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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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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和神相处的片段以及自己在学校里的糟糕表现无缘无故在脑海里洗脑式回放，我找不到暂停键，被吵得难以入睡。我不耐地翻来覆去了几次，最终消停下来，裹住被子对着房间的和式窗户发呆。窗纸的颜色由浓墨褪色成墨蓝，随后有透明发光的颜料加进来，提亮为有些深沉的天空色。见状，我迫不及待地翻身起床，带着小提琴前往海边。
合宿期间，我确实做到了『全屋最早起』，为了打发训练前的空白，我遵循着在家住时的习惯——早晨练琴。
我站在距离海水有段距离的海滩上，吹着携带微微凉意的潮湿海风，试图让侵占脑海的画面和暧昧不明的心绪自动消退。过了一会儿，我发现等待无济于事，便集中精神去回想《La Campanella》的曲谱和技巧，总算能做到心无旁骛地演奏这支曲子。果然呐，让一片地上不生杂草，非得在上面种植点什么才行。
天空逐渐明亮起来，被藏匿于地平线之下的朝阳晕染成浅金漫向粉紫的色调，成为了宁静湘南海的绝佳背景；隔着朦胧水汽，远方的富士山为这幅画卷增加了写意的一笔。在自己制造的琴声中，我隐隐听见身后不远处篮球部集合、晨跑的响动；等整篇乐章告一段落，我停下来，已经望不见他们的踪影了。
罕见的是，藤原老师和高头教练同时出现了，正沿着篮球部跑过的路线散步。然而在悠闲散步的过程中，这对宿敌仍旧在争论着什么。
我回顾一番刚才的演奏，找出不尽如人意的乐段，开始反复练习。
晨光沿着海面漫延而来，在琴弦上镀满金色，随着琴弓跳跃。
自觉时间差不多了，我收拾好琴盒打算回去。一扭头，看到藤原老师正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盯着我；而另一边，篮球部刚好冲刺到高头教练跟前。
“宇多田同学。”藤原老师招招手，待我过去，她问，“你有什么急事么？”
我被问得摸不着头脑，“没有。老师您有新作业要我完成吗？”在音乐部里，她偶尔会临时安排一些改编歌谱之类的任务。
“你的音准和技术都无可挑剔。”藤原老师并不提所谓的『新作业』，看来她的问题纯粹是为指导抛出的砖，“但是，你演奏得太急了。创造出的钟声紧迫有余，轻快不足；在多处细节的处理上也不够平稳细腻。下次再练，注意在开场的钟声里增强跳跃感……”
她犀利地指出了问题，提出了针对性建议，带着我边聊边向旅店的方向走去。末了，她不甚满意地质问道，“你拉小提琴一直存在这种毛病吗？还是你心里琢磨着别的事，没能全情投入？”
唉，这么明显吗？我以为烦恼已经被埋藏在心底了。
“哈哈，晨练而已，藤原老师何必过分严格？”一路同行的高头教练爽朗地打圆场，“看来您非常喜欢这个学生啊。”
“我见过的学生里嗓音条件最出色的，也是最认真努力的。”向旁人说起学生时，藤原老师不吝肯定，“只可惜这小丫头学习成绩太差，我打算县预选赛结束后就把她从音乐部注销。”面对学生的过失，藤原老师铁面无私。
部活的失败叠加在学习的拉垮上，我更心塞了。
“宇多田同学，虽然不保证能一直指导你，至少现阶段我还有不少东西可教。”藤原老师难得一时柔和下来，“如果你对声乐真心感兴趣，愿意坚持学下去，可以考虑报名我的私人教室。此外，学校的文艺活动丰富，老师希望你即使不在音乐部也积极参与进来。”
“听起来，藤原老师像在推销声乐课，哈哈。”高头教练开起玩笑。
话虽如此，我从中看到些许光明的转机——我信赖藤原老师，她的私人教室肯定是一条可靠的声乐之路；并且，今后我仍有机会站在舞台上表现努力获得的成果。
“您替这孩子向教导处的高桥老师求求情，没准儿能破例把她留下。不过既然您恪守规则，我倒想把她招到篮球部里当专职经理人，毕竟之前的经理人一直是球员兼职。况且，她哥哥是宇多田老师，她应该多少具备些篮球知识。”高头教练继续开玩笑。
