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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未命名副本剧情】殊途(二) ...

  •   吃饱喝足,青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晃悠悠回到石床上。
      谢鸿意收拾完残局,见青年正闭目打坐,就也在床边坐下。坐下的瞬间,寒意穿透衣裳侵入皮肤,他不得不催动内力来维持体温。
      床头另一侧的角落摆着一幅系好的卷轴,谢鸿意目光在卷轴上停了两息就移开,出声问:
      “有几成把握?”
      青年睁开眼睛:“六成。”
      谢鸿意心下一沉。
      青年咳了一声,几道哗啦声后从脖颈处拉出一枚手指粗细的玉环:“有了它,能到八成。”
      眼见谢鸿意神色变得怪异,青年又咳了一声,续道:“记得之前跟你说过,我出生时,有位道人路过我家门口给我算了一卦,说我是贵人气运,但命中总有一劫。”
      谢鸿意面露鄙夷:“鬼神之说,不可信。”
      青年轻笑,极其隐晦地摇了摇头,手指点在玉符上,说:“那道人离开前赠了我一样事物,说是能替我挡过一劫,便是它。”
      青年一说完就发现面前人一双黑眸直盯着自己,眼神幽深。
      谢鸿意:“可我听说,这玉环是一位明媚可爱的游牧女赠给你的。”
      青年:……
      谢鸿意:“我记得是在喀山草原。”
      青年:唉,糟,这人记仇。
      谢鸿意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低沉而没有起伏:“那天日光暖和,风也很大,有个姑娘突然跑到你面前,你还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她就直接把这枚玉环塞你腰带里一脸娇羞地跑了,都不给你拒绝的机会。”
      青年老脸一红:“不愧是谢司长,记忆超群,佩服佩服。咳,要是情感能再充沛些就更好了。”
      谢司长面无表情地拒绝。
      气氛安静了一段时间,谢鸿意提出想看玉环。青年打开绳结活扣,把东西递过去。
      谢鸿意眯着眼睛翻看许久,突然惊道:“怎么有条裂缝?”
      青年正仰头看头顶的光线,听到这话恍惚了一瞬才轻声答道:“到我手上之前就有了。大概以前也为别人扛过劫难吧。”又催道,“看够了没,够了还我。”
      谢鸿意默不作声地把玉环放回青年摊开的手掌中。
      青年收好玉环,整了整衣领,精气神又回转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南巡司长模式。
      “京师和荣亲王府可有异常?”
      “京师外围已加派人手盯梢,暂无可疑人员出入。老丞相依然称病闭门不出,荣亲王府一切照旧,并无异动。”
      青年的食指一下一下敲在膝盖上,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称病……呵。
      谢鸿意稍作停顿又补一句:“自你进这里后,卓承章一直很安分。”
      “卓、承、章。”青年一字一句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一挑起了兴致。他看向谢鸿意,揶揄道:“你说他会来时我还不信,本以为会见到个五花大绑的大粽子,没想到还真是只活蹦乱跳的狐狸。”说着长叹一口气,感慨道:“活蹦乱跳好啊,劲头足。毕竟以后还得靠他和董家那爷孙俩斗,有干劲是好事。”
      谢鸿意一直注视着青年,见他此刻神采飞扬,再联系起方才青年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脆弱,心中烦躁又加重几分。不等青年再问,他主动开口:“第三批学子昨日结业,守心、守一、安允今日卯时已动身前往镇北军,其余人根据自身意愿分派到各处。”
      青年点头:“好。女伽使者快到了吧?”
      “现在殷城,五日后能到。”
      五日……青年抿起唇线,又问:“边境如何?”
      “非常安全。探子来报,各国都在暗中加固边防,唯恐有不轨之人偷潜入境。”
      “不轨之人”四字咬的格外重。青年敲击的手指一顿,抬眼和谢鸿意视线正对上。
      一切尽在不言中。
      青年摸摸鼻子。哥不在江湖,江湖处处有哥的传说,造孽。
      想了想,青年还是有点不放心,追问道:“月食怎么样?”
      月食?谢鸿意皱起眉头表示疑惑:“不是被你抢光了么?至今还没缓过来。”
      听到这答案,青年松了口气。他放松身体倚着背后石壁,合上眼睛一一盘算:“虽无动静,切不可懈怠。尤其边防和京师布局,一定要掌握在可信之人手里。荣亲王那边有誉王他们盯着,京师有你和卓承章,对,之后还要麻烦你帮点他,但务必隐晦,那老爷子警觉心强得很。无论如何,董家必须倒。”青年停顿片刻,再开口时带着凌厉杀意,“如有必要,借机抹杀。”
      谢鸿意听着这些话,感到越发烦躁。
      青年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继续交代:“扣住蒙家两兄弟,女伽不足为惧。一定要多加注意月食,指不定哪天一晃神就弄出什么幺蛾子。陛下那边,先生既说能救就错不了。学馆要继续开,为朝廷培养新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边防。哦对,谢司长,我在‘天下镖局’里存了一批货,还要劳烦您走一趟把东西取出来分发到个人,我在上面贴了字条注明该交给谁。”
      谢鸿意心烦意乱到了极点,直说:“我拒绝。”
      青年错愕地睁开眼,要继续说的话也哽在喉头落了回去。他并没想到会有这一岔,突如其来的拒绝打乱了他的思绪。
      谢鸿意偏过头不与他对视,语气生冷,说出来的话也是硬邦邦。
      “我不拿,你自己去。”
      青年不解,但还是耐着性子哄人:“谢司长,别闹,这是正事。”
