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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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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爱的过程总是这样,中途出现的阻碍,披巾斩棘的破除了,两个人就会更加坚定,直至山
无棱角,江水枯竭,夏雨雪风,天地再次相合才能将彼此分开。
两人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却不想是平安的度过了许久,偶尔和天师碰上,这个心机深沉之人也只是哂笑一下。
两个人虽是对天师的想法摸不着头脑,但没揭发他们两个,这俩人也就逐渐安心下来,年轻人总归是不设防的,随着日子渐渐远去,互相都觉得相安无事了,彼此之间便纠缠的更加紧密,看不见的红线一圈一圈细细密密的缠绕在两个人身上,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带着深切的情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粘腻。
直到重阳祭祖当天,沈云禅跟随老夫人离家前往寺庙祭拜先祖,家院中仆人们的祭祀便劳烦了天师,林月深和沈云禅怎么也没有想到,晨起离别时的一吻,竟是永别,亲手为沈云禅戴上的发簪竟是葬送他性命的源头。
独自一人在家的林月深无聊透顶,照旧来到了他和沈云禅喝酒的庭院中,席地而坐,胳膊撑在自己的膝盖上,托着脸便开始思念离家不足一个时辰的沈家少爷,想着他向自己跑来时扬起的发丝,风掀起沈云禅的衣角,像是那位下凡的嫡仙,想起他得到自己满意的吃食时那神采飞扬的神情、牵起手时上扬的嘴角、捉弄自己狡黠的眼神、接吻时不会换气而变得凌乱的呼吸。
林月深就这么痴坐在地上,想着离家但是马上又要归家的沈云禅,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再次醒来,是因为浑身的疼痛,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自己盘坐地上明明暗暗的浮现着暗红色的线,随着这些线的起起伏伏,林月深感觉自己凝聚的内丹正在逐渐瓦解。
林月深一下子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是徒劳,自己被这些线纹牢牢地钉在了这里,狂风席卷而来,压断了满园的花草,受到惊扰的鸟振翅而起,预要飞离这里,却凭空撞上了一堵气墙,嗡的一声,密集的符文骤然显现,血红的铺满了整片天空,丝丝缕缕的向一处汇聚而去,林月深就身处中心。
不远处,天师和老夫人就站在那里,老夫人愤恨的指着林月深,颤抖着半天只道了一句,“孽畜。”
天师向老夫人一拱手,“老夫人请放心,贫道今日必会将此妖物收服,万不会再蛊惑沈小少爷,此处妖气浓重,还请老夫人暂且回避,以免伤了身底,待到贫道完成祭法,再请老夫人前来观礼。”沈老夫人应了一声,眼神狠狠的剜了在地上挣扎的林月深,便由着丫鬟将自己搀扶回去。
天师扭头看向一脸愤懑的林月深,露出了再也不用刻意隐藏的恶毒,原来,当初天师没有即刻揭发两人的事,只是为了布下暗阵,使得林月深自投罗网,便可剖其内丹,助自己修为更进一阶,好歹毒的一个人啊。
“别费力气了,你不如留点气力,待我剖出你内丹之后,和你深爱的沈小少爷告个别,亦或者你们可以共赴黄泉,到时在路上互诉衷肠也可以。”
林月深猛的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天师,原来人是可以狠毒成这样的吗?“沈云禅现在在哪?你做了什么?”林月深一边拼死抵抗一边嘶吼着质问天师,天师皱了皱眉,啧了一声,捏了一个法诀,林月深的声带便被生生撕裂,剧烈的疼痛让林月深几乎昏厥,一口血猛然喷了出来。
“真吵,喊什么,你不是爱他爱的发狂吗?你独上黄泉路甘心吗?我让他去陪你,你不感激我吗?”天师扬了扬手中的拂尘,慢慢的靠近了林月深,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几近疯魔他,神情轻蔑的像是在看丧家犬,“不知好歹。”
拂尘冰冷的长柄没入进林月深的胸膛,修为了千年的内丹被生生拉扯出,灵魂深处都因为这倾压而下的痛疼而颤抖,林月深艰难的抬起头,眼中缓缓流出一行血泪,死死的盯着天师,林月深张了张嘴,才想起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紧紧的攥住拂尘的长柄,一遍一遍的用嘴型说着沈云禅的名字。
天师弯下腰,像是无奈又像是耻笑的轻叹了一下,“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杀沈云禅吗?”林月深听闻一下子停止了挣扎,呼吸断断续续,不连贯却在卖力的让自己不要昏厥过去,眼睛直直的盯着天师,等着他回答。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我乃道法天师,万事万物理应顺应天意,顺应规律,你二人皆为男子,怎可违背常理相爱,破坏天道者,不留,非为常人者,该杀。所以,你二人都该死”
天师猛然收手,拂尘的长柄随着动作带出林月深的鲜血,抛出一道腥重的血痕,林月深直直的栽倒在地,脑袋磕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抬起。只能费力的呼吸着,胸口的鲜血汩汩的往外冒,自己的内丹已然被天师化解吸收。
