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清华》兔子璇玑

20、吾家有弟初长成

　　“二号牢房，有人来看你们了……”门口铁链“哗啦啦”的响着，怀里的小东西动了一下，我迷糊的抬头，定睛一看，竟是昨日举报我的那位面摊老板，他一拐一拐的走进来，将手里的食盒放下，有些抱歉的说道：“真是委屈公子了，昨日我看那白家小姐一副凶神恶煞的，想你难逃一劫，便故意报了官，让你们避避，真是得罪了。”

　　我摇头，问道：“不知白家那边如何？”

　　那汉子脸色一变，低声说道：“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听说那白小公子快不行了，白小姐今天一大早就上县衙闹了，非要府尹大人交出这孩子。我赶着过来告诉你们一声，看你们这样，想逃还真不容易。”

　　我低头看了小东西一眼，他还闭着眼装睡，这外面因着他都快出人命了。

　　那汉子絮絮叨叨的说：“说起来这白小姐也是身世可怜，父母早亡，弟弟也小，这么多年来，一个人担着白家这么大的家业，一心指望着弟弟大了好继承的，也是苦命人啊。”

　　正在这时，牢外一阵吵闹，那汉子慌了，“这么快就来了……”说着担忧的看了我一眼，出了牢门。

　　果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直往这边闯，守牢的衙役拦都拦不住，为首走得急躁的正是那白家小姐，一见我，立刻冲了进来，拉扯着我怀里的孩子，哭喊道：“你赔我弟弟，你赔我弟弟……”后面的仆人也跟着上来，又揪又掐的，我紧紧的护着怀里的孩子，冷声喝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白小姐一怔，垂着泪看着我，嘶哑的喊道：“你跟我谈王法，我弟弟现在只吊着一口气，谁跟他讲王法！如果王法能救我弟弟，便是要我的命我也给。”说着又去拉我怀里的孩子，她毕竟是个女儿家，这分寸我把握不住，轻了重了的此时也考虑不到了。

　　“你把孩子给我，把孩子给我……”她吼道，血红着眼睛瞪我。半晌，见我不应，回身冲了出去，不一会，一个青衣人被拉了进来，一脸惺忪，头发散乱，想是被人活活的从被窝里拉出来的。

　　白小姐跪倒在那人脚边，拉着他的衣角，哭着说道：“大人，我白家九代单传，就这么个独苗，这么多年来，我抛头露面，撑着白家为的就是这么个弟弟，大人，你要为民女做主啊。”

　　那青年人被拽得七零八落，怕是这会儿还没醒，此时愣愣的看我，半晌，睁大了眼睛，抖着手说道：“这，这，这……这就是打你弟弟的人？”

　　白小姐忙指着我怀里的孩子道：“是那孩子……”

　　“他孩子？！”青衣人一脸的惊吓，彻底怔住了。我翻了个白眼，那白小姐明明说的是“那孩子”，就算再幻听，你也不能平白的塞给我这么大的孩子。

　　半晌，他有些清醒了，抖得更加厉害，“你……你……成亲了？！”

　　此时好像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我尴尬的笑了笑，算是回应，他当真了，脸色霎那间灰败不堪，带着哭腔道：“这回死定了，你成亲居然没告诉师父，万一他老人家问起来，我怎么说啊？你成亲也没告诉我，我说这话他能信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在牢里面团团转，全然忘了那白小姐还跪着等他做主呢。

　　“清泠，”我喊道，他顿住，看着我，我瞄了瞄底下跪着的人，他才反应过来，疑惑的问道：“什么？”

　　“白小姐让你给她做主，”我提醒道。

　　“嗯”他点头，怔了一下，又转头问我，“是什么事来着的？”

　　那白小姐“嗷”的一声冲了出去，喊道：“老天无眼啊，我要上京告御状……”

　　结果，还是无痕连夜去将顾荫夏接过来，才救了那小少爷一命。

　　“这真的不是你孩子？”清泠这几日一直都在问这个问题，起初我还会给他一个否定的眼神，久了，便理也不理。

　　越清泠，我拜于师父门下时，他是我的师兄，六年后，我出师，他还在钻研师父那一屋子的书，我去道别，师父冷哼了一声道：“今儿起，你就是他师兄了，这个没用的东西……”任他哀嚎了半天，师父也没改变心意，我也乐的得了这师兄的名号。

　　“这孩子看起来很像你哎，”危机感消失了之后，他又恢复了本性，老是没个正经，见我不搭理，他上前来想要捏捏小东西，我连忙阻止，“别动，会咬人的。”

　　他一愣，嘟起嘴道：“你以为养的这是小狗啊，还咬人！凭什么许你抱就不许我摸啊，我偏要摸。”说着还真要动手。

　　怀里的人睁开眼睛，想是恼了。我连忙说道：“好了，好了，说正事。师父他老人家怎么准你出来的？”

　　清泠坐回椅子上，埋怨的说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师父说你大事没成几个，倒是成了几段孽缘，让我出来帮你清理清理。”

　　“我又不是看不清楚，他老人家何必操心！”我有些心虚的说道。

　　“师父说了，你的性子虽淡，但有些地方还是很倔，看得清楚，做不清楚。你想每个人都好，越是这么强求，到时候每个人都受伤害。”

　　我垂下眼帘，慢慢的说道：“我哪里就这么稀罕，个个都想要了。”

　　清泠叹了口气，“别人想要，你哪里就给了。这世道也真奇怪，你打定主意要给的，偏偏不要……”

　　我转而说道：“说重点，师父他老人家随性惯了，这会子想要管我，迟了不是！”

　　他一怔，一脸的佩服，“师兄就是师兄，真是厉害。”说着跟做贼似的看了看外面，确定没人后才凑到我耳边轻声道：“还不是你救的那个杨怀诚，师父老人家看上他了，硬是把我撵了出来，说是没个三年五载的不准回去。”

　　我一笑，果然不出所料。清泠看我的脸色没有半点惊讶，突然恍然大悟，“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早就料到师父会看上他。不对不对，你送他去就是为了让师父看上他，也不对，你让他去勾引师父，也不对……”

　　他纠集了半晌，终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我连忙打断他，“你说的都对，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师父老人家独居了这么多年，也很辛苦。做徒儿的就该想师父所想，忧师父所忧。对了，让他老人家不要太感激涕零就是。”

　　清泠愣愣的看着我，半晌，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你好恐怖……我不要你做我师兄了。”

　　我笑着问道：“你想抗命？师父的能耐你又不是没领教过。”

　　他立刻来劲了，“我要叛出师门，反正自打你来了后，师父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看，老是看着你微笑，看着我叹气。”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慢慢道：“真是傻瓜，师父有多疼你，你会不知道。否则怎么会把你放在身边这么多年。”

　　他一怔，本来苦着的脸慢慢绽开了笑容，这时，有些得意了。话题一转，又回到小东西身上，“你总不能一直抱着他吧？送他回家什么的？”

　　一直这么抱着像是习惯了似的，搂在怀里又觉温暖，倒是忘了这么一层，我应了一声：“下午我送他回去，你去白家看看，那日你毕竟有些失礼了。”

　　他撇嘴说道：“这能怪我吗？我那时正睡得香呢，她就冲进我的卧房，衙役拦都拦不住，又哭又闹的把我拉起来，嚷着让我给她做主。你说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也没点羞耻之心什么的。”

　　我笑着道：“她也是救弟心切，怨不得她。”

　　这样闲聊了一会，便有人来叫了他走，我抱着小东西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喂饱了再送走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