      换来谢司长冷飕飕的一个白眼。
      好嘛,怎么更生气了。
      青年盯着生气的谢司长,谢司长在盯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时间只能听见水流通过活眼流动的声音。
      沉默良久,青年突然长叹一声。
      谢鸿意听见那人轻轻叫了自己的名字。
      青年叹息着说谢鸿意,你可知走到如今盛世,何等幸运?
      轻如鸿毛乘风的一句话,落在谢鸿意耳中却似平地惊雷。一道灵光骤然划过他的脑海,却是转瞬即逝,来不及抓住。
      直到触上青年的目光,谢鸿意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直愣愣盯着人看了很久。
      青年又露出那种眼神,淡漠、沉寂,像一潭绿藓疯长的死水。这样的青年让谢鸿意觉得陌生又遥远,他不习惯青年身上浓烈到令人共情的悲伤,也不喜欢。
      后来是青年先垂下眼帘把玩起桎梏自己的手铐,率先打破僵局。
      “你不是好奇我怎么得知霍老行踪和三色花圈的事么?我现在告诉你。”
      谢鸿意身躯一震。
      青年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自顾自说:“我做过一个梦,梦里也有个姓霍的老先生,我和他就是在皓都相遇。三色花圈也是梦里的老先生告诉我的。他对我说起曾与一位故人有约,那故人便头戴三色花圈等他来赴。但他赶到约定地点时,故人却已死于非命。从此他对自己立下一个惩罚,下一个头戴三色花圈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他愿意为之做任何事,哪怕对方要他的性命。”
      一番话落,青年气势一转,扬起下巴睥睨面前一动不动的人,嘴角又挂上众人熟知的倨傲笑容。他拖着散漫的腔调发难,一开口就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子不语怪力乱神。谢司长,您看小的这场即兴发挥,可信几分?”
      谢鸿意站了起来,看着青年的眼睛——他面上在说笑,眼里却藏着冰。一向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的谢鸿意,在此刻莫名动摇了信念,他有无数话缠在心头,哽在喉间,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冲到嘴边时也只剩寥寥数字。
      “官霖,你事事想遍,可想过自己?”
      见青年不答,谢鸿意决定晓之以情:“依依想见你,她为这事已经求了我很久。她还托我给你带话,‘长尾鸮一生只会有一位主人’。官霖,你想想依依,想想自己。”
      青年——也就是官霖,官霖总算有所反应,他眯起眼睛仰头看向谢鸿意,眼神没有焦距,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说:“谢鸿意,依依是个好姑娘。”
      谢鸿意皱起眉头正欲再劝,就见官霖的目光凝过来,似一把利刃径直穿透到他眼底。
      官霖:“可她的良人不是我。”
      语气极为认真,像在说一件既定的事实。
      谢鸿意定在原地,烦闷感又在上涌。
      官霖揉起太阳穴,算是给人一个答复:“不用来了。近两日你也别来。”
      谢鸿意疑惑片刻,随即仿佛明白了什么,眉头皱的更紧,问道:“这么快,提前了?”
      官霖:“对,卓承章离开不久、你来之前我就感应到它提前了,就在明后两日。”说着打了个哈欠,朝谢鸿意摆手。
      “走吧走,我要睡了。干粮还多得很,甭担心。三日后见。”
      谢鸿意没动。他在原地和官霖对视一会儿,突然提起旧事:“一年四月九天前,辟邪村,你说过要给我当牛做马一个月,不会赖账吧?”
      官霖闷笑:“红红,你咋这记仇。”
      谢鸿意不和他扯皮,又问一遍:“不会赖账吧?”俨然一副不得到承诺誓不罢休的流氓架势。
      官霖收起嬉笑表情,思绪纷杂时还抽空想到,近墨者黑,这人终于还是偷偷蔫坏了。
      谢鸿意数着自己的心跳在等。数到第七十六下时,官霖终于面向他露出一个与往日作风完全不符的温和笑容。
      官霖的脸本就生的俊秀,只是平日凶恶惯了,脸上就平添几分煞气。众人畏惧这股煞气,自然就减少了对这张面容的关注。
      他此刻这样笑着,就像极了文雅书生,风流俊俏。
      官霖声音柔和:“去吧,明日是个艳阳天。”
      谢鸿意有片刻恍惚,跟着低低复述一遍:“明日是个艳阳天。”他最后看了官霖一眼,道了句“保重”,转身提着食盒走了。

      夜长,梦多。
      官霖惊醒时,内衫已经沾上冷汗,他捏了捏鼻梁。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只是一合上眼,鲜艳的红色和每个人的脸就在脑海中接连闪现,包括宇文复把剑从腹中抽出时震惊愤怒的表情、颤抖的手、趔趄的步伐、呼喊护卫时的歇斯底里,在梦中、在脑海深处中,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心脏跳动得猛烈,官霖不耐烦地“啧”了声,准备运功调息。
      就在那一刹,他心有所感,转而摸向衣襟。
      只拉出一小段残缺的玉弧。

      5月末,女伽议和使者抵达大燕京都。
      六月初,大燕同意求和,释放蒙家兄弟。女伽俯首称臣,每岁进贡。女伽一行归国。
      六月中旬,皇榜昭告天下,将军官霖以身殉国,功德深厚,追封守威上将军,追封异姓王、封号“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未命名副本剧情】殊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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