这时候林月深才明白,年轻的天师有着高超的修为,不是因为天赋异禀,刻苦修炼得来的成就,而是通过如此恶毒的手段进入捷径,杀人利己,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那街巷上的人一样善良美好的。
天师嫌恶的看了看沾满血液的拂尘,挑出林月深衣襟上一块干净的地方,将长柄上的血液尽数擦干,嗤笑一声,踢开了碍事的林月深便扬长而去。
林月深躺在地上费力的调整着呼吸,慢慢积攒着力气,他还惦记着沈云禅,沈云禅怎么样了,这个歹人到底对云禅做了什么,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得去救沈云禅,林月深虚弱到只剩本能,是对着沈云禅深入刻骨的爱。
林月深用头杵着地,肩膀一点一点用力将自己支撑起来,就一个坐起来的动作,也废掉了他大半的力气,林月深坐在原地轻微又绵长的吸着气,不敢大口呼吸,太疼了,疼也耗费力气,他不敢,不敢多余浪费一分,他还要去找到沈云禅。
当头的烈日,炙热的灼烤着沈云禅,血液将伤口与衣服粘合在一起,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是疼痛的撕扯,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月深积攒了些力气后,慢慢蹭到院中的一颗树旁,扶着树干缓缓的站了起来。
却是还不等林月深前去寻找,沈云禅带着额角的伤猛然出现。
一个满身血污倚树而立,一个额头带伤狼狈不堪,相见的那一刻,时间好似是终止了,周遭的一切在林月深的眼里放慢,只有一个沈云禅站在那里,虽是有伤,但不伤及性命,如此这般林月深就放下心来。
林月深看着沈云禅,高悬着的心猛然回归原位,提着的力气也顷刻消散,他顺着树干滑落,坐在地上,冲着沈云禅歪了下头,扯开嘴角笑了一下,伸出了手,“云禅,别怕,来,让我来看看你。”
沈云禅跌跌撞撞的跑向林月深,一把握住了林月深伸出的手,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手指哆嗦的伸向林月深的伤口,想要查看伤势却又怕弄疼他,只剩下眼泪在一个劲的流。
林月深给沈云禅抹了抹眼泪,然后顺手擦在了沈云禅的胸口,“别哭了,像个傻子,我没事,云禅,我不会死,我会回归本体,沉寂一段时间,只要我能好好修炼,到时我就能来寻你了,”
一段话像是费了好大力气,林月深停下缓了缓,然后继续道,“云禅,往后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千万好好生活,生老病死,分离重逢都是会有的,你健健康康的活着,等着我回来找你,云禅,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相信我,好吗?”
沈云禅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他看不见林月深脸上满是离去的不舍,他看不见林月深脸上炽烈的爱意,他只能胡乱的摇着头,手死死的拽住林月深的袖口,祈求这样就可以让林月深不要消散。
“云禅,我想要一个亲吻,可以吗?”
沈云禅捧起林月深的脸,泪水模糊的看不清五官,低下头顺着本能深深的吻了下去。
庭院里的蒲公英到了花期,白色的种子挣扎着离开花苞,跟着风,迎着光,丝丝缕缕的霎那间占满了天地,阳光乘着种子漫天飞舞,林月深看向那明晃晃的阳光,仿佛回到了在崖边的日子,坐在枝头伸手碰云,藏于地底看万物生长。
忽然,林月深上浮的意识突然被拉扯了一下,停滞在了空中,低头看了看是一根绷直的红线,蜿蜒着缠绕在自己的右手上,另一头拉拉扯扯的停在了沈云禅身上。
林月深看着沈云禅跪坐在地上,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尸体,眼泪像发了疯一样,压也压不住,攥紧的拳头渗出了丝丝血迹,浑身因为巨大的悲痛而颤抖不止,他想去摸摸沈云禅的发,安抚他的悲痛,掰开他用力的拳,让他不要再伤害自己,但终也是徒劳。
突然,他看见沈云禅猛地起身,回过头看向廊下,那个剖他内丹的天师赫然站在那里,天师好似是对沈云禅说了什么,使得沈云禅情绪更加激动,林月深听不见,他好着急,他想告诉沈云禅不要中了这个歹人的圈套,他想让沈云禅快点离开。
天师似觉不够一般,向着沈云禅展示了林月深的内丹,许是天师那不屑的神情激怒了沈云禅亦或者是亲眼看见自己爱人的精魄被当成玩物般展示的愤恨,沈云禅突然爆发,拔下自己的发簪,一头扑向了天师。
天师一个避身,躲开了沈云禅的攻击,随即一把拽住沈云禅拿着发簪的手,一个转身来到沈云禅的背后,另一只手死死的箍住沈云禅。
林月深这下子看清了,他看清了天师在沈云禅耳边说了两个字,“死吧。”
天师拽起沈云禅的手,将发簪狠狠地扎进了沈云禅的脖子里,鲜血喷涌而出,沈云禅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倒在了血泊之中,两人之间唯一的牵绊,那根纠缠着的红线瞬间化为乌有。
天师嫌恶的擦了擦手,“终归是要杀你的,这样也罢,就称你无法忍受丧爱之痛,饮恨自尽罢了。”说完,天师拽起沈云禅的长发,将沈云禅拖到林月深尸体旁边,俯下身,凑过去对着奄奄一息的沈云禅道“来,跟你的爱人死一遭吧,黄泉路上还能结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