“高头老师，您去棒球部拉拢四肢发达的新人就算了，挖我墙脚是什么意思？”藤原老师斜睨着他，“您篮球部经理人的工作从校园里随便抓个学生都有能力完成。”
“您的眼光向来精准。您眼里最认真努力的孩子，哪怕换到篮球部同样会吃苦耐劳。”
吃……吃苦耐劳？我又不是驴子！我什么时候答应去篮球部当经理人了喂？！教练您玩笑归玩笑，竞争归竞争，不要随随便便决定别人的事啊！
“罢了，暂时不讨论这些。”高头教练摆了摆手，“这几天集训辛苦，两个部活的师生都不容易。咱们两位监督不如把好胜心收一收，今天提前结束训练，让部员们好好泡个温泉放松心情。您当初选择温泉旅店难道不是出于这个目的么？”
见对手率先抛出了橄榄枝，藤原老师爽快地与他口头达成了『停卷协议』。
由于藤原老师承诺下午五点钟就可以自由活动，大家在这一天的练习中格外专注。时间一到，我们便利索地收工散场。男生里立刻有人嚷嚷着要去附近的游戏机中心PK各种音乐游戏。女生大多嫌弃着汗津津的头发和衣服，计划着一刻都不耽搁地去泡温泉。
令人庆幸的是，这家旅店的温泉外不仅有公共浴室，还贴心地设置了淋浴间。进入温泉之前，我理所应当地选择了淋浴间洗澡。躲在单间里，我拿掉那对使用已久的美瞳，用纸巾包住丢掉，清洗好头发和身体并把湿漉漉的长发一丝不苟地团成丸子，最后戴上了提前准备好的日抛。
温泉水的温度不算高，即使夏天泡也不感到热得难耐，再加上所处位置空气通透，我感到浑身轻松，惬意地眯起眼睛。旁边，楠楠正趴在池子边缘轻哼着练习曲的调子，声音清脆得像栖在枝叶间无忧无虑的小鸟。
“光泡温泉有什么意思？”浅仓学姐按捺不住似的突然开口，“来玩游戏吧？”
“好啊！”小鸟停止了哼唱。
“学姐想到什么好玩的游戏吗？”我接着附和。
浅仓学姐和椎名学姐对视了一眼，勾起个狡黠的微笑，“猜歌名怎么样？规则很简单，按照顺序每人唱一句歌给下一位猜。如果猜的人准确说出了歌名，轮到她来唱；如果没猜出来，要接受惩罚。至于惩罚的方式，从『快问快答』『真心话』『大冒险』三选一，为了让游戏不那么乏味，连续两次『快问快答』或『真心话』之后必须来一次『大冒险』。”
“『快问快答』的问题个数应该不止一个吧？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选『真心话』？”北川再次敏锐地揪出疑点。
“问得好。”浅仓学姐从池子边缘拿起一叠卡片，“『快问快答』的问题有五个，只要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就算过关。『真心话』的问题有一个，但其他人可以追问。”
至此，我有点明白了——惩罚的方式比游戏本身更精彩，纯粹是打着游戏的幌子探听秘密和互相整蛊吧。听起来好刺激！
“那么从我开始，按照逆时针的顺序来。”浅仓学姐清清嗓子，唱了句似乎是俄语的歌。唱完，她瞧着椎名学姐，“飞鸟，歌名是什么？”
“『大冒险』。”椎名学姐索性放弃，“你爱好的歌太小众，恐怕没人猜得出来。”
“谢谢夸奖。”浅仓学姐发了个俏皮的Wink，“冒险的内容是：大声问隔壁的男汤有没有人。别觉得羞耻，少女漫里不是常出现男生偷听女生秘密的桥段么？这里是露天温泉，基本不存在隔音效果。开局搞清楚，免得社死。”
椎名学姐从善如流地照做了，拔高嗓门朝着男汤和女汤间的木质隔板喊了好几声。然而，隔壁始终悄无人声，唯有潺潺流水应答。她据此作出判断，“男生大概都出去了，放开玩吧。”
接着，椎名学姐给旁边的北川 有希出了道难题。毫无头绪的北川决定说真心话，讲述了她国中时期如何对一个男生迷恋上头、因为某次午饭后发现对方牙齿上有菜叶又瞬间下头的心路历程。
远山学姐排在北川后面，不幸答出了一个错误的歌名。抱着娱乐的心态，她选择了『快问快答』。椎名学姐把那叠卡片推到北川面前，后者从中随机抽出一张，简要浏览几眼，以紧张的节奏向远山学姐发问——
“今天Bra的颜色？”“紫色。”
