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极北》莫柒。

4、林琰【4】

　　那个早上很有些忐忑。想着昨天晚上看过的日记，我想，林琰，你真是个混蛋，人家那么纯洁的男女关系，被你想成啥样了？哎呀哎呀，真无耻！
　　出门走到路口，正好遇到小雅，我说，“走，咱快点，先到医院，再去学校。”
　　“你不是请假了吗？还去学校做什么呢？”小雅很有些不解。
　　“我忽然良心发现了，残害善良的人会下地狱的！我决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了。”我举起右手食指中指，做发誓状。小雅则是一脸不认识我般看着我，过了半天才双手紧紧握在胸前脸上表情夸张地说，“我好崇拜你哦。”
　　我吐！
　　我笑嘻嘻地凑近她的脸，一脸坏坏的表情笑着说，“而且我性取向也改变了哦，我决定向女同胞下手。”
　　小雅则扶着路灯做干呕状。我把她扶过来摆摆手说，“走啦走啦，再不去迟到了。”正好六线车很应时的在旁边戛然而止。我瞅瞅四周没别人，拉着小雅从后门钻了进去。
　　小雅很无奈地看着我，然后自觉地到前面刷卡。
　　我双手叉腰装作气鼓鼓地看着她，恨恨道，“俺就一女车匪，俺就一路霸，从来没有听过车匪路霸上车还要买票的说。”
　　小雅找处地方坐下来，摆着手说，“得了得了，总占别人便宜你好意思啊？”
　　我瞥一眼前面开车的小帅哥，忽然乐了，我跳起来走到小雅身边说，“这话说的，我是总被他占便宜好不好，是不是，哥？”
　　小雅笑嘻嘻着不说话。没错，前面开车那小帅哥正是我哥。想他当年没混上公交司机前在我家饭店楼上租一小阁楼，整天在我家帮着干点小活，混饭吃。
　　我当时就特气愤，我说你这么一大小伙子，多么年轻多么澎湃多么激昂的一热血青年啊，整天闲得跟一贤惠的小媳妇似的，要么就到我家来做苦力，给你发工资得了。
　　他打着饱嗝在坐一边抽烟，大手一挥，“不地。我就爱来蹭饭吃，再说阿姨那么好，我也不能不给面子是不？”当时我正在干活，听到这句话一个没忍住，鸡毛掸子狠狠拍到了他背上。
　　我说你活的这么潇洒比我这个她亲生的都还要过的快活，干脆你做他宝贝儿子得了。反正我妈也总唠叨着要是有个儿子该多好。
　　没想到，实在没想到他忽然一拍手站起来，呵呵乐着说，“不错不错，这想法不错，那我蹭饭也更名正言顺啦。”说着一口一个干妈，那个热乎劲，鸡皮疙瘩都掉一地。边说还边向我挤眉弄眼，好得意似的。
　　更没想到的是，我妈竟然还乐呵呵地答应着。
　　唉，看得我真觉得生活了无生趣，真想找块南墙一头撞过去死了算了，清清白白，一了百了。
　　更可恶的是那小厮以后每次见到我总要在我头顶上摸一摸，说，“哎呀，小妹啊，又长高了不少啊。”我愤愤地说，“你一天见我好几次，每次我都长高，那姚明不都被我踩着玩了？”然后黑着脸使劲踹他一脚。
　　不知怎的这小子特扛踹，就是改不掉要摸一下我脑袋的习惯。后来我也懒得踹他了，就在他的饭菜里使劲加盐和辣椒。他竟还吃的津津有味，有时候抬起头来看我，一幅挑衅的神情。
　　我就想着这丫是不练过啊？还是和鸡一样经常在地上啄些石子吃所以消化能力特强？
　　我看见那丫正在后视镜里看我，我笑嘻嘻着道，“怎么地，哥，最近发财了啊？怎么不见你到处吃白食了啊？”
　　他忽然红了脸。我在后视镜里看地清清楚楚，那家伙竟然红了脸。我瞅瞅外边，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这真奇了怪了，这人脸皮向来厚过城墙转弯。接着他说，“世道不同了啊。哥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人了，还能再去蹭饭吗？蹭够了我的也蹭不够你嫂子的。”
　　我摆摆手说，“得。您省点口水。啊，教堂到了，我要祈祷。不知道是哪家闺女又被你残害了，我得替人家祈祷。”
　　他忽然放慢了车速。我想这丫还真是有点良心，不枉我教他一场。
　　我看向小雅，她也正看向外面的教堂，双手握在胸前。“她在为谁祈祷呢？”我闷闷的想。忽然看见太阳正露出点尖挂在哥特式教堂的圆顶上，车窗外的风吹进来拂起她额前两颊的头发。
　　“多么美好的一天啊。”我在心底说，忽然间想把所有的爱都给这个人，看着她的眉眼和清汤挂面的脸，恍惚间觉得很难过。她似乎注意到我看着她的眼睛，回过头来淡淡笑了笑，接着继续看向窗外，一脸平静。车内忽然沉静下来，就像是心底氤氲起一层雾气，慢慢浮上了眼睛。静静坐到下一站，等待着雾气消散，然后拉着小雅蹦下车来。
　　清晨的医院很宁静，很安详的气息。
　　我和小雅爬上四楼，偷偷遛进病房。看着满屋子的白色，忽然有些眩晕。唉，护士小姐真是太敬业了。
　　我很无奈地叹口气，把叠放整齐的被子拉过来，伪装成是有人睡过的样子。又把包里的书本掏出来散散地扔在床上。想了想，把那本日记也扔了进去。小雅很不解地看着我，我把手指放在嘴边轻嘘，示意她别出声。接着撕下一张纸，上书：顾凉一，我回学校了，记得帮我把书本带回去，结清医院费用。林琰留字。
　　然后拍拍手，拉着一脸惊愕的小雅遛了出去。在楼梯口小雅终于忍不住问，“你要做什么呢？”
　　“耍耍他啊。”我说，“他撞伤了我难道耍耍他都不行啊？”
　　小雅笑着点点头，不说话。我看着她走在前面的背影，悲伤瞬间掩埋了恶作剧的快感。
　　“你很瞧不起我这么做是不是？你不希望我这么做是吗？”我跑过去和她并排走，很小心地问她。
　　“没有。”她忽然停下来，转过脸来看我，语气散淡，接着缓慢眨动眼睛，微笑。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今天穿了件米黄色很宽松的T恤，头发挽成马尾松松地夹在脑后。太阳懒懒散散，看不见地上的影子。我低着头，很想告诉她，我不希望你不开心。可是终究说不出来。
　　我只有笑笑，拉着她走进校门，眉目低垂下来，看着自己的脚尖。抬起头来的时候，心底不自觉想要叹息。
　　我是个适合悲伤的孩子是么？
　　我是个适合悲伤的孩子是么？
　　我是个适合悲伤的孩子。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