惊惶起来。

　　他心中不禁想：“他们若是当真要救我，总该把我送回去，除非是潘子叔出了什么事。但他们又干什么把我喂晕，还给我换上他们的衣裳？”

　　吴邪年纪虽小，但自幼聪慧，短短时间内就想到这一系列变故中的不寻常之处。但他毕竟年幼，其中许多关窍却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的。

　　他有些急了，又喊道：“喂！你们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现在这是哪里？之前和我一起的那个叔叔他怎么样啦？喂！喂！”

　　那少年依旧一派未闻之状，那女人却有些烦了，没好气道：“喂什么喂！老娘有名有姓，叫张海杏，也有个你一般大的弟弟，他可没你这般啰嗦！”突然她回头不怀好意地笑笑，“你喊我好姐姐，我就告诉你。”

　　吴邪朝她吐了吐舌头：“臭老太婆！”

　　他骂完这句，马车后方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原来是车梢尾部还坐了两个男子，正是之前在山洞见过的另两人。

　　张海杏闻言怒了，扬起马鞭在车辕上抽了一下，恶霸霸道：“臭小子！你再多说一句，老娘就阉了你！”

　　吴邪出生于世家，家中自不会有人说如此粗鄙之语，他三叔在外头且不论，到家里头言语也是规规矩矩的，因此吴邪从未听闻过这个词，还道她说的是“腌肉”的“腌”。他从前听爹爹讲过，元末战乱时有的地方闹饥荒，常有人吃人的事。想到此处他不免心中一惊，以为张海杏是在威胁自己，要将他做成腌肉来吃了。“是了，这些人也许是人贩子，要把我拐去卖了，或是吃了！”他心中想到。

　　“臭人贩子，丑老太婆，拐卖小孩，天理难容！”吴邪不敢再大声骂，只好低声嘀咕。

　　那张海杏是习武之人，听力较一般人好得多了，这几句听得清清楚楚，举起鞭子正要发作。正当此时，一旁那少年睁开双眼，用两根长指顷刻间夹住马鞭，转头看了她一眼，她这才强压怒火，转过身去继续赶车。

　　吴邪见状心中想到：“看这小哥人和闷葫芦一样，倒也不是什么坏人，还是很帮着我的嘛。”思及此处，他便有些有恃无恐起来，又开始喋喋叨叨地追问。

　　起先无一人理会他，到后来几人都听得头痛脑胀，连那少年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张海杏实在忍无可忍，索性运气点了他的哑穴。

　　吴邪生平第一次被人点哑穴，不由觉着好玩得紧，但不能开口讲话又让他苦恼生气，只好可怜兮兮地扯扯那少年的袖子，期盼他能解救自己。谁知那少年只是看他一眼，未曾理会。

　　这下吴邪终于安静了好一会儿，乖顺地趴在车窗上看风景，实则是在观察一路上的地形特征。到得月上中天时，几人不再赶路，找了一处干净的避风处把马车停了，打算在这里歇息。

　　吴邪打小娇生惯养，每次出门在外总是住上等的客栈，再不济也是宿在简陋些的传舍，何时像现在一般幕天席地，此时心中难免有些不满，却也没什么法子。

　　那少年听他饥肠辘辘，就从包裹里取了出一个油纸包给他，那里面是些芝麻团子，只是过了时候，已经冷得发硬了。

　　吴邪心中欢喜，心想：“这小哥果然还是待我很好的，我要是想回去，还得多听他的话才是。”当下立即接过，狼吞虎咽起来。这团子又冷又硬，味道自然不怎么好，若是在平常，他多半是不要吃的，但这时他饿了大半天，顿时觉得嚼在口中软糯香甜。

　　少年见他吃得满嘴是油，还递了块帕子给他，又替他揩去嘴边的芝麻粒，这动作虽没有他家里人那般温柔，却也叫吴邪欢喜。过不多时，少年看他乖巧了许多，就替他解了哑穴。

　　小孩当即打了个嗝，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小哥！”说罢他附耳过去，低声道，“你比那老太婆要好得多啦！”

　　吴邪自小家教极好，人又机敏乖觉，颇会察言观色，当下总想巧言讨好面前这人，趁他放松之际伺机逃跑。

　　先前睡得久了，入夜后吴邪倒是不困，他闭上眼佯装睡着，不多久感到有人替自己盖了件袄子，心想：“这一定是那小哥给我盖的，从前只有妈妈和潘子叔会这么对我，他们虽然抓了我来，这小哥却是对我很好很好的，我这次逃走，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见到他的时候了。”

　　吴邪躺了许久，听到林子里渐渐静了，只余寒风呼号，就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来瞧了瞧，见身边几人闭着双眼，俨然已经熟睡。他心下一喜，掀开身上的袄子，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谁知还未迈出两步，那少年就陡然睁眼，上前一把捉住他。

　　“我……我想去尿尿……你也要一起去吗？”吴邪从前在家里时常闯些祸事，总有理由瞒天过海，这回被捉个正着，不消片刻便想好托辞。

　　那少年摇摇头，任由他去了，等他回来时挨得离他更近了些。吴邪左等右盼，一晚上再难以找到机会，只得作罢。

　　到他醒来时，发觉天已大亮，几人正收拾东西准备上路。吴邪抓住离他最近的张海杏，问她道：“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啊？”

　　张海杏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知道他说的是谁，就道：“他叫张起灵，是我们的掌门。”

　　“那你们真是青铜门的人啊？”吴邪蹦蹦跳跳地紧紧跟着她，又问道，“你也姓张，你们都姓张么？你们干什么要带着我？我家在临安，你们送我回去好不好？”

　　张海杏被他问得烦了，又伸出手指作势要点他的穴，小孩这才闭上嘴。

　　谁知道他却没完，又跑到那个叫张起灵的少年身边：“小哥，你带我回家好不好？”他见张起灵不理自己，绕到他另一边，“那你让我见见潘子叔，就是昨天和我一起那个叔叔，让我和他见上一面，我就乖乖跟你们走，好不好？”

　　张起灵本不愿理会，但耐不住他软磨硬泡，只得应了。他当下便解开缰绳，提了那孩子上马，向他们来时的方向扬长而去。

　　吴邪头一回骑马，有些害怕，却比不上心里欢欣之情。他想见潘子确认他的情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想到时若是见到他潘子叔，他必定是会解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