“初吻发生在什么时候？”“初吻还在。”
“喜欢的男生的名字？”“藤真健司。”
“谁先告白的？”“没在一起。”
“目前入住这间旅店的哪个男生最帅？”“神宗一郎。Zac和宇多田老师也不错。”
听到神的名字，我原本规律的心跳在那几个音节间打了个磕绊，随即回归平稳。
作为玩家，远山学姐当真做到了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作为听众，我和楠楠等一众一年级菜鸟则一致认为『快问快答』的题目着实凶猛了点儿。如果不得不做一项，除非必选『大冒险』的情况，否则『真心话』是看似最容易的。
下一个是我，远山学姐递给我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唱道：
“暗く淋しい夜空だから 光る星が煇くるよ
私たちそんなふうになれるわ どんな時も”
哈，这首歌我听过，原唱是松田圣子。“歌名是《あなたになりたい》。”我颇为自信地说。
“答错了小惜，是《あなたのすべてになりたい》，你漏了『のすべて』，亏我特意降低了难度。”远山学姐无奈地叹气。“北川是『真心话』，我是『快问快答』，按照规定你只能『大冒险』了。至于冒险的内容，”她思索片刻，“泡完温泉之后，拥抱一下最先碰见的男生，并且对他说『我是没有感情的蘑菇』——仅限海南大附属的学生哦。”
拥抱？我不禁发怵。我从小学起就抵触和外人进行肢体接触，更别提和不熟悉的男生拥抱了。在目前我所能及的范围内，此项任务的最佳对象是我哥，要是他有资格被划进『海南大附属的学生』范畴的话。除此之外——和神几近十指相扣的场景闯入脑海，关于他掌心触感的记忆让我的指尖又痒又麻……
“小惜？发什么呆呢？”楠楠在我眼前摆手，“该你唱歌了。”
念在至此为止还没人猜出歌名，我挑了首童年时期热门动漫的片头曲给她——
“抱きしめた心の小宇宙
热く燃やせ奇迹を起こせ”
“啊！《圣斗士星矢》的片头曲，小时候每天都能从电视里听到。”楠楠一时激动，立即定格思考起来。
“歌名呢？”我趁热打铁地追问，热切地盼望她说出《ペガサス幻想》。
然而，楠楠的嘴唇同时定格了。她一动不动地待了足足一分钟，最终迫不得已懊恼地放弃，“算了，我玩『真心话』。”
“《ペガサス幻想》。”我遗憾地公布答案，“真心话就说一说近期最重要的愿望吧。”
“当然是海南大附属在全国大赛里获得冠军。”楠楠把『真心话』生生答成了『快问快答』。合唱团的终极目标的确是『NHK全国学校音乐比赛』的全国赛金奖不假，但她的不假思索反而令人产生了『她所指并非合唱团』的直觉。
“获得冠军，你说的是合唱团吗？”我追问。
“对……对啊！不然呢？！”楠楠一口咬定。
第一轮玩完，参与者全军覆没，每个人都或多或少透露了内心的秘密，或者身负一些冒险的重担。第二轮、第三轮中大家任意调换了顺序，因为逐步减少了过于生僻的歌曲，游戏进行得越来越顺畅有趣。眼看泡温泉即将超时，我们打算轮完最后一圈后结束游戏。
首先猜歌名的轮换成了浅仓学姐，她听出了桜井葵唱的《Chase the Chance》，接着向白川 明音投放了两句《Que Sera Sera》。往后几人的接龙十分顺利，直至推进到楠楠。
“Like a river flows surely to the sea
Darling so it goes some things are meant to be”
远山学姐再度特意降低了难度，唱了两句耳熟能详的由猫王原唱的浪漫歌曲。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楠楠脱口而出，而本答案即将让她在连续三次『真心话』后喜提『大冒险』。看到我和远山学姐齐齐捂脸，她发出绝望地叹息，“难道不是？！我一首没答对？！天呐，我怕不是个假的音乐部成员吧。”
“最起码这次接近了，正确的歌名是《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远山学姐有些发愁，“又得思考『大冒险』的内容……那就——待会儿在旅店大厅里用夹子音唱刚火起来的《Ring》吧。楠楠你一直在弹钢琴，很少听到你的歌声。”
“夹子音？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可能唱出口。”楠楠面露惧色，进而变得可怜巴巴，“放过我吧，美丽大方聪明善良的学姐们！”
“愿赌服输哦。”浅仓学姐摇了摇手指，“你的嗓音甜美，唱夹子音不要太轻松。为了给你多留几分钟的准备时间，最后一题我来替你出吧。”她隔着几个人瞧向我，重新勾起了狡黠的微笑，“小惜，该你了。”
见状，我觉得可以直接投降了。
果然，又是一句俄语歌。
“『真心话』。”我跟开局的椎名学姐一样索性放弃。
“请听题，你喜欢的男生和你哥同时掉进水里的话，你选择先救谁？”浅仓学姐提了个老土的问题。
喜欢的人和宇多田叶同时掉进水里？校园训练的某一天里神从学校泳池的起跳台飞跃入水的画面闪现。这个问题不需要任何思考空间，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谁都不救，我一只不会水的旱鸭子为什么要拯救两个会游泳的人。”
“你喜欢谁？！”浅仓学姐加深了笑容，划着水靠过来，“我们学校的吗？几年级？或者说……那个男生现在也住在这家温泉旅店？详细地讲一讲。小惜啊，你如此轻易被套话，真是太单纯了哈哈。”
丰沛的温暖情绪从心底猛然涌出，疯狂漫向身体的各个角落。我几乎一瞬间找到了两天里所有烦恼、回忆和心绪的源头。
知觉到心意，我无可抑制地害羞，自认为暂时做不到面不改色地把感受分享给她人，暗自深呼吸两次，从记忆中搜刮出一个与神无关但不算谎话的答案，“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偶然遇见的。”
“展开讲讲，不可以敷衍哦。”浅仓学姐提醒我。
“好吧。”我自知逃不过去，“小学二年级那年，我得了角膜炎，所以有段时间用带药的纱布缠着眼睛。在家憋了两三天之后，我哥带我去海洋馆放风。那天海洋馆的人特别多，结果他一不留神把我给看丢了。”
“我在人群里摸索半天，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人，拜托他送我到广播室。于是那个男生毫无怨言地牵着我去了广播室，一路上我问东问西的，他都耐心地回答了，还细致地介绍周围有什么样的鱼游过。他应该是个温柔聪明的人，听声音感觉颜值很高。之所以知道他会游泳，是因为当时他拿着刚买到的泳镜，牌子是Speedo。而且，他刚参加完JOC青少年奥林匹克杯游泳赛，拿到了全国第13名。”关于这段极其短暂的旅程，我对其中的细枝末节仍保有鲜明的印象。不止泳镜的牌子，还有我当成谢礼送给他的新买的《Creatures of the Deep》立体书，我请他喝的热的草莓雪顶，以及共同构想出的『亚特兰蒂斯神秘大陆』。
虽然事情确实曾经发生过，但讲出来总觉得——“简直像言情小说里的狗血情节呐。”作为当事人的我率先吐槽道。
“他怎么才第13名？正确的发展难道不应该是第1名吗？”浅仓学姐似乎意犹未尽。
“我觉得他很厉害啊！”我不认同此番质疑，“全国那么多人游泳，最后只选出来141个人参加总决赛，他又超过了128个人拿到了第13名，怎么不值得喜欢？”
“你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浅仓学姐难以置信。
“聊得太开心，忘了问。不过，他也没问我。”时至今日，哪怕那个男生迎面走来，我们也认不出彼此了。
“小惜你最好别脑补太多。现实可能是，你念念不忘的白月光长成了二百斤的胖子、头脑不聪明考试倒数，或者他本质上是中央空调式的渣男。”远山学姐用残酷的现实打击着我过去的幻想，“还是多留意身边的人比较好哦。”
我深以为然。遇见了真正动心的人，我决定让这段温馨的插曲就